《相思碎》钟小娃

5、番外（1）--英宗

　　番外（1）——英宗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骄傲，连我这个堂堂的当朝太子在她眼中似乎和那些凡夫俗子也没什么区别，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让她低下头的东西，那一刻我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如此骄傲的女子，但当我看到她的眼睛，我忽然就觉得仿佛陷入一潭清泉之中，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当父皇问起我要立谁为太子妃时，我不禁想起了她，想起了那个表情倔强高傲，眼神却又无比温柔的女孩，两种本来十分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结合得却是如此的自然，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觉得矛盾。当我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个名字时，我看到父皇的表情一顿，母后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不自然，父皇轻轻咳了一声，没有再言语。母后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皇儿，娶妻当娶贤。我和你父皇早就听闻钱尚书家的小姐德才兼备，素有贤名。就立她为太子妃吧！”我听出母后声音中隐隐的一丝生硬，忽然在我脑海中又出现了她的眼睛，心中那原本一点点消退的勇气一下子又强烈起来，“不，母后，儿臣只想娶她！”我惊讶于自己的声音，更惊讶于那声音中的坚定。父皇和母后听到我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们不知为何原本对他们恭顺贤孝的儿子会为了一个他们不喜欢的女子而如此坚决的忤逆他们的意愿，母后不悦的说；“太子......”“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父皇突然开口，“就立钱氏为正妃，周氏为侧妃吧！”父皇的话语中再也没有回還的余地，母后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的不满愈发明显。我心中仍有一丝遗憾，我是多么希望她可以做我唯一的妻子，做可以站在我身边的妻子，但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婚期很快就到了，因为她只是侧妃，所以她在前天晚上就被接到东宫了，可是由于正妃尚未迎娶，所以我还不能去看她。大婚那一整天我整个人都是兴奋的，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天我就可以看见她了，就可以永远得看着她了。在和太子妃行礼时，我突然有些恍惚，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妆的女子，就突然想起了她，她穿上红嫁衣的样子一定更美吧?可是由于宫里的规矩，她可能是没有机会穿上这样的红嫁衣的。我心中一阵厌烦，厌烦了这眼前的一切，只想快点结束，快点见到她.
　　婚后的生活就像生活在童话中，我早上醒来会看见她温柔的笑容；当我下朝回去时，老远就可以听见她轻快张扬的笑声......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过一辈子，可慢慢地我在她眼中发现了一种很陌生的东西，一种我在别的妃子眼中司空见惯的东西，她的笑声开始不再明快，她脸上开始有了母后一样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忽然开始害怕，我清楚地感觉到原来的那个她开始一点一点离我而去，而我却无力挽留......也许再如何骄傲的女子，如何干净的女子来到这么一个环境也会改变，也许理由只是可以好好地在这里生存下去，可我还是感到我的心也在慢慢变得冷漠，我开始冷眼看她的变化，心痛却无力......
　　她怀孕了，我第一个孩子。当我看到这个孩子时，我那原本冷漠的心开始重新充满希望，也许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改变些什么，我开始有点期待他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的变化.....
　　“陛下，您曾答应臣妾，如果臣妾生下皇子，您就会立她为太子的！”她抱着孩子，娇笑地看着我。我清楚的看到我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破碎，然后我只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朕自然是不会食言的！”她好像没有听出我声音中的异样，也许或是那丝异样也无所谓了......
　　不出我所料，母后一口回绝了我的提议，可我依旧如三年前那样坚决，母后沉默了，然后转身离去，我看到了她背影的苍老和无力。我为母后感到心疼，也为我和她感到心疼。可我却发现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我竟然无人诉说！直到我遇到了贞儿。当我向她说起我和昭莹的过往时，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专注又不失得体得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只需要一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听我说话。我在她眼中依稀看到一丝我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东西，一种我曾经在昭莹眼中见到过却又因许久不见而感到陌生的东西。我走了，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可是在拐弯时我还是禁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她仍然站在那里，站在那满树的梨花之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我却感觉到自己心中某个角落被偷偷地放入了一点别样的东西......
　　一个月后，我借口身边一个司书宫女被遣放回家，向母后要她过来，母后一愣，然后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如我早先安排的一样，牛玉把她放在了上书房。我却不至如何去面对她，她依然对我淡淡的笑，偶尔还会一个人发呆，那时我不禁会猜她在想些什么......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中秋节，我在前殿里大宴后妃和群臣，我看着我曾深爱的女子抱着我们的孩子，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她的幸福，我感到一种无奈，一种厌倦。我忽然想起了那个云淡风轻的女孩，那个站在一树梨花中发呆的女孩，我托词说有点微醉便离开了那里。我下意识地去了她的住所，房间里没有点灯，只听见一阵悲伤的琴声传来，我静静地站在门口，屋里一地月光，她就坐在那里，弹着那首曲子，我听出来那是《长剑相思》，一首充斥着相思的曲子，也需也许她也是在思念某个人吧？！我心里有了些微的不舒服，忽然她抬起头，是那么的突然，而让我无法闪躲。她就那样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像往常那样行礼，只是看着我。我们就那样望着，在她的眼神中我似乎看到了我想要的却又逃避的东西。外面的乐曲停了，我知道宴会快要结束了，我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随后的日子似乎在慢慢地变化着，我开始试着接近她，和她说起我那心爱的孩子，看着她的身影，我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山西传来急报，说是中央发往山西的赈灾款无故少了三分之一，我感到我心中的愤怒突然爆发了，我为周邵成的无耻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怒，三分之一的赈灾款使多少百姓饿死，冻死街头？！我也感到一种无力，对现在的局势深深的无力。昭莹来了，我知道她一定会为她哥哥求情的，我对她避而不见，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那个我曾经深爱现在却感到无比陌生的女人，但我又没有办法去拒绝她。我安排牛玉准备立妃事宜，我决定等这件事过去后就立贞儿为妃，我没有向她提起过，也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吧？！
　　墨兰找到乾清宫，在大殿外面跪了一个早朝的时间，让我去看看她，因为她病了，却不肯宣御医。当晚我去了翊坤宫，我看着昭莹，看着那个曾经是那么骄傲的女子，那么的不可一世，似乎不会向任何事物低头的女子，就那么卑微地跪在我面前，我心中的悲哀铺面而来，我为昭莹而悲哀，为我自己而悲哀，为我们曾经的爱情而悲哀，我依稀听到了我们的爱情凋落的声音。一瞬间我就下定决心：放弃。我已经毁了昭莹，不可以再毁掉她了！既然无法永远去拥有，就只有放给她自由了。
　　第二天，宫中传出了我和昭莹和好的讯息，我以为她会向我哭闹，向我讨个说法。我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来了，我会不会还可以那么绝然地坚持我的决定。我等了她三天，但她一直没有来。我心中有一丝轻松，但也有一些怅然。三天后牛玉向她宣了我的口谕，让她去建章宫照料太子。本来母后的意思是想放她出宫的，可是我拒绝了，而是让她去了建章宫，也许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再次“堂堂正正”地见她。
　　后来我真的见到她了，太子跟她很亲近，像她这样的女子肯定人人都愿意跟她亲近的吧？！她看我的目光又恢复了原来样子，谦恭得体。我希望从她眼中可以看到一点询问，一点委屈，一点愤怒，可是我看到的只是平静，死一般的平静。从那一刻起，我知道可能我是永远失去她了......
　　前方战事越发吃紧了，为了挽回败局，我决定亲征。当我告诉昭莹时，她没有如我预想地劝我，而是看了我良久，然后轻轻却坚定地说：“我陪您去！”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的昭莹，我轻轻地拥着她，这是这几年来我们第一次用心去拥抱，我知道也许我这一辈子无论爱或不爱都必须拥有她一个人了！
　　出征前，我悄悄来到建章宫，看着太子寝殿的灯光，静静地站了良久，牛玉问我：“陛下，要不要......”，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地破碎的爱情。要是当时我知道那晚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