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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我以鼓声 ...

  •   房间烛火攒动。
      齐晟慢慢展开宣纸,凑近烛光,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这是今天,他从摄政王府出来后,慕书安给他的。
      “殿下,这纸上的官职和人名。他们是当年大皇子用性命保住的学子。你不用管,记在心中即可。待你继位,自会有人将他们带到你的跟前来。他日,有难以行进,又无合适人选时,可从中抉择。当年大皇子以血肉之躯替他们铺就锦绣前程,来日若你需要,他们将是为你鞠躬尽瘁第一人。”
      齐晟将纸条,置于蜡烛上方,任由火焰一点点吞噬那张纸条,火舌卷过他的指尖。
      南叙上前一把将火拍灭,“没事吧,疼不疼。”
      齐晟:“不疼兄长。”
      “都烧到手指了,怎么可能不疼!”南叙将他的握住翻转过来,低头仔细地检查。
      “真的不疼兄长。”齐晟认真地回答,“火舌卷了一下,只是有点烫。可能只是你看着吓人,疼不疼我自己还是晓得的。”
      南叙捏着齐晟的手指,一瞬间,一阵耳鸣。
      耳中响起沈繁锦的模糊的声音。
      “凌锋,原来不管旁人眼里是如何的,真的是火石只有落在谁的脚背,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看着低落的沈繁锦,南叙又气又心疼,“都是慕岁宁!是她害得你。”
      可是她却扬起小脸,仰头同他说:“凌锋。我不这样想,你也不能这样想。”
      “为什么不能。”他实在不解,“就因为,她要嫁给侯爷,就不能怪她吗?这世上总要一码归一码,才公平!”
      “因为、因为我的命是岁宁姐姐给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怪她,我不行。我不可以的。”
      南叙当场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岁宁姐姐,当初我就和姑姑一起死在了那个湖里。”
      南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凌寒归的母亲死的哪件事。
      “你这些就是荒唐话!哪里会有那么玄乎!”
      慕岁宁是比许许多多的人都厉害,可再厉害的人,哪有人真的会未卜先知!
      如果她真的会,哪里又会把自己变成这般境地。
      可是沈繁锦却满眼坚定,“我相信,它就是这样存在的。”
      南叙想说服她改变想法,可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沈繁锦说:“凌锋,退一万步,就算没有哪件事,岁宁姐姐是我嫂嫂,我们是家人。如果我和我的家人一定要有人受害,我自然愿意替我的家人承担。”
      南叙哑然。
      他蹲下身,看着这个环抱着自己双膝的小姑娘,心疼哑声,“可是你现在这么难过……”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应该还是那个娇艳的小太阳。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千娇百宠,众星拱月的娇娇。
      “我难过不是全因为我遭了罪。我只是发现,我从前见岁宁姐姐她总是脸上挂着笑意,就以为那些流言蜚语不值一提。实际上,心里疼不疼只有自己知道。”小姑娘越说越难过,越想越心疼,“她说她不在意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难过了。毕竟,她讲的道理我斗明白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还是好难。”
      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嚅动发干的嘴唇,“好难……”
      “小锦,没关系的。难的话,我们就慢一点。”南叙也席地坐在她的身边,“我陪着你,都会好起来的。”
      沈繁锦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轻轻应声:“嗯。会好起来的。”
      齐晟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南叙却依旧怔怔地愣在原地。
      窗户未严,风雪灌进来,卷起灰烬又落下。
      一夜风雪,一更未停。
      明明雨水已至。
      却罕见地下起了大雪,越下越大。
      齐晟拉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立在院中的慕书安。
      雪攒在伞页,不知她究竟站了多久。
      “姐姐。”
      齐晟连忙上前,想要伸手接过伞撑。
      但是慕书安却在这个时候收了伞,“当初先生让南叙带你到扶光城拜师学艺,跟他说的是去雁西侯府找凌寒归,与你说的是来寻我对不对?”
      齐晟:“是。”
      慕书安收好了伞,轻轻抖了抖,“我教你这么多,你不拜我一拜,唤我一声先生?”
      因为昨夜的小插曲,听到慕书安,一直等在房中不肯露面的南叙冲出来。
      “慕书安,你莫要太过分!你明知他是——”
      “是什么?”慕书安抬了抬微凉的眼眸,“是皇室血脉,还是即将继承大统?”
      “所以呢?”她弯身将伞立在一侧的灌木丛,转头看向齐晟,“你今日要做皇帝了,我就受不得你一拜了么?”
      “不!”
      齐晟本能地否认脱口而出。
      “即便我已为帝,先生仍受得。”他掀袍跪地,郑重地三叩首,“学生齐晟,见过先生。今仓促拜师,未备束脩之礼,还请先生见谅。”
      “我有一礼物最想要,曾同你说过。如果你愿意,请送给我。”
      “齐晟记得,定赠与先生。”
      两人一站一跪。
      在大雪中,背脊都挺得笔直。
      “你听好。从前十年,是我还你父当年裘衣之暖;今日助你江山稳固,是还你父明灯照亮;往后春秋,是我予你拜师赠礼。你我师徒之缘虽短,但已足够。从此,我还清,你不欠,各归坦途。”
      慕书安说完,而后才伸手将齐晟扶起来。
      “姐姐。”
      齐晟刚站稳,便听见慕书安问他:“你杀过人么?”
      他一怔,“我……”
      没有。
      慕书安轻轻一抬手,“带上来。”
      然后影卫便将一个衣着华贵,五花大绑的人拖了进来。
      因为嘴被堵着,只能挣扎着摇着头发出唔唔的声音。
      那人头发散乱得厉害,因为淋了雪,那散乱的头发黏在脸上,叫人看不太清模样。
      自然,齐晟即便是看清了,也不太认识。
      “他叫齐裕,是辰王,你的六皇叔。也是最开始予晏国通敌之人。城门将破,你当与诸君共守,我还有最后一课可教——”
      她从影卫手中拿过天子剑,递给齐晟,“天子剑,可杀奸臣,可斩昏君。他勾结外敌,可杀之。”
      齐晟双手捧着剑,剑鞘的冰得他掌心一凉,“姐姐,让我杀了他?”
      “不是我让。”慕书安踱步移开身体,好让齐晟正面对上齐裕,“乱国者,可杀 ;误国者,可杀,祸国者,可杀。你只要能从国法里找出一条,他不用死,你就可以不杀他。”
      齐晟握紧手中的天子剑。
      “云照国法第一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通敌叛国者,杀无赦。”
      他拔出长剑,剑抵齐裕的胸口。
      齐晟沉眸抿唇,握着剑柄,紧了又紧。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唇色抿得发白。
      “殿下,从前,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慕书安转身走到齐晟身后,“往后,你当是为所有人撑起整片天空之人。”
      她伸手放在齐晟的手背,收拢手指,握住他的手,也握住天子剑,“若再有人为你负重一千斤,你当替世人负重千万倍。”
      慕书安慢慢使力,推着齐晟的手,推着那剑刃没入齐裕的心口。
      “你将手持天子剑,斩该杀之人。”
      猛地抽出长剑,鲜血四溅。
      “护身后社稷臣民。”
      慕书安松开手,将颤抖的右手握成拳头负在身后,掩藏在衣袖。
      抬起左手放在齐晟的肩头,轻轻的将他推向前方。
      齐晟惯性往前,本想回头,却听见慕书安说:“殿下,别回头。”
      “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回头,也不要停下。千万,一定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齐晟站定片刻,还是听了慕书安的话。
      他没有回头,握着手中的长剑,重新抬脚,坚定沉稳地朝前迈去。
      不回头,往前走。
      慕书安目送齐晟走出了院门,侧眸看向一旁站在原地的南叙。
      “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你准备再多站一会儿,直接去替他收尸么?”
      “你不去吗?”南叙问。
      “我去添乱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还得有人保护我。少一个人保护我,便多一个人杀敌不好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叙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多余,“我去了。”
      等南叙走远,慕书安才从袖中掏出一个名单,递给影卫,“这份名单,你拿好。”
      影卫接过,展开看了看。
      “战乱结束之前,杀光。”慕书安说。
      “全都?”
      “佞臣当杀,殿下年幼,心慈手软,替他清理干净一些。”
      她从旁取过伞,重新自己撑开,遮住了越下越大的雪。
      抬起伞页,见影卫面露迟疑,“可、这名单的最后,是——皇贵妃。”
      “你以为区区一个辰王,真的可以让晏国大军压境?是不是她在云照安安分分做了几年温柔贤惠的太子妃和皇贵妃,你也忘了,她原本是晏国送来和亲的公主?”
      她轻声提醒:“哪怕她再不受宠,也是晏国的公主。”
      当初齐容“无意”地让她得知齐裕的身世,生母原是来自晏国。
      其实便是怀疑日后云照国破,便是有齐裕的手笔,
      可是齐容,怀疑提防了自己的亲兄弟,却不曾对来自晏国皇室的枕边人生疑。
      所以说,人心,人性,这个东西啊……
      “直接杀吗?”
      慕书安略微诧异地看向他,“不然呢,你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遗言?再替她去完成个什么遗愿;比如,打开扶光城的大门?杀人还得先走个章程?”
      “不敢。”
      慕书安轻轻“嗯”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地上齐裕的尸体,“收拾一下。雁西侯府忠烈之地,容不了这样的脏东西。”
      影卫指挥着人将齐裕抬走,又有人来清理了现场。
      他望着撑伞走向院门外的慕书安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询问:“慕姑娘,那我们以后……”
      她闻声停住脚步,下巴微侧,“云照将有新君,你们是陛下的影卫,今日之后,各归其位。”
      然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走回来,伸手摊开,刚好接住了一朵雪花,“说来也是相识十来年,有没有匕首,讨一把。”
      影卫立马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慕书安。
      她接过,然后将伞递给影卫。
      影卫立马接过伞,替慕书安撑上。
      她拔出匕首。
      影卫下意识关心道:“小心锋刃。”
      “利刃才可防身。”她满意地合上,放好后,接过影卫手中的伞,“这段时日,多谢保护。告辞。”
      说完,她折身离去。
      影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这漫天的大雪,和雪茫茫的一片中,那抹天青色撞开萧瑟死寂。
      连带着整个世界也鲜活起来。
      她渐行渐远。
      最后,天青色被吹散在这来势凶猛的大雪里。
      镇南门。
      晏军已经攻城。
      齐岸和凌景驰在城墙之上,指挥调遣着死守。
      弓箭手一轮换了一轮。
      “让那姓骆的调的兵呢?”齐岸抹了一把脑门的汗,踱步回望。
      “巡城营被骆时骗到晖西门了。”
      乍一听到这么个名字,齐岸脑子一懵,“谁?”
      “骆尚书的孙子。”
      齐岸顿时感觉眼前发花,就差咬碎后槽牙,“真孙子啊!!”
      他登时就被气笑了,“去他娘的小狐狸崽子,分明就是个老谋深算!”
      凌景驰看着他满脸开心的模样,“被摆一道儿还笑得这么开心?”
      “谁让她帮的是我大侄子!哪怕算得我啥也不剩!大局定后,我也得屁颠屁颠跟她说句承蒙关照!”齐岸笑得一脸好苦的模样,转身就朝一旁走开,“走了。”
      “还撑得住吗?”凌景驰抬脚跟上,关心地询问。
      闻言齐岸的手不找声色地放到了腰间处。
      这是他回扶光城前受的伤,所以边境有乱,一方面是他不能放着大好机会离开扶光城,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身体其实也不适合挂帅出征。
      正因为他身体的缘故,也才诸多顾忌,一直不敢妄动。
      齐岸望着战火纷飞下飘扬的大雪。
      “死不了。”
      齐岸扶剑沉眸,刚一转头,就见到了小跑过来的齐晟。
      “齐晟?”齐岸三两步阔步上前,一把将他拎到一旁,“你怎么在这儿?”
      齐晟:“守城门。”
      “简直胡闹!”齐岸顿时就黑了脸,“慕岁宁呢?她也由着你……”
      齐晟打断他:“皇叔,我刚刚杀了一个人。我第一次见他,姐姐说他是辰王,也是我的皇叔。他通敌叛国,我亲手杀了他。”
      齐岸一听,顿时又惊又气,又心疼,“慕岁宁这个疯子!你才多大!”
      “我现在不怕了。皇叔,若你为帝,我愿为君身先赴死;若我是我,愿与云照共存亡。敌若来犯,我当持剑,分寸不让!”
      “你可真是……”
      齐岸看着眼前的这个小豆丁,百感交集。
      他将自己的匕首递给齐晟,“拿着,长剑杀敌,匕首自卫。别让人削了脑袋,丢死人!”
      齐晟接过,握在手中,“谢谢皇叔。”
      “凌天野!”
      凌景驰会意,抬手拍了一下齐岸的胳膊,“我亲自盯着,放心。”
      他颔首,转过身,拧眉,“难怪齐容怕得要死。不足百日,教出这么一个小疯子!她要是有什么想法,还真不得了!”
      晖西门。
      骆时在那城墙之上,来回地踱步,没有一刻停住脚步。
      一看到按时观察回来禀告的士兵,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现在那边如何?”
      “晏军已经开始攻城。摄政王素来带兵雷霆。目前尚能对抗。”
      陈茂才:“再探!”
      镇南门。
      “王爷,我们要守不住了!
      凌景驰看了一眼齐岸难看的脸色,先开口,“守不住也要守!”
      那士兵见齐岸没有说话,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王爷,要不,先……先撤吧……”
      “撤什么撤?往哪儿撤?都打到门口了,咋的还怕影响人发挥,自个儿把衣服撩开了让人捅得顺畅点?”齐岸一把拽过那个士兵,指向碧落楼的方向,“望见碧落楼上站着的人了吗?你以为她是吃饱了撑得搁上头吹冷风?你给我盯着她,她只要在上头站一刻,就守一刻!等援军来了,再开城门!”
      那士兵望着那碧落楼上的一抹红和隐约的天青色,心中实在没底,“真的会有援军吗?”
      “她站那儿就会有!”
      是的。
      她站在那里,就一定会有后招和安排的!
      她一定不会让扶光城出事的。
      齐岸这样跟人说,也这样跟自己说。
      奉北门。
      士兵回报:“老夫人,城门可能守不住了。”
      凌采珺穿上了许多年没曾穿过的盔甲。
      立在城墙,那雪风吹得红缨飞扬。
      “另外两门什么情况。”
      “东照门禁军按兵未动。晖西门的巡城营,好似他们起了一些争执。”
      凌采珺沉着安排,“继续派人盯好了。一举一动,都记录在册。”
      晖西门。
      骆时一听城门要守不住了,当即握着腰间的配剑就准备下城楼。
      陈茂才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拉住,“你干啥去!”
      “城门都要失守了!”骆时使着蛮力挣扎。
      无奈陈茂才,别看头发已然花白,但手劲儿奇大,死死地将他按在原地,“你这往轻了说,叫打乱布局。往重了讲,叫违抗军令!”
      “岁宁说,会有援军回城。”骆时也不就范,陈茂才劲儿大,他也性子犟,“可眼下城门之难急如星火,我等若不前往,城门一破,晏军当长驱直入,就是援军至,云照也完了!”
      他掏出调令塞给陈茂才,“前辈,若有罪加身,是我骆时擅离职守。晖西门就交与您了!”
      陈茂才攥着他不撒手,“哎!你去杀去!要去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去!”
      倒是骆时停止了挣脱,突然站直,朝着陈茂才便是双手抱拳,深深一鞠躬,“晚辈后生,无功无绩,仅能凭一腔热血杀敌。可若有后难,前辈可稳如定海。”
      陈茂才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闪过光亮。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阻止。
      骆时立马折身跑下了城墙,“我需精兵五千,随我一同赴死守城门,孰愿!”
      赵刚:“你还真让他去啊!”
      “不然能怎么办?他比过年的猪还难按!”陈茂才活动了一下手腕。
      瞧着骆时离去的背影,他抬手胳膊肘怼了一下赵刚,下巴往那个方向递了一下,“有没有当年你的影子?”
      东照门。
      展翼听说镇南门将破,立马走向严阵以待的禁军,“点兵!”
      柳弘连忙上前阻拦,“你想干嘛?”
      展翼:“去支援。”
      “可慕姑娘说……”
      “所以劳烦您去。若您愿意,领一支精兵前去。若有怪罪,是我擅自命令,您不敢违抗。”展翼沉着坚定。
      顿时一旁的瞿思远脸色就变了,“你这……”
      展翼连忙解释,但依旧眸色坚定不可动摇,“前辈不要误会,大敌当前,晚辈杀敌当仁不让。可慕姑娘,玲珑心,鹰隼目,有诸位前辈在,却仍将将军令交与我手,应自有用意。故而不敢擅离,恐影响布局。是以,只得请前辈往矣。”
      柳弘笑着拍了了一下展翼的胳膊,“好小子!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还在,哪里轮得到你!你只管把东照门守好了,镇南门我们去驰援!”
      终究,城门还是被撞开。
      “城门破了!”
      敌军入城,马蹄纷乱,短兵相接,刀光剑影。
      凌景驰带着齐晟和南叙厮杀拼至齐岸跟前,“云舟!”
      齐岸一剑刺进敌人的胸口,拔剑而出。
      他满脸是血地侧过头,余光扫了一眼,确认齐晟安然无恙,瞥向凌景驰,“慕岁宁还在吗?”
      “还在。”
      两个字。
      齐岸心头莫名就是安稳了许多。
      他也顾不得形象,啐了一口,“天杀的凌子期,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有晏军攻至眼前,南叙将齐晟护在身后,一剑封喉。
      “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杀敌!死守!”
      齐岸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齐晟,“南叙,带他走!”
      “皇叔,我不走。我也要守在这里!”
      “老子还没死,用不着你亲自守!赶紧滚!”说话间,一把将齐晟推给南叙。
      “皇叔!”
      齐晟还想坚持,却被南叙一把拽过,“走!!”
      “兄长,我不走!”
      “你必须走!”南叙死死地攥着齐晟的手臂,也不管有没有把他抓痛,“殿下,岁宁说她不来,是因为,少一个人保护她,便多一个人杀敌!我不带你逃,但是咱别添乱!你在这里,王爷和凌将军会有顾虑,走!”
      闻言,齐晟醍醐灌顶。
      “我明白了。出门前的不是最后一课,这才是。”他没有在固执,“兄长,有一地方我要去,你陪我。”
      生怕被南叙拒绝,他连忙补充,“你放心,我不添乱。”
      也知道齐晟从来不是取闹之人,南叙便也顺了他的意。
      可战场混乱,即便还有几个人护着齐晟离开,很快就被冲散在战乱之中。
      最后紧凭一人,带着齐晟还是颇为吃力。
      一个应接不暇,光顾着侧前方,就护不得后面。
      待他回头,眼看着那长枪直迎齐晟而去。
      顿时心中大骇:“南晟!”
      兵器相接,利刃刺入身体。
      骆时骑着马,翻身而下,“你不是跟在慕岁宁身边的弟弟吗?怎么在这儿?”
      齐晟心有余悸地连忙道谢,“多谢相救。”
      “这儿危险。”骆时二话不说地一把将齐晟拎上了马背,然后从腰后一掏,然后塞进他的怀里,“这个你拿好!赶紧离开!”
      齐晟下意识接过,带看清楚手中的匕首,“这个不用,我……”
      话都没说完,再抬头,骆时就已经冲进了战局。
      他也赶紧放好,朝着南叙伸出手,“兄长,快上来!”
      齐晟带着南叙策马到了城楼一隅。
      他和齐晟爬上城楼,朝着碧落楼上眺望了一眼,确认那一抹红青色。
      转身将倒地的鼓立起来,“兄长,快来帮我!”
      天色昏黄得厉害,又沉又暗。
      大雪落下,那飘然的白色,格外显眼。
      风雪肆掠,慕书安站在碧落楼上,风鼓动着她的衣袍,天青色在昏黄色中飘扬。
      她静静地站在栏杆旁,眺望着远方。
      等着一个很可能不可能回来的人。
      她站在云照最高处等他,他回来抬头一眼就能瞧见她的地方。
      慕书安定定地盯着视线尽头处,直到一个小黑点突现。
      随即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千军万马。
      铁蹄声由远及近。
      慕书安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领头的飘扬着一抹红。
      “是、雪缨。”
      回来的人是越雪缨,果然不是凌寒归。
      果然,不会是……
      “你个——”她握紧手中的鼓棒,狠狠地敲上旁边立着的战鼓,“癞皮狗老天!”
      战鼓起。
      风雪裹挟鼓声直入扶光城。
      战场上的人因这悠远的鼓声,停顿了半瞬。
      “鼓声?”
      城楼之上,刚和南叙竖起战鼓的齐晟捡起零落在的鼓棒。
      “是姐姐!我们击鼓!”
      “这太危险了!”
      “兄长站于我身后,我便不会有危险!”
      奉北门。
      “老夫人,碧落楼上响了战鼓。是援军。”
      碧落楼上的鼓声,声声有力,悠远。
      镇南门。
      齐晟握着鼓棒,也不管下方的人能不能听到,他顺着风去的方向,用尽力气大喊:“是援军!!!援军到了!诸君举剑!共杀宿敌!!”
      齐岸回头望了一眼城楼上的齐晟,欣慰感慨,“这小子!”
      箭矢凌空而至,凌景驰上前迎锋劈开,“走什么神!”
      两人后背互抵。
      凌景驰:“晏国带头的那几个,你挑哪个?”
      “挑个屁!都给老子死!”
      战鼓声声,震耳发聩。
      鼓面震动,震得慕书安双耳嗡嗡作响。
      我以鼓声,振我军!
      她记得,初雪那日,她在宫门前,敲响登闻鼓的那一夜。
      大雪纷飞,她奋力击鼓。
      那夜,她也曾祈求苍天,护佑齐容,庇护云照。
      那一夜,只有她,和凌寒归两人为之奋不顾身。
      如今依旧风雪卷袭,她不是一个人,他们不只是一两人。
      “以鼓声!振我军!”
      齐晟挥动着鼓棒,重重地击打在鼓面。
      北风烈烈,鼓声如雷。
      振奋着军心。
      东风迟来,千军万马。
      鼓声直入云霄。
      激荡着所有人的热血。
      我以鼓声,振我军!唤英魂!我以鼓声,问昆仑!讨我云照万古千秋,还我光耀社稷照乾坤!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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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别问,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同名动漫小视频短剧《人间褪色》已上线。 主题曲《雪覆人间》、《人间褪色》已上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