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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立春的凋零 ...
子时过后。
封决又将慕书安一行人送回了安国寺的山脚下。
一如相见之处,封决一把折扇挑起车帘子,偏头露出那一张俊逸的脸来。
“书安再会。”
慕书安站在马车下,微微颔首,“告辞。”
马车掉头,徐徐前行。
“主子……”
封决倚在小塌上:“讲。”
“慕姑娘只说有,却不给我们。说是待尘埃落定……”冷厉驾着马车,微微回头,隔着车帘子问封决,“是否当真要为了一个不知虚实真假的妄言……”
说动朝野上下,放弃最佳的机会。
“你想问,本宫会怎么选?”
“属下僭越,主子恕罪。”
“八个铜板就把你收买了?”
闻言,冷厉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一下胸膛揣着铜钱的位置。
封决侧眸看着小塌上的那盏灯笼,和那灯笼下压着的一沓纸张。“你以为她给的是选择吗?”
“慕书安啊……”封决拿起那一沓纸,在烛火下抖开,“看似是她让你选,其实,她给的就是最优选。”
“引渠灌溉,修建水利。连选址,建造,设计图一应俱全,随时可以落实推行。”
“那、不是很好吗?”
冷厉不解,这是好事,为何自家主子还是一脸的凝重。
“这很好。只是,水利民生,一旦开始,便无暇再有其他动作。也就是说,插手云照与晏国,跟这份最优选,咱们并不能并向而行。”
“为何?”冷厉脱口而出,顿了一下,连忙补充,“对不起主子,今日属下话多了。”
“因为、”封决在说话间,将那一张张的红纸展开,又将上头的字重新细细看了一遍。
“一旦开战,尽管我们最后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终究还是劳民伤财。此战之后,本应休养生息,却再行兴修,那更是民心所悖,恐等不到水利之福,泽被大绥,便动乱四起了。”
“而要眼下我们专于解决境内旱涝,可育大绥后世千百年久矣。她把这么诱人东西,和一个不及其皮毛的东西放在同一个天称之上,是个人都会选择她给的那一个。”
“书安啊,还是太会算了。棋局,谋略,人心,她是一个不落啊。”
“瞧这一手的好字,谁来不说是你家殿下我写的。饶是我啊,看着她一个个字跃然纸上时,也是心下震惊的。她学东西啊,还是太快了。”
封决将手中的红纸又重新整理好压到灯笼之下,“本宫考你一回如何?”
“属下愚钝,恐……”
“无妨。答对了,本宫重赏。答错了,把你那八个铜板输给本宫就成。”
冷厉:“……”
没有得到回答,封决低笑一声,“瞧你那出息。不要你的铜板。”
说话间,他从袖中掏出那压祟钱,红纸在他的指腹染上绯色。
“你觉得,她是从何时开始算计本宫的?”
“嗯……”冷厉沉吟思索。
从画灯笼?
不对,不管是写东西,还是画,都需要笔墨纸砚。
可笔墨纸砚,是他们来去婆婆家才买的。
那……?
相见之时?
“属下不知。”
“她见到莘明远时。”顿了顿,封决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也许,在更久之前。”
就她在他身上达成的交易反推。
她要了他此行一半的暗卫留在婆婆家,保护那两位老人。
只防云照之外的人。
说明她一早就猜到了云照的外患。
那么大绥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不管是与晏国同盟,还是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莘明远的到来,让她在大绥的棋局落下了最后一颗子。
其实这份东西,她给莘明远回大绥依旧可以达成这样的目的。
可是她却为了让那份利益在人心面前更诱人,吊着他来了云照。
也因为莘明远并不能为她留下一队人马替她护着那两位老人。
但是他来,可以。
所以他来,在山下相见。
她却不紧不慢,引着他同行,带着一行人东买西买,又是剪窗花贴窗帘做灯笼做年夜饭的。
每一步都那么自然而然,而每一步她都利用得巧妙。
她让他写对联,于是她学会了他的字迹。
哪怕做灯笼,是老人临时起意,她也立马纳入谋划。
他吃两位老人一顿饭,收老人八枚铜钱,美其名曰礼尚往来,留他一队人马。
她就这般,自然且不经意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却完美地将自己隐没其中。
最后连他带回的一沓策论,没有一个字是她的字迹。
封决将那八枚铜钱在手心摊开,数了又数。
低低的笑声断断续续地隔着车帘传出来。
“慕、书、安、书安啊……只有云照这些蠢货,才会想着将你束之高阁囚起来!后宅,后宫,这些泥洼水坑之地,怎配得上鲲鹏落栖!”
后来,天空飘起了白雪。
盛锦笙站在雁时宫的屋檐,看着雪纷纷而落。
那棵流苏树,顶着落雪,像极了那时流苏花开满枝头的盛景。
屋檐下的灯笼,给这冷夜多添了一点暖意。
陈婆婆和罗丰年坐在门槛上,望着那树上的灯笼,心头暖烘烘的。
“打咱那一双没福气的儿女走了后,咱们院儿啊,就没这么热闹过了。”
陈婆婆平日里很是节俭,可今日这满院子照亮的蜡烛灯笼,她愣是一个也没舍得吹灭。
她就这样和罗丰年并肩坐在门槛,看着那灯笼静静地燃烧,照得那画上的花儿鸟儿也热闹了起来。
后来,雪下大了。
罗丰年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然后转过身去拉陈婆婆,“好啦,风大了,进屋吧。”
两位老人,我扶着你,你牵着我,迈进了屋。
跨过门槛,罗丰年转过身,双手关上了门。
慕家的慕书阳同慕书瀚也退出了房门,拉着门轻轻地关上。
刚关上,慕书阳收起笑容,转身就走。
“你站住!”慕书瀚压着嗓子,上前去拉慕书阳,却被甩开。
“你想去哪儿!”慕书瀚反手攥住他的衣袖,见他还要挣扎,沉着脸呵斥,“慕曦之!!”
慕书阳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这年夜过了,岁也守了。大哥难不成还要管我到天明?”
“你!”慕书瀚正准备发作,但是又左右看了一下,地方不对,强忍了下去。
拽着慕书阳转身就走,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才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找岁宁?”
“对,我就是要去找她。就算大哥要拦着,这回我也去!”
慕书阳绷着脸,满脸都是倔强。
“上回我就是听你的,说什么给她长长记性,好送她去别苑。后来好了,一出门,人都不见了。所幸几经打听晓得是给一对好心老夫妇捡走了,要是给那些不怀好意的带走,我看你还要不要挫挫她的性子!”
“她错哪儿了?哪儿就不好了?大家合起伙来把她赶出府,她又没哭着喊着闹着,就想送爷爷最后一程有什么问题?她要是真的转身就走,那才叫没有孝心!”
说到先前的事,慕书瀚也略显尴尬,眼底闪过懊恼。
“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要去!你拦我,关我,我都去!”
但瞧着眼前这个弟弟,慕书瀚真是头疼,“我没不让你去!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把话听完!急急燥燥的!”
听到许他去,慕书阳顿时就不闹了。
“先前老人家那儿,我也去了,只不过找去的时候,岁宁已经不住那儿了。我知道,你今日想去,是因为白日里出门,听说她又去采买了些东西,打听到她回去找那对老人了是不?”
慕书阳没有反驳。
“好歹是上门拜访,虽说今年特殊,可怎么说也是年关,你就这空着双手去?”说道礼仪,慕书瀚忍不住地责备了两句,“这般无礼之举,像什么样子!”
“我哪有,我是准备……”慕书阳试图狡辩。
“准备什么?准备出门再去采买?这个时候,这出门一个个的店铺都不回家过年?”
“那你说,到底要作甚?直接讲,别说教!”
慕书瀚:……
沉默了一下,才再度开口:“我让你嫂子置办了点东西,适合拜访。那老人家家境贫寒,不知岁宁吃穿用度如何,倘若给她银子,她那性子定然是不要的。你嫂子给她准备了些穿的。用的。你带去给她。”
顿了顿又补充,“就说是你买的,别说是你嫂子准备的。”
“嗐!”慕书阳真的要给他这木鱼脑袋的哥哥气死了,“你让我带东西就直说呗!整这弯弯绕绕的。东西在哪儿?”
“后门马车里。”
“啧,哥,很多时候,你这张嘴,咱可以不张。”
说完,慕书阳不等慕书瀚发作,拔腿就跑。
慕书阳跑过回廊,才放慢脚步。
穿过庭院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踩过院中的薄白。
一串脚印延伸,凌景驰立在风雪里。
他一身群青色在一片雪色里,格外醒目,又融入夜色。
风雪飘落。
凌景驰想起了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
那天他回来,凌寒归欢天喜地地点着聘礼,把这回廊摆了满满当当。
他说把聘礼的事交给他。
他说一定给他办得漂漂亮亮。
结果……
他在院里替他捡了一夜的锦红赤玉珠,也没凑齐原本的一百零八颗。
凌寒归死了。
死讯一早就传回了扶光城。
但是雁西侯府里,凌采珺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暂时按死了那些暗处的蠢蠢欲动。
凌采珺带着沈繁锦和做客的南叙离了场。
留下凌泊远一房,二子一女,孙子五孙女二,其乐融融一大家,按捺着激动,小声地庆贺。
与他们而言,不过是再等一段时日,等到凌寒归的尸体运回来。
然后这一房的荣耀就会绽放。
凌景驰在所有人的欢喜中退场。
他站在风雪里,雪落在他的发上;亦如那些重新被抬回库房落灰的聘礼。
在这雁西侯府,他们都不得见天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冷气。
等他拖着脚步回到僻静的院子,手掌推开房门。
只是一刹。
面容的倦怠,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凛冽杀意。
暗器已经抵在指尖。
“挡不住风,就关上门,杵那儿作甚,又不是门神。”
闻声,眉心的冷冽消散。
凌景驰抬脚跨入门槛,反手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来了?”
“就这破地方,连盆炭火都没有,你以为本王乐意?”
凌景驰:“……”
“还不滚过来?”
闻言,凌景驰抬脚朝着床榻走去。
“外衣脱了。一身雪气,要冷死谁?”
凌景驰顿住脚步,脱掉衣袍,还拍了拍里衣,确保没有雪气了才掀开被子躺进去。
刚躺下,身边的人就动了动,凌景驰立马抬手抵住,“等会儿,我身上冷。”
那人才不吃这一套,扣住手腕,猛地用力一扯。
凌景驰就一下子贴上了热源。
“凌天野,你明明就是心冷。”
他想推开,可那人扣着他,不给他机会。
而他原本,也贪婪。
于是,他放松下来,回抱着这份暖意。
他问:“还冷不冷。”
“怎么?凌将军要亲自去烧盆炭回来?”
“那你等会儿。”
齐岸抬脚就是踹,“滚!老子搁这儿暖被窝,是为了等你去烧炭的?”
凌景驰仿佛早已料到般,就等在那里,手掌握住那踹过来的脚腕。
带茧的手掌顺势往上,“那换一个。有的是办法驱寒。”
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白雪飘进屋檐,落在台阶之上,又缓缓地融化。
而后又轻轻地垫上,融一阵,垫一阵。
漉漉地润湿一片薄雪。
烛火燃尽,风雪尽。
慕书阳几经周折到禅院找到慕书安的时候,已经快隅中。
他兴冲冲地撞进院子,被影卫扣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慕书安出来时候,看到的慕书阳,若非是穿着一身华服,定要以为是哪处来了逃难的。
她抬了抬手,影卫退下。
慕书阳站起身来,狐疑地环视了一下院子,瞧不见影卫了,“你这、怎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
“啊!”慕书阳连忙转过身,把刚刚被摁住时,落在地上的大包小包,重新捡起来,猛地一甩堆上院子里的石桌子一堆,“我来寻你啊!
“我知道。所以我问你,怎么来了。”
慕书阳:“……”
于是他就把自己怎么从慕家,到陈婆婆家,再从陈婆婆和罗丰年嘴里,好说歹说,各种证明,才问得慕书安如今住在安国寺的消息。
然后他又从陈婆婆家赶往出城。
慕书阳就没有她有令牌好出入,那时候不早不晚的。
他算了算时辰,回慕家也待不了一会儿就得出发,就那么愣生生等到开了城门,缩在马车里冻得直哆嗦。
等城门开了,一路紧赶慢的,到了山脚下,被冻木了的脑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安国寺在山上!!
加之大年初一,来上香的香客那是一眼赛一眼的多。
他拎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在人群中一点点往上爬。本来一口气直冲上山也不是不行,可人多啊!
他前面是个大娘,那走三步歇两步的,又不让他先行。
于是,他也扛着大包小包的,走三步停两步。等他到了安国寺,整条命都去了半条。
他想抓个和尚问来着,谁知这香客如云,放眼望去,能瞧见的和尚跟前,香客都排了老长的队。
慕书阳上前去,就被后面的香客们好一顿说。
他说自己只是问个问题,寻个人。
那香客讲,来这里的,谁不是要问问题的。
于是他死活讲不过,只得挑着排队。
奈何这些人,愿望太多,琐事太杂,一人问了好久好久。
轮到他时,好不容易问清楚,往这禅院来,感觉那剩下的半口气终于能落下了。
谁知刚进来就给人摁死了。
这回轮到慕书安:“……”
在沉默中,“咕噜声”中,让人更沉默了。
“去取些吃食来。”
慕书阳闻言,疑惑地看了看没有动静的周围。
“别看了。已经去了。”
慕书安坐到旁边的石凳上,“说吧,什么事。”
“嗯……”慕书阳在尴尬和很尴尬中,最后选择了放弃抵抗,“本来是听说你去了那个陈婆婆家过年的,想着来找你一起守岁。结果我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这会儿……”
慕书阳望着高挂的太阳,挠着后脑勺,“似乎也不必了。”
“这些?”慕书安瞥了一眼旁边的包袱。
“哦对。”慕书阳一边上前解开,一边说,“本来想接你去别苑住的。如今你有了新的落脚处,晓得你也不会跟我去了。就给你准备了些穿得用的和保暖的……”
“谁准备的?”
“我啊!”
“你是女人?”
“不是,慕岁宁,好端端的,大年初一的,你咋还骂人呢。”
“我是说,准备这些东西的,应当是女子。你说是你准备的。”慕书安眉梢轻挑,“怎么,准备娶妻了?”
“唔。”
在慕书安安静地凝视下,慕书阳双手一摊,“算了,早该知道瞒不过你。”
“这些呢,是大哥叫大嫂替你准备的。他……”慕书阳顿了顿,绞尽脑汁,“也挺关心你的,就是吧,那个死德性,好好的话不好好说。管教人惯了。他说,照你的性子,给你银钱肯定不收的,又怕你在外头吃穿用度不习惯,就让大嫂给你备了些。”
“其实、大哥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每次比我还打听得快一些。”说到这个,慕书阳莫名觉得自己怎么好似这么没用,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只不过我们总是慢你一步,打听到这头,你已经到了那头,总错过你……”
半晌后,“岁宁,这段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犹豫了好久后,慕书阳还是忍不住,小心措辞询问:“凌子期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那……”
“吃东西吧。”
慕书阳先是一懵,随即看到方才把自己摁得啃泥的影卫端着三个大馒头走进来。
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便也拿过馒头,咬了一大口。
“姐姐!”
南晟匆匆从院外赶回来,看到慕书阳的第一瞬间,一脸警惕戒备。
本来他是在殿前分香的,但是后来听寺里的师兄说有人寻慕书安。
立马心觉不妙,虽然有影卫保护,他还是想亲自回来看看才放心。
结果就看到一个衣衫华贵的、、、逃难人?
“他是?”慕书阳看着这个少年,一边咀嚼一边模模糊糊地发问。
“我弟弟。”
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大口,噎得慌的馒头。
慕书阳也不管南晟具体来路,笑着说:“既是你弟弟,那自然也就是我的……”
“不是。”慕书安打断否认,“他只是我一个人的。”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疑惑着的南晟,立马眸光一亮。
“过来。”慕书安招手。
南晟立马乖巧上前,“姐姐。”
“这位是慕书阳,慕家行四。与老大慕书瀚一母。”慕书安介绍。
南晟点了点头,朝着慕书阳一拱手,“幸会。”
慕书阳捧着大白馒头,也拱手点头,“幸会幸会。”
然后转头眼巴巴地看向慕书安,等着慕书安继续介绍南晟。
结果,慕书安:“吃好了就回去吧。”
慕书阳:????
慕书安:“东西我收下了。”
慕书阳立马笑脸,“好嘞,我这就回!”
将那馒头揣进怀里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折身回来,“那个,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不想回慕家也没关系,去我那个别苑寻我也行。要是安国寺住腻了,就去我那儿。不想住我那儿,或者想去其他地方,等战事平了,我带你出扶光城玩儿去!”
“等一下。”
慕书阳立马摇身一晃,就回到了慕书安跟前,“怎么说?”
那模样,看得慕书安忍俊不禁了一下。
她看向南晟,“老和尚那儿有开过光的护身符,你去找他拿三个给他带回去。”
闻言,一直笑嘻嘻的慕书阳反而敛起了神色来,“岁宁,从前我们小不懂事,是我们做哥哥的对不住你。但当下,此后,我们、”
顿了一下,“至少我和大哥,是真的希望你好。如果、凌子期活着回来,他娶你,我来送你出嫁。大哥可能表面上要黑脸,但心里也肯定是情愿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没有凌子期,大好的儿郎我们都替你挑,你要不想,就愿意一个人,那就一个人。我们养得起你。”
慕书安:“有凌寒归的。”
慕书阳也没有纠正她,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行!有凌子期!我走啦!”
慕书安站在原地,目送着慕书阳离开禅院。
那阳光落下树枝的阴影,将那桌上的包袱同她的影子相连。
立春。
近黄昏。
南晟一直站在旁侧,望着慕书安,欲言又止了半晌。
“讲。”
“昨晚,我听他跟你说,最多半个月,晏国就要打到扶光城了。这是真的吗?”
“不假。”
“那……”
慕书安将最后一笔手笔,然后放在笔格,“我们下山吧。”
抬眸看向挂在旁边,“把这两幅图卷曲来。”
“那这个呢?”南晟指着旁边的一幅潦草图。
慕书安踱步到图前,目光放柔,“这个、是我的妄念。”
“就留在这里吧。”她说。
“现在出发,会不会赶不上进城?”
“赶得上的。我带你走捷径。”
南晟茫然:“啊?”
等他站到悬崖边,慕书安替他系好扣,手掌放在他的后背,轻轻地一推。
南晟:“啊啊啊啊啊——”
然后他们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慕书安和南晟牵着马走过东晓长街,刚好遇见从旁边店铺探出头来的星儿。
“姑娘!!小公子!”她欢喜地叫住他俩。
慕书安和南晟停下脚步,“小锦来这里巡店了?”
“没!”星儿整个人神采飞扬的,“这不是,姑娘同南公子说亲了嘛。昨晚姑娘和我画了一套首饰,说出嫁那日戴,我来与掌柜的说说,还修不修,改不改,得多久的工期做。”
慕书安往店里望了一眼,没有看到沈繁锦的身影,“小锦呢?”
“姑娘和南公子去前头选差点啦。你们往前走一走,应该很快就碰得上了。”
“好。”慕书安点了点头,“那你忙完了吗,要不要一起走?”
“哦,还没呢。就是瞧见你和小公子,没忍住,想叫住你们,跟你们说说这个大喜事。”星儿笑得满脸灿烂,“嘿嘿,姑娘往前去,我和掌柜的说完了,自行回府。”
“行。”
慕书安便和南晟继续前者马往前走,身后还传来星儿欢天喜地的声音。
她说:“这个,这里啊!要镶嵌一颗,要大一点的珠宝。哎呀,你想想办法咯,姑娘成亲用的喜冠,自然是一点都不能马虎,要最好,顶好的啦~”
慕书安和南晟都走了好一段了,都还能听到星儿认真坚持的声音,那尾调上扬,好不快乐。
南晟抬眼便看到慕书安眼中的笑意,“姐姐。”
“嗯?”
“等侯爷回来,你们成婚时,我赠你喜冠吧。”南晟说。
他也不相信凌寒归会死,在他的记忆里,凌寒归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
而且,他知道的呀,慕书安在扶光城等他,就更不会死了。
“好呀。那我也要镶嵌大一点的宝石。”
大抵幸福也是会传染的,所以慕书安接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又轻快。
还打趣着南晟:“到时候,你可莫要小气舍不得。”
“不会。给姐姐用最大,最好的。”
“行啊。”慕书安笑着应声,“如果你赠的,比凌寒归做的好看,我就戴你送的。”
“侯爷的?”
“嗯。他说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嫁衣都替我绣好了。不过我还没见过。他说他开了一个绣楼,找了一百多个绣娘。做了两件嫁衣。先替小锦做的第一件。”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
“他说,反正小锦那连线都没法穿针的,也指望不上她自己绣了。就先拿她的练练手。议亲的话,应该过几日就会有人把嫁衣送过来。到时候我先瞧瞧究竟绣了个什么模样的。”
“小锦穿着,一定很好看。”
话落,一个黑影从天而落。
一声响,砸落在眼前。
闻声低头,目光缓缓下移。
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凝固。
旁边的小摊还有人在讨价还价。
“哎呀不行!这价格太低了,真卖不了。”
“怎么就卖不了了。你这块都有瑕疵了,哪能卖那么贵。”
“嘿!要不是这块儿有了污点。这对玉别说买,你连看都看不着!”
“那能咋,谁让成了一对儿,就只能贱着卖!”
慕书安挪动着脚步上前,地跪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她张口,又合上,又张开,许久许久才卡出一句,“小、小、小锦、、”
沈繁锦身体朝下,侧着头,刚好对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眼珠轻轻地动了动,身体下的血缓缓淌出。
沈繁锦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望着眼前的慕书安,话语卡在嗓子,像是无法反驳世俗流言。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
慕书安读懂了她眼中的无奈、无力,将手覆盖在她已经不动的眼眸,喉咙艰涩发疼,“没关系,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知道,我知道的。累了,就睡会儿就好了。”
行人纷纷驻足,围观过来。
“诶。那不是那个,沈家的那个吗?前头个儿,被那糟蹋的那个。”有人好奇。
“还真是!”有人唏嘘。
“哎,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有人疑惑不解。
“不是说,要成婚了吗?那男人都不嫌弃,砸还跳了?”
“哎?莫不是,那事儿是真的,男方不用要了,然后就……”
有人尸体未凉,有人猜测谣言又起。
“你可闭嘴吧!人都死了,积点口德吧!”
“嗐!我不就顺嘴一说么?这姑娘也是,多大点儿事儿,退一万步,又不是她的错,咋就跟自己过不去呢?”
有人又临时改口。
“是啊,人命大过天。这让家里头的爹娘咋办,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哎,就是年纪太轻啊!怎么就不懂事呢?”
有人反而加以责备。
一把伞撑开,举上前。
慕书安恍惚着抬头望了一眼,“下雨了么?”
一个孩童将手中的伞递给她,“先生说,死者为大。这个姐姐的衣服真好看,她一定很爱漂亮。这是娘亲给我买来遮雨的,你先拿去给姐姐遮一遮吧。”
“谢谢。”慕书安接过伞,又重复一句,“谢谢你的先生。”
“麻烦让让。”
“有劳让一下!”
“让一让啊!!”
“滚开!!”
有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南叙凌乱趔趄地推开人群跑上前,伞刚好遮住了沈繁锦的上半身。
他看不清地上躺着的人的脸,但那一刻也明白了发生什么,可还是不死心地问:“小锦呢?”
他自欺欺人地问:“她要吃的糖葫芦,我给她买回来了,怎么自个儿跑不见了?”
慕书安抬头望着他,想要责备不忍开口,想安慰说不出口。
只能由着他痛苦。
“我就说这玩意儿酸了吧唧的,不好吃不好吃!她偏不信,偏说甜!”
话落,南叙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度开口,满是哽咽,“你怎么骗我,糖葫芦明明是酸的,算得很……还苦——”
这一天立春。
沈繁锦赪霞色的衣裙,像是春日盛放得最灿烂的花朵。
凋零在了冰冷流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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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别问,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同名动漫小视频短剧《人间褪色》已上线。 主题曲《雪覆人间》、《人间褪色》已上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