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冤家宜解不宜结 ...
-
“你只回复他们,我按时赴约。”琪琪格向驿丞甩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瞥见门口袁杰似曾相识,便干脆走到袁杰面前。
“到底是你们世子相约还是那个什么苏婉卿?”袁杰虽个头比琪琪格高出不少,但丝毫不影响琪琪格傲慢的态度。
“自然是苏姑娘。”袁杰内心虽有不爽,但也克制着答复道。
“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还要给我炫耀一番?看起来她柔柔弱弱,没想到心机不浅啊,看来南朝那奸邪之气果然是能养育那些奸邪小人!”琪琪格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内心戏倒了个空,对自己的推断深感满意。“要是席间让本公主不爽,看我不就地帮她好好治治病!”
“苏姑娘并没有公主所想的这般不堪。”袁杰对琪琪格这一番想象十分无语,要不是知道婉卿主动示好真想一走了之。
“得了吧,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看到这些个柔弱的狐媚子就都变成了蠢蛋,还能分辨是非曲直吗?只怕是心甘情愿牵着鼻子走,都担心掉队吧!”琪琪格听到袁杰为婉卿辩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公主既已回复,袁杰告辞。”袁杰越听越来气,生怕忍不住坏了事便赶忙离开。
“我话还没说完呢!喂!你去哪儿?”琪琪格还留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转眼袁杰已翻身上马消失在街角。
反观婉卿倒是坦然许多,她心知琪琪格也许不会这么痛快的应邀,如若被拒绝自是要亲自上门一番的,免得琪琪格启程离开,她便是再想相见也困难重重了。
“姑娘,袁杰回来了,可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禾沁看到进门便气鼓鼓的袁杰,想必自是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如何?”婉卿看着阴沉沉的袁杰,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她应邀了。”袁杰想起来琪琪格的样子实在想不通这样的性子怎么成了公主,便名讳称谓一律省略,只单字一个“她”。
“那你为何脸色这般难看?难道琪琪格公主刁难你了?”婉卿看着袁杰一脸不快,心中疑虑重重。
“没怎么,就当被野猫挠了!”袁杰越想越觉得那琪琪格定就是只野猫,毫无章法,泼辣凌厉。
婉卿被袁杰的必须逗的一乐,看来必定是在琪琪格那里受了不少气。“既然已经答应了邀约,那我们便准备出门吧,大同城内有没有什么雅致的茶庄?若是能有些科尔沁的传统美食便再好不过,约至申时,幸得袁杰快去快回我们还有时间。”想到琪琪格应邀,婉卿便想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自是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真心地向琪琪格表达她的谢意。
“姑娘,你尽管安排,我这就去准备。”禾沁想一件件的把安排的事情记清楚,便聚精会神的听着婉卿的计划。
“禾沁,你要寻出我们随行的新茶,女子畏寒,红茶为宜,另外将我行前绣好的那件淡烟色帔帛寻出,想必当做女儿家的赠礼再合适不过。”婉卿嘱咐给禾沁后转身向袁杰。
“袁杰,我仍需你帮我寻处别致的茶庄,你对大同比我熟悉些,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婉卿虽知袁杰心中不悦,但此事一时半刻也无法再寻到比袁杰更妥当的人了。
“我呢?需要我做什么?”费覃突然从门边冒出脑袋来笑眯眯的问道。
“你怎的没有陪世子去?”婉卿原以为费覃随完颜宗美去了元帅府,却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又多了得力助手。“我需要去寻些科尔沁的美食呢,你可有什么锦囊妙计?”
“好说,大同城内民族混杂,想必找来些不是难事,那我便和袁杰同去,你只管与禾沁准备吧。”费覃看着他阴郁沉沉的样子只想笑,便伸手揽住袁杰的肩膀向门外去。
婉卿又细细盘算着仍需准备的物件,便也向储物厢房走去,同是女子,虽然民族不同喜好不同,但爱美的天性是相同的,除了帔帛,婉卿又拿出自己喜爱的红珊瑚花钿,白釉浅盏,一同收拾妥当。又让禾沁为她换了一身镶银丝边际的藕色罗裙,配水芙色纱带,袖口淡雅兰花相衬的淡青色对襟短衫,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一切准备妥当后袁杰也已寻到合适的去处,便同婉卿、禾沁一道往茶庄去。乌黑沉木匾牌上苍劲有力“澜泉斋”四个大字,茶庄内装饰古朴清雅,随处可见镌刻花架上的奇松异桧,韵味十足。掌柜引着三人向内走去,厅内中堂可见几处泉眼汩汩,异石兰草将清泉尽数围成一汪,只留出一渠引至茶台旁,一妙龄女子款款落座台前,玉葱般的手指取泉水煎茶,茶香四溢,在这凌冽北国能看到如此繁复雅致煎茶之举让婉卿顿感亲切。茶台前费覃已端起女子所烹浅茶,见婉卿一行已至,便起身相迎。
“此处如何?是否合姑娘心意?”
“便是知道交给你和袁杰自能找到此等妙处。”婉卿知道凭一己之力自是无法找到如此满意的约所,分外欣喜。
“我自是找了些奶酥,科尔沁日常可不饮这些浅茶,我便寻了些鲜奶,待茶烹好添入鲜奶略煮便可,既是茶馆也不便太过繁复,奶酥和些许蜜饯鲜果便也已足够,这样安排可好?”费覃将茶台上已摆放妥当的吃食向婉卿说明,女子间的品茗之约大致如此也已算丰盛周到了。
婉卿笑着点头,对费覃和袁杰的妥当安排甚是满意。
“既是如此,那我与袁杰便去驿馆了,接到公主便返,剩下的就尽数交给姑娘了。”费覃说罢便与袁杰一同向驿馆去。
“有劳姑娘费心煎煮,接下来便交予我可好?”婉卿向煮茶女子施礼,莞尔一笑。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煎茶乃我分内之事,姑娘只需交代与我便可。”姑娘不知婉卿是否因对她煎茶有不满之处,便不敢轻易想让。
“姑娘无需多虑,只因今日宴请之人于我有恩,我便想亲自煎煮略表心意。”婉卿冰雪聪明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款款解释道。
“即便如此,那灵溪便退下了,姑娘若有何吩咐随时召唤灵溪即可。”灵溪施礼便欲退下。
“姑娘名为灵溪?确实举手投足间灵气十足。”婉卿款款扶起灵溪,看着眉眼间清秀的姑娘心生欢喜。
“姑娘谬赞了。”灵溪两颊泛红,浅浅回应后便退去后堂。
婉卿款款将泉水舀入空铫,待火炉慢慢煮沸,取出一方干净的白绫裹住茶饼,用木槌捣碎,又将茶块放入碾槽碾碎倒入团扇大小的罗筛中细筛,待水花泛起鱼目蟹眼便尽数倒入茶碎,随着茶叶沉浮,琪琪格的声音也已传入婉卿耳中。
“什么鬼地方,果然是什么人约什么地方!”
婉卿只是浅浅笑着,看琪琪格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起身相迎,眼见琪琪格已知眼前便款款施礼:“上次席间匆忙,未与公主好生见礼,以此向公主赔罪了。”
琪琪格眼见婉卿低身作揖,只觉得婉卿定是那矫揉造作之人,轻哼一声便绕过婉卿径直走向茶台。“你递上拜帖邀本公主前来是要做什么?”
婉卿听到琪琪格生硬的语气,虽心知今日之约不好应对,但却不愠不火依然起身笑对。“自然如同之前所说,为初次相遇的不快向公主赔罪。”
“哦?那不知你何罪之有呢?”琪琪格怎么听都认为婉卿是话中有话,索性顺着婉卿所言追问道。
“初见未见礼是罪,席间不曾结识是罪,明知其中缘由不曾赔礼是罪,诸罪并罚今日只邀公主饮茶更是礼数不周,还望公主能够海涵包容才是。”婉卿带着笑意淡淡答道。
“好个巧言辞令,难道你便是凭着巧如舌簧让世子对你钟情至此?”琪琪格听到婉卿所说的每一项“罪”都似乎是在取笑于她,心生不满,带着讽刺只怼婉卿。
“公主此言,恕婉卿不敢认同。世子何其清朗睿智,又怎会被巧言令色所迷惑呢?”婉卿也不示弱。
“不是巧言令色那便是你以狐媚掩盖自身狼子野心,一个小小盐商之女也敢妄图世子妃位,以美色欺骗于世子,谁知后续又是否以狐媚朝秦暮楚寻求更高的位置也说不一定。”琪琪格字字诛心,试图彻底激怒婉卿好让她说出心中那不堪的谋划。
婉卿却不为所动,走到茶台前将翻煮的茶汤倒入滤盏,重新将茶汤加入铫中,新添泉水重新上炉,淡然说道:“公主若真心托付于世子,便更会知道世子并非色令智昏的庸人才是。世子所向所往,无非是真情托付之处有真心回应,真诚所给之人有不负之望而已。”
“你拿什么标榜自己是那真心回应,不负所望的人呢?”琪琪格看婉卿不愠不闹淡然处之,心里也对婉卿高看了一眼。
“不是标榜,是让自己穷途末路,只留世子这一线希望。”婉卿见茶汤已有煮沸之趋,将鲜奶款款加入茶汤,缓速搅动,不一会,奶茶飘香已充满整个中堂。
琪琪格自然听出了婉卿言下的决绝,伴着奶茶香气,她乍一看厌恶务必的婉卿也慢慢的柔软了下来。
“公主其实应当看轻婉卿的,毕竟父母养育之恩只在一念之间便被婉卿抛诸脑后,兄长们的自幼关爱也没有让婉卿踏出家门的步履有所犹豫。那日家宴,婉卿看到公主旁有兄长相伴,内心苦楚无以言喻,女子不如男儿,可凭一己之力业有所成,劳有所获,女子们的指望都在她选定的夫婿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守住真心安然度日,媒妁之言指定夫婿,大约也就庸碌一生为人妇,为人母,待星稀夜长的晚上想起与世子相遇的一切,悔恨余生吧。”婉卿将煮好的奶茶盛入淬釉茶盏,奉予琪琪格。“我羡慕亦钦佩公主初见当日敢爱敢恨的性子,婉卿自幼受女德女诫之教,重礼守德,只知任何时候都应当恪守礼仪,而不是为自己的真心付出努力,想必我背离亲人远上北国也必定让家人背后受不少非议吧。像我这般长大的女子都尚且能够为自己的余生做出选择,那如同公主一般能够恣意而活的人,更应当相信能够凭自己之力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婉卿看着逐渐温和下来的琪琪格,边说边轻握住她的手,浅浅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