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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薄西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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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十四便可出宫建府,这次回来后,皇上封了贺令言为豫王,便不在乐梓宫了。
小厮先去了沈府,听人说在豫王府上,又赶快前去。
两人正在暖房中下棋,隔绝了外面的北风瑟瑟,贺令言手握一颗棋子:“哥哥心不在焉,这局又要输了。”
“我哪有心情下,今儿李尚书必会叫我。”话刚落音,人就来了。
“殿下,沈先生,李府来人了。”
贺令言抢在沈乐栖前开口:“我若真希望哥哥去,干什么非让你今天来!”
沈乐栖犹豫不决,贺令言起身,走到他身后:“哥哥若真在这个关头见了,命还要不要?”
“我还是接受不了,虽然他这两年总逼迫于我,但幼时也是真的上心,夫人也很心疼我,我明白当然不会去,只是心中难受。”
贺令言明白沈乐栖的纠结,谁都无法短时间内接受那么多,不过他可等不了:“那我再告诉你,李砚之还干了什么罔顾之事。”
沈乐栖自然没有去,为了避嫌又装起了病,几日都未出门,只是没想到人主动找来。
“大人,林夫人来了。”
“让她进去吧。”沈乐栖望向窗外雪才刚停,居然就急着来了。
“你这屋里倒是暖和,外面着实是冷。”
沈乐栖让人拿了个暖手炉递予林夫人,她一脸和气接下来,缓了几口气,犹豫片刻后,。
“咱娘俩快一年没好好说话了,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糕点,吃一点吧。”
贺令言告诉他这几日,不要有什么举动,到时自会来通知。
不过才区几日,平时保养得当的林夫人,面露憔悴,看来贺令言下手确实是快,皇上也是真动了气。
“夫人可还好,我还记得夫人那会儿经常给我们几个做糕点,好像除了我,都叫夫人娘或叔母了。”
“听听,你这孩子什么语气呀,他们想法不如你,才华更不如你,只能这样了。”林夫人并未想到沈乐栖开口不客气,有些尴尬地回应。
“您对我好,自会记得,可夫人这两年您该不怨我吗?”林夫人也不说了,只是坐在那里。
想起,那几年自己丈夫隔三差五带回来孩子,她一开始不懂,丈夫也瞧不上她,只能自己想是做给皇上看的,让皇上忘了当年苍梧州水利一事,自个也不傻,每个孩子都好好对待,其余几个都很听话,为了权利、脸面,只有沈乐栖分得清,什么欠的,什么不是。
“乐栖,糕点是我亲自给你做的,也知你不是心狠,只不过是容不下沙子,但请你看在这十几年的恩情份上,让皇长子高抬贵手,可否?”
沈乐栖见她走了,立马从床上起身,对着门口行了个礼。
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了一口,还如以前一般的味道,泪再也止不住了。
他非心狠之人,怎么可能毫无良心,这几年是恨,老师不把自己当个人看,毫无尊严地用,但十六岁之前的疼与爱也非虚的,尤其是夫人是真把自己当儿子了。
自己刚入李府时,夫人恰巧没了个孩子,跟自己差不多大小,见了他才从丧子之痛走出来,她对别人的关心是点到为止,对他则是跟府上的少爷们一样。
她不止一次想把自己收为义子,让成为正儿八经的少爷。
李砚之的罪皇上定是不会饶恕,他也不会管,毕竟一个纯加害者,无论怎么粉饰那罪也遮不住,都不敢想那些真没交出孩子的百姓,是否还在世上。
但林夫人,深居府中,若不是林氏上位为皇后,怕不是一辈子在李府没有多大话语权,只希望她对当年毫不知情,自己应该会求贺令言留命的。
这边林夫人才走了不到半个刻钟,贺令言便赶来了,连衣服也未换,是知道便着急赶来的。
“豫王殿下怎么来了?”
贺令言把带着寒气的外衣脱下来,才进了沈乐栖的内屋,“你怎么今日有空见人了?”
沈乐栖正在看书,当头发散下,只披着薄衫,坐在榻上,贺令言也不客气,直接坐下。
“听闻林夫人来了?”咄咄逼人的语气,沈乐栖想自己惹他生气了。
“她常年居于府中,能知道什么?见丈夫太难,尽自己一点力而已。”看着贺令言表情不对,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哥哥,我真的觉得你,读书读得太多了,脑子中没有别的东西,在人情世故上真是好生天真。”贺令言毫不留情讽刺。
沈乐栖被贺令言给训傻了,愣了一下,才明白何意:“林夫人做过什么,她能做什么呀。”
贺令言让沈乐栖站起来,给他喝了口茶,让清醒清醒。
“林夫人是皇后的姨母,你大可猜猜皇后这些年靠着谁出谋划策,在宫中作威作福,克扣于我,还有李临汾,你猜猜是谁让她嫁给林家家主为妾了。”
李临汾那个姑娘从小便无了父母,跟着林夫人长大,怎么那轻而易举地送了出去,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沈安阳,都是利益使然,哪有什么好人,父皇与我母后伉俪情深,不照样说杀就杀,林夫人那么疼爱李临汾,不也是说扔就扔,哥哥在这京城不是都和你一样。”心存幻想。
“那你呢,豫王。”安静了一会,沈乐栖开口问。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变,但我希望哥哥你永远不要变。”贺令言发自内心地想,你可要一直美好下去。
李府一门被下了狱,沈乐栖知是贺令言不仅把自己干干净净摘了出来,还说也有功劳。
皇上也明白贺令言何意,便下旨封了为从四品翰林侍读学士。
“他妻女的命,父皇自然不会要赶尽杀绝,运气好的话贬为平民,但他必须死,你们师徒一场,去看看吧。”
贺令言瞧沈乐栖实在伤心,于是请了旨,让他去一趟,才能死心。
北风萧瑟,最后一次争吵时,桃子正缀满枝头,等着人去采摘,现在叶子都落光了,十一月都入了尾,马上就要进腊月了。
沈乐栖走在去狱司的路上,很是凄凉,遥想当年,不免感慨。
快到时,瞧见几棵柿子树,还挂着几颗,倒让这灰暗的天,抹上点颜色,没那么心烦了。
李砚之年纪也不算小了,五十出头的人,这么折腾,早就身缠重病了。
“老师,学生来送您一程。”
李砚之抬头看他,“你不愧是最聪明的一个,可你光聪明……”
“老师非要谈这事吗?”
“你恨我骗你,利用你,但是你心里还是当我为老师,所以你下不了那决心,可那贺令言告诉了你,我为什么找那些孩子干了什么,不然你不可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李砚之说到这些激动站了起来:“早知道,不如让你成了义子,也不至于让你脱离控制,给别人做了嫁衣。”
“老师,此事就算没有我,单凭您让夫人教林皇后做的那些事,豫王怎么可能饶恕?就算圣上不恨你,豫王也恨死你们,成败早就分了。”
“可惜了临汾妹妹罢了。”
“林蕊希,她也是个妇人之见的东西!居然把渝儿送了出去,那是兄长唯一一个孩子……”
沈乐栖打断了他:“自己没本事管清家事,却只心疼有血亲之人,到这份上了也不明白是谁造成的,临汾妹妹着实无辜,那夫人呢?但凡您一开始就看起夫人,她也不会剑走偏锋,掺和进去后宫之争,或许还有后路。”
李砚之想起,第一次见林蕊希时,自己是正一品大员嫡次子,就算是娶续弦也不至于身份如此之低,婚后也是多为不满,但她从未有过怨言,若非她外甥女在宫中有了权势,自己也不会用。
“我是不满于她,可后来对她也是真的好。”
好吗?由利益关系带来的美好,真是真心吗,沈乐栖想算吧,论心不论迹应该也算吧。
“还有你,我对你费尽心思,可你凭什么……”
“费尽心思?你怎么不提是你以我父母的命威胁抢来的呢,是我读书出众,你才多加关心呢,不然早被你杀了吧?你想要个棋子,可偏偏未如你愿,所以才费尽心思吧。”
沈乐栖说完,行了拜师之礼,“总归师徒一场,这一拜就划清了。”
李砚之看着行了礼,转身离开之际,喃喃自语道:“沈乐栖呀,你既看我那么清,怎么不明白贺令言拿你当什么。”
想起皇上封沈乐栖为探花郎时问他的话,“乐栖,长相实在美。”
对呀,实在美,想必豫王也那么认为吧。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乐平二十一年夏,五月十七。
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地快,早早换上薄衣,从冰库里起出了冰块。
“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街上有买桃子的了。”
沈乐栖听见桃子,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马上二十四了,过得那么快。
“安阳,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年前,沈乐栖刚升了正四品权御史中丞,调到了御史台做事,然后就被徐峥嵘等缠上了。
“徐乐忆,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嘴不能停。”
徐峥嵘比沈乐栖大了三岁,在这个年纪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今日散值后,这人便又扒拉着沈乐栖不放了。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徐乐忆!”沈乐栖真是与他够了,明明比自己年长几岁,孩子都已开始启蒙,还这样不着调,也不知他夫人怎么受得了。
“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怎么样?”
“不怎么样,豫王今日邀了我用晚膳呢。”
“那我便直说吧,安阳你也二十多的人了,至今还未娶。”徐峥嵘说到这也不好意思起来。
沈乐栖被这话题一转,搞不懂这又闹哪一出,但还是回答:“你这不是不废话吗,都知道我未娶亲。”
“那你是不想娶吗?”说完把他拉到角落里,十分神秘。
“我也不清楚,前几年为了躲老师,耽误了时候,这两年也有人搭线,可豫王又这不行,那不可以的,弄得我更迷糊了。”
“你那么听豫王的,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徐峥嵘一脸笃定看着沈乐栖。
“你瞎说些什么呢?”这怎么联系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