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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进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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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光熹微时,近卫司众人整装待发,方与文、崔肃、魏冲等人特意与官衙知会过,这才浩浩荡荡地启程离开。
正街附近不少百姓围观着那辆显赫的马车和冗长的车队。
“这又是从哪儿来的人?”
“听说是京城。”
“真羡慕,我要是能坐上这么豪华的马车,死了都甘心。”
“得了吧,真让你去死你又不愿意。”
“你怎么说话呢?”
人群嘈杂,有挑着担的卖碳郎都不自觉驻足观看,顺便吆喝两声,直到近卫司的一行人远去,百姓们才收回伸出的头,谢渊远离人群,掀开窗帘一角,没在周遭看见自己想着的那道人影,心中也不气馁,只是握着手里的那对银耳坠失神。
昨夜离开时,她将耳上戴着的坠子交给他。
谢渊盯着那银坠子,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软软的面颊贴在自己胸口上的触感。
良久,远离城郭后,他才将那银坠子放好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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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于萱草来说,谢渊的出现和消失有些像今年清水镇的夏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像是误入藕花深处的采莲工,过了旺季,就离开荷塘再也消失不见。
她独自在东屋辗转反侧良久,反复品味着文凤霞的那一番话,才硬生生撇掉心中的那种浮躁。
出身寒微,怎有浮躁的资本?
她被文凤霞的话点醒,心中也不再期待那些远得莫须有的事情,只是起身点上油灯,将明日进学要用的书本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些遍。
谁料她刚翻开《学士》和《文庸》,就看见内里纸皮上的墨迹和圈画,还有她偷偷画的小人,小人一手负剑,正是谢渊的模样。
于萱草猛地合上书,干脆也不看了,直接回到炕头去睡。
第二日,母女俩起了个大早。
于萱草正从耳房里运煤,给小长工的窝棚烧炭。
“什么时候去上学?”
永济巷离德怡学堂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从巷子拐出去,穿过一条东西向的横街,再拐入书肆路,长路的中央就是地盘硕大的德怡学堂。
文凤霞看了眼漏刻,还没到卯正(6点)。
“卯正一刻,原是卯正就要到学堂,昨日项文君来时同我说,南夫子年岁大,早上未免酣睡,就推迟了时间。”
于萱草开始在灶房里生活,文凤霞帮她切菜,用昨日剩下的肉熬了些肉粥。
“卯正一刻也好,一天要读这么久的书,儿啊,中午想让娘去给你送饭吗?”
德怡学堂和其他私塾不太一样,南夫子认为学习应一鼓作气,中间即使休息也不能太久,所以中午休息两刻钟供食用午膳,德怡学堂不提供膳食,大多数学子要么回家,要么就带饭对付一口。
于萱草立马点头,高兴道:“娘去送饭当然好了,这样我就能多歇一会儿。”
文凤霞摸摸她的头:“你也不嫌弃我一个老太太去了给你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我娘把我生下来,我还害怕你嫌我没出息呢。”于萱草将切好的肉片扔进锅里烧开。
窝棚之中的小长工扯着脖子叫了一声:“yu——”
文凤霞从灶房往外看,笑着道:“它也饿了。”
于萱草趁着饭还没热,就抓紧去耳房里抓些干草送过去,天刚蒙蒙亮,小长工甩着尾巴,兴奋地去嗅闻于萱草的手。
于萱草今儿个没给它放黄豆,原因无他,单纯是因为小长工放屁太臭了。
小长工一头毛驴哪知道主人的这些门道,它只顾着摇尾巴,用白花花的牙要开窝棚的铁栓,好让于萱草手里的铁桶更方便进入。
“真聪明呀宝贝,”于萱草将它的食物放在地上,夸奖地摸了摸它的头,就回灶房去煮饭。
清晨草草吃过一顿,于萱草就背起书箱准备出发。
刚要出远门,文凤霞就跟出来,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于萱草报菜名:“小葱拌豆腐,蒜汁皮蛋,还想吃土豆炖肉。”
她原先是不敢报这么多的,但两人现在的钱实在是多得花不完,干脆花在吃喝和药品上。
想到这儿,于萱草又有点想亲谢渊一口,但是人不在这儿,她也不好对着空气撅嘴。
“知道了,娘到时候给你送去。”文凤霞知道德怡学堂在哪儿,谢渊刚从家里搬走的时候,于萱草就帮她在纸上画了线路。
如今于萱草认得字越来越多,文凤霞反而要向她请教问题了,这让文凤霞看着于萱草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时,心里满是骄傲。
她热热乎乎地揣着自己的手回屋,打算睡个美美的回笼觉。
从永济巷到德怡学堂也不过十分钟路程,于萱草为了第一日进学不给南夫子留下坏印象,还特意早出发了一会儿时间。
德怡学堂虽然在城北,但是占地面积广大,是县衙附近多数学堂的两到3倍,也因此德怡学堂的男学子和女学子也非常多。
不过女学子数量还是少一些,总不过在20多位,男学子是女学子的4倍还多,也就是80多位,合计100+。
于萱草一开始知道这消息时,以为南夫子是古代的俞某,也不得不感慨知识和脑力劳动的昂贵,她甚至都想着考完童生做一段时间的女夫子当当了。
这么想着,她从四通八达的小路到达学堂门口。
学堂的大门是青石台阶制成,黑色的木质大门两侧刻有匾文,无非是表达努力学习的含义,但现下学堂还没开门,于萱草只好拎着书箱坐在台阶上,拿出里面的书随意看看。
南夫子此前知会过谢渊和于萱草,德怡学堂女学子这一部分学生的进度已经学完《文庸》,大部分女学子都已经学过一至两年时间,于萱草若想跟上进度,可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因此于萱草决定,进了学堂后先低调做人,等到默默温习过前面的知识,才崭露头角。
但是碍于明年二月份就要县试,于萱草打算拿出自己高考时和考研时的拼命状态!
燃烧吧!于萱草!
大女人的意志将会带你战胜一切困难!她坐在石阶上,激动地直接站起来,刚想喊叫给自己打两下气,就见拐角处来了人。
第一位学子是在男士堂读书,他自我介绍叫吴齐贤,他穿着黑色的棉衫,还戴着一顶保暖的皮帽。
“鄙人吴齐贤,敢问姑娘名姓?”他一作揖,客气道。
“在下于萱草,是新生,今日第一次来进学,这位同窗,可知学堂何时开门?”
于萱草好奇道,她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但也不见什么人影,大门上挂着锁,她不好硬闯。
“正常是卯正一刻,”吴齐贤也背着一个书箱,但他明显不耐冷,面色冻得青白,即使穿着厚实的棉衣,嘴唇也在轻轻颤抖着,双脚时不时踏在地面上,以缓解僵意。
见于萱草穿着不如他厚的衣裳,但精神矍铄,行走自如,他羡慕道:“于姑娘身强体健,是读书的好料子。”
“您可别这么说,我读书不怎么开窍,今日又是第一次来,和你们这种真正的学子还差得远呢。”于萱草连忙摆手,下意识谦虚道。
“哒”“哒”“哒”,马蹄声自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可见,于萱草拎着书箱,去看小路的尽头有谁来。
熟悉的马车缓缓停在青石台阶处,思楠率先走下马车,见着于萱草在门口,立马向她行办礼:“于小姐安好。”
“于姐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女孩儿裹着厚实的衣裙,被思楠扶下车来,思楠替她从车上拿下书箱。
项文君拎裙迈上台阶,亲昵道:“你怎来得这般早?”
“第一次进学,未免激动,”于萱草一手背在身后,冲她一笑道。
“我也是,”项文君搀住她的胳膊,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吴齐贤:“这位是?”
“在下吴齐贤,”男人再次作揖。
此时街巷尽头陆陆续续有人的影子。
一道快步奔跑的人影自街头呼啸而来,“啊啊啊——我又迟到了——”
女声飙至云霄,一边喊着一边跑向德怡学堂大门。
这女子身材魁梧,梳着双丫髻,长相讨喜,圆脸尖下巴,两只像杏仁似的圆眸,一身紫色长衫,拎着书箱气喘吁吁地走到三人面前来。
她一把挤开吴齐贤,吴齐贤差点被绊倒。
“对不住对不住,”女子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人,连忙回身去扶吴齐贤,“吴学子,你没事吧?”
“无事。”吴齐贤回手。
早已等在学堂门口的众学子见怪不怪地催促。
“朗画,你能不能每天早点起床,我们都等不及你了,”
门前早来的几个学子,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道。
叫做朗画的紫衫女子气鼓鼓地瞪他一眼,但是也知道自己理亏,撅着嘴拿钥匙开门,众人一哄而上。
于萱草好奇地看了眼朗画,不解为何是她来开门。
项文君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时挽着她走到门内,低声道:“这朗画是城北屠户的女儿,家境还算殷实,是被她父亲强送到南夫子这里来念学的,为了让她早起,他父亲才求南夫子给朗画许下这门差事。”
于萱草恍然大悟:“她为人如何?”
项文君只昨天一日差人打听半晌,并没有细节,她缓缓摇头:“这便不知了。”
“女士堂在这边,你二人为何往男士堂去?”一个男学子忽然放声问道。
于萱草左看右看,才发现对方在说自己和项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