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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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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诫项百龄一事根本用不着于萱草亲自出马,谢渊让方与文写一封信,内容以圣人推行女子科举为主,暗示其身体力行,信件隔日送到官府后院时,下午的时日,项文君就坐着马车行至永济巷。
她冲着于萱草深深一拜:“于姐姐大义,我深受感之。”
于萱草打量着她,待她起身才道:“我明日便要去德怡学堂进学,你可同项大人说好了?”
项文君点头:“姐姐此前说过要推动女子科举民风开化,这事还要做吗?”
“自然要做,只是要从长计议,”于萱草眸中划过思量,看向项文君道,“你回吧,我们明日学堂见。”
“太好了,咱明儿个见。”
项文君喜滋滋地带着思楠回府了。
车马声从永济巷缓缓离开。
文凤霞从正屋走出来,她身上早已换上棉衣,谢渊昨日送于萱草回来时,特地叫裁缝上门来给文凤霞量尺寸,今日晌午,新制的狐裘棉衣就送上门来。
她戴着绸缎制的抹额,顶着副笑颜,任谁来看都是个富贵的小老太太。
于萱草这两日给她买了面脂,妇人面上的褶纹都平滑了些,她直言道:“娘,你好像变年轻了。”
文凤霞并不年迈,只是于柏生去世后,她心力交猝,短短两年就苍老数倍。
文凤霞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她拄着拐杖,抻头向外看:“是县令家的那个小姐?”
于萱草点头,双手放进袖中取暖:“我们约好明日一同去上学。”
文凤霞眼中划过深意:“这是个好的开端,你若是来年真能考中,日后也有个官场好友,有谢渊知会过县令,最起码清水镇无人能扰你清净。”
于萱草也是思量过这些,那日才拒了项文君的金银。
银子好赚,人情难留。
她以后的路险之又险,总要提前为自己谋算。
说到这儿,她又心痛道:“早知道就让谢渊多给留些银子了。”
文凤霞窃笑:“你呀你,钻进钱眼里了,他给你留的还不多?”
于萱草感慨一声:“看来未来好些年都不用进山了,只要我能考上秀才,咱娘儿俩就能吃上官粮了。”
文凤霞期待地看向永济巷尽头,抬手摸摸于萱草的头顶,感慨道:“你长大了,娘要踮起脚才能摸到你的头顶。”
于萱草识趣地低下头:“放心,以后让你躺在金山银山上摸。”
文凤霞说她嘴贫,让她回屋去收拾学堂要用到的书籍和行囊。
傍晚天刚黑,方与文驾着那辆马车停在巷子口,风铃乱响,他停下马儿,探头去瞅巷子里的光景。
永济巷是城北偏僻宽阔的巷子,但因人户较少,夜晚并无夜灯照明,方与文回头看向车帘:“侯爷,到了。”
车内男人正翻阅从京城送来的军务,边军调回京城后,若非他失踪,此时事务不会累积到这么多。
闻言,谢渊放下折子,撩开帘下车,看向方与文道:“你等我片刻。”
“侯爷去吧,”方与文手里捧着暖炉,笑呵呵地说。
谢渊接过他递来的灯笼,往深巷里走,风声鹤唳,清水镇今年提前进入秋末,寒风刮刺着人脸,谢渊披着狐裘也不觉得冷,即使不穿狐裘也不觉得冷,但他想着于萱草匆忙来开门,兴许不会穿太厚。
他走到永济巷5号,用力拍拍院子门。
小长工趴在窝棚里,听到声响,警觉地叫起来:“yu~yu~”
小长工的窝棚早在昨天就被于萱草垒好了,土坯晒得很好,和杂草混在一起加些黄土和糯米水,等上一夜,晒干之后就能垒墙。
于萱草在小长工的窝棚里还通了个火灶,打算冬天时让它舒舒服服地过活。
正屋亮起灯,于萱草披着棉衫快步走出来,听敲门声还在继续,她系好衣扣高声问:“谁啊?”
她心中有个猜测,却也不敢深想,昨日两人便已道过别,前途、命运都细细分析一番,纵使万般不舍,但儿女情长哪能比得上心中的乾坤和天地。于萱草只当这情缘来得如同孽债,并不觉着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半信半疑地去开门,快走到门边时,便听到那阵熟悉的声音。
“是我。”谢渊停止动作。
大门被倏然打开,他看向披着棉袄的女人。
于萱草惊喜地看着他:“你不是要走了吗?”
“明日清晨出发,近卫司众人在等我动作,临行,想着来看看你,”谢渊将人拉进狐裘里,毛茸茸的触感瞬间袭来,于萱草头埋在他胸口处,感觉热乎极了,她去闻谢渊身上的清香味儿,双手环着他腰,随后又环到他胸口处乱摸乱闹,兴奋得像野猫。
她高兴地抬头,望进男人眼里:“你身材真好。”
腹肌块垒分明,怪不得伤好之后天天在院子里练他那破剑。
谢渊:“。”
他对她惊世骇俗的言语坦然接受,将人圈在自己的狐裘之下,低声问:“你就跟我说这个?”
于萱草忍不住将头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缠着他腰肢,整个人和他贴得很紧,她听着男人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声,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忍不住道:“得亏救下你,给自己救了个男人回来。”
谢渊用大氅罩住她,见她抬起头,便珍重地看向她:“于萱草,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于萱草被他深渊似的眸子盯住,心中悸动一片,她害羞得又埋进他怀里:“你怎么这么帅,你长得真好看,你老是这样,以后我做梦梦见你只会都是一些不轨之事。”
谢渊好笑她的直白:“做吧,梦中没有我,心里也不会有了。”
他双手抱在女人肩头,将人扣紧怀里。
于萱草生出几分不舍来,夜风吹得愈来愈烈,她有些失控地贴着他脸道:“谢渊,如果我让你等太久,你已经忘掉我的话,千万不要写信告诉我。”
谢渊沉闷地“嗯”一声,看着她失落的眼,心中也满是郁郁。
两人贴着脸,相拥不知有多久时日,久到谢渊放在地上的灯笼都灭掉,于萱草才推开他:“走吧。”
谢渊抬手去握她的颈子,趁她不注意,吻在她侧颈处,于萱草打了个激灵,她呼吸乱掉:“舍不得我?”
谢渊心中慌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避开她的视线,压抑道:“对不起。”
于萱草看着他轻轻笑,捏捏他的耳垂:“去吧。”
她这次从他大氅之中离开,主动推他两下:“想我的话就写信哦。”
她看着谢渊一步一步离开,这才栓上院子的大门,等回到屋中,文凤霞坐在温暖如春的厅堂里等候。
妇人眯着眼去绣帕子,听到关门的动静,“人走了?”
“咳咳,”于萱草不好意思地坐在桌案旁,想去倒茶喝。
文凤霞瞥她一眼,摇摇头道:“你俩眉来眼去那劲儿,我要是看不出来,我就不是你娘了。”
于萱草纳闷儿:“我俩也没做什么吧?”
在魏家村时,两人从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一个男人心里有女人,才会主动替她筹谋和谋划,谢渊刚被救回来时,在家里话还很少,他那时候也不在意咱们娘儿俩,我现在想想,估计他那时候恢复了记忆,脑袋里也只想着怎么回京城,”文凤霞绣完最后一针,叹口气,“从什么时候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他看你眼神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样,你倒是没心没肺的。”
于萱草惊讶地靠在文凤霞臂膀上:“是吗?”
“魏东成日说想娶你,可你出门打猎、被强抢、和人吵嘴时,他从没出来帮过一回,谢渊身份高,但甘愿屈居人下,过我们乡民的清贫日子,你不在家,他就帮着跑前跑后,”文凤霞感慨十分。
“我知道这是个好孩子,但也正是他太好了,我才担心,”她拄着拐杖起身,从炉灶上将热水倒进木盆里,打算洗漱睡觉,“儿啊,再好的人,也不值得我们一颗心全权给出去,谢渊是侯爷,他有任性的本钱,但我们是普通农户,倘若自己立不住,稍一分心,你我的好日子都不会有滋味。”
于萱草坐在桌案边,看着手里捧着的那个墨色玉佩,是谢渊佩剑上常挂的那只,方才走前塞在她手里。
她摇头:“我可不敢轻易相信人。”
“相不相信另一说,你得知道自己的路、自己的前途取决于谁,女子能读书,这是个天大的机缘,你若是把持不住,儿啊,娘这一把老骨头,难不成还能替你去考科举不成?”
文凤霞给两人各倒一半热水,于萱草蹲在地上帮她脱下鞋袜,文凤霞又欣慰道,“你13岁丧父,凭一己之力将娘送到青瓦房里,你爹一辈子没实现的事儿你几年就做到了,我儿这般聪颖,做事果决,又有魄力,务必记得不要为一个男人耽误前程,倘若他心里真有你,多少年他也等得。”
于萱草听话地点点头,起身将自己的脚也泡进去。
“娘,我明儿个就要去学堂,我有点紧张,”她跟文凤霞并排坐着泡脚。
文凤霞拄着拐杖,开解:“县令这般大的官你都见过,更有官家小姐尊你为姊妹,你有何惧?若真得觉得紧张,也只能是因为学业不如其他人,进了书塾后,心思要放在学问上,有了学问,你腰杆挺直,别人再瞧不起你的出身,也不敢明面上做什么,你们都是要考科举的人,要权衡利弊,决不能非黑即白。”
于萱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