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瞬息万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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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雨恐怕是十几年都不一定能看到一次，就着这窗子，竟连对面的房子都望不见。”
未霄轻轻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往外望去，眼前是白茫茫一片，雨声“哗哗──”冲刷着整个天地，天空一时暗沉得让人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就连风都卷携着厚重的湿气。
不多时，未霄就将窗户关上，免得外面的风卷着雨点飘进来。
随即转头看向身后靠坐在床头，捧着书默默听着未霄说话的沈澈。
他们一路靠着三把油纸伞，顶着大雨勉强跑回来，到了客栈后三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
经过半个时辰的处理之后，三人才重新变得干爽。
回来后，白芷兰便以休息为由，先行离开。
留下他们二人在屋子里。
坐在床上的人儿穿得单薄，虽然被子还搭在腿上，但还是被未霄不放心地披上一件袍子。
不知沈澈在想什么，他并没有及时回应未霄。
于是，未霄再度开口：“雨水这样多，这清河镇排水系统受得住吗？”
听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声，沈澈合上书，抬头应道：“早在付家在清河镇刚刚落脚的时候，他们便在研究如何修建水渠做好排水工作，以备不时之需。虽说清河镇在内陆望不见海，地势平缓不似临安陡峭，但此处场面云雾缭绕，降雨频频。要说早年，清河潭还不似如今这般深，就是那湖心岛上，本是一座小山。”
“如此看来，先生对此处很是了解。”
“不多，只是一些书册勉强记载又听人们说道，最后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猜测罢了。”沈澈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手中的书卷似是想到什么，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与其现在担心清河，不如想想与之比邻的滁江。清河镇有清河潭兜底，坐落于清河潭上岸处，与清河镇相对的，就是青江。”
“但青江离开清河镇后，还有一个名字——滁江。”
未霄醍醐灌顶，索性接下沈澈的话：“如此一来，这雨水便沿着滁江流去滁江城了。滁江贯穿整个滁江城，倘若这雨水过多，滁江水面上涨，那便是洪涝。所以这场暴雨最后的受难者不是清河镇的百姓，是滁江城！”
“不错。”沈澈赞许地看向未霄，见其欲言又止，便知他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未霄开口道：“但，早在二十年前圣上就下令让工部的人去滁江修堤筑坝了，若非如此，滁江便不能发展为岭南五乡之首。”
沈澈对未霄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给予了一个小小的提示：“若是那洪都坝承受不住青江汛浪呢？”
“为何？我曾在留芳阁看到过，当初圣上派纪井苍前去。他是当时最好的工匠，我爹曾评价他为人正直，是难得的一股清流。”未霄努力回忆着有关纪井苍的事迹，道：“虽没有机会与他接触，但就留芳阁里史官的记载和其他人的评价，我想他并非是会做偷工减料、用修筑拨款中饱私囊的人。”
“哦？如此说来，此人在玄龄眼中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
沈澈语气平淡，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他并不质疑纪井苍的能力和人品，因为那个人他也听老师提起过，但前提是——那个人真的是纪井苍。
“纪井苍的事迹我亦有耳闻，传闻他家道中落，父母因为洪灾双双过逝，后来有机会被学塾的先生收养。而他在工巧策论方面天赋尤为突出。传闻他十八岁便连中三元，又因其工巧策论能突出，便早早进入工部。”
“以后他也一直没有辜负皇帝的赏识，为地方水利修筑尽心尽力，那份用心和能力或许放到现在都无人可比。只可惜，他入仕七年便不在人世了。享年二十五岁。”
沈澈以最简短的话语陈述了纪井苍的一生，就是对沈澈并不了解的人，都能听出其语气中的赞赏，何况是与他认识有一段时间的合作伙伴——未霄。
“看来先生对这位纪井苍的评价，一样很高。”
这个问题，沈澈并没有回避，而是直截了当地点点头：“不错。”
“但，我有些困惑……”最后，在沈澈轻轻点头的动作下，未霄再次将话题引回洪都坝上，“为什么先生对洪都坝被洪水冲塌这件事，总有几分信心。”
“可能是因为，不被信任的另有其他。”
就如同父亲当年那样，纪井苍死得还是太蹊跷了，这背后的真相或许远不止当年那场灾荒那么简单，还有什么……
沈澈忽然陷入沉思，未霄亦是。
他没想到沈澈对朝廷如此不信任，其中真相断然没有那么简单。
会是因为什么呢？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心思各异。
另一边，清河镇暴雨的消息迅速传出，一些正在赶往清河镇的人也被这场大雨挡住了去路。
当消息传至汴下时，御书房内皇帝正与内阁长老洽谈。
御书房内点了檀香，将暑气格挡在外，却挡不住前来传讯的太监。
见其神态紧张，面对皇帝的问询眼神却不时向冼方泽的方向瞟去。
此刻，冼方泽便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即刻起身对祈昭帝躬身行礼，在对方欣慰的目光中逐渐退出御书房。
常言伴君如伴虎，冼方泽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服侍过两代帝皇，更是明白皇帝所想要的是什么。
其所欲良臣，却不想要良臣有自己的见解。
保皇党亦非清流，真正的清流该是像当年的沈舟济，与后来的纪井苍一般。
——两袖清风。
只可惜，身处污浊的人见不得澄澈见底的水潭，而制造、搅动这些浑水的人，更见不得有人一身干净。
那些英年早逝之人，在权党斗争中可谓不计其数。
就是未家如今能够站稳脚跟，靠的也是大将军未行衍的从龙之功，与一身军功。
只是，圣心难测啊。
“可惜啊......”走到宫门外，冼方泽忍不住喟叹。
回望身后高大肃穆的大门，承明二十二年，他便以一腔孤勇踏上仕途，宦海浮沉五十载，他亦忘了初心卷入天家纷争。
只是或许，他如今多了几分念想，府邸也不再冷清。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离开前冼方泽望见雲雪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望着自己，像是在等他回家。
回家......
“陛下，景王殿下传讯，‘清河突降骤雨，前路难行，恐怕明日才能抵达清河’。”
太监跪在案前，低着头将手中的传信高高托起，直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敏德上前接过，才将手放下。
粗略扫了眼上面的字，皇帝就其伸向一旁燃烧的火烛，道：“无妨，朕知道了。”
随后就让人离开，只留下李敏德为他研墨。
随着蘸了墨水的紫豪落在宣纸上，李柏珏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朕听闻，大皇子在从桓坞回来的路上病倒了，眼下还在滁江城休整？”
“回陛下，正是。”
“哦？是吗？”说话间，李柏珏眼睛都不抬一下，继续问，“那滁江城距离清河镇，可远？”
“回陛下，挺近的，骑马半天就能到。”
“是吗？那三皇子如今可安好？”
无论皇帝问什么，李敏德都一个一个详细回答着，似乎每一次的回答都给予了皇帝想要的答案。
“回陛下，自田侍郎一案查明后，三皇子就被您禁足府内，这几日玉凫卫时时监视着，不曾见过一只鸟进入，更没有人进去。”
玉凫卫，是李柏珏自拥有一定钱权起，便培养的一批暗卫，每个人都由他千挑万选，亲自培养。
而这些人，都将绝对忠诚于李柏珏。
至于他为什么不询问五皇子李忱绪的状况
在李忱绪的母妃向他请愿，送到灵药山庄学医时，李柏珏也派人监视过，只是那十年过去，都不曾见他有想要争权夺嫡的意思，又念及李忱绪的母妃，李柏珏也就不想再浪费人力在他身上了。
而前天，在沈澈的书信提示，和皇帝让李敏德给出的证据下，林檀和未昭顺理成章地检举三皇子李斯彧。
消息传至桓坞大皇子耳中时，对方直觉胜利在握，皇储之位近在咫尺。
三皇子这一举动，令其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减轻不少。
局势瞬息万变，到最后李敏德只看见皇帝放下笔，说了句：“朕这几个儿子，都不剩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瞬息万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