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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心理咨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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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后,黄时雨想走出门散散心,可廖星辰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来了,美其名曰,给她准备的新年惊喜。
“学校还不能进吧,你这个时候来住哪里?”
“当然是住在这里了!”廖星辰环顾整间房子,觉得理所当然,“我可以睡沙发。”
黄时雨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这是人家表姐的房子,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都把我们这几天的生活安排好了,先去超市买点菜,回来自己做,没事的时候,去外面逛逛,你要是觉得冷,那我们就找个电影看看,或者看会书,我表姐说她这里有个投影仪。”
廖星辰喋喋不休,黄时雨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他布局好的,可无论怎么样,她都很感激这个收留她的“恩人”。
把所有的食材买回来之后,廖星辰把黄时雨推出了厨房,“等着吧,一个小时之后,两菜一汤。”
黄时雨刚坐下玩了会手机,就听到厨房传来怪异的声音,锅盖滑落的声音,切菜的声音,还有廖星辰的惨叫。
“我来吧?”黄时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都说了不用,你等着就好。”黄时雨也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毕竟,自己也不会做饭。
“我妈明明是这么教的呀?”不一会儿,廖星辰开始在厨房怀疑人生。
自己明明在家里做了几顿饭,怎么一换地方就不行了?可是自己又不好意思找外援,万一黄时雨突然出现,那多尴尬,廖星辰内心做了激烈的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听天由命。
“第一次做,嘴下留情。”廖星辰端菜上桌,开始扯谎。
“还挺好吃的。”黄时雨本来已经做好饿着的打算了,可菜虽然看相不怎么样,吃起来味道居然还行。
“我就说,绝对可以的,我学东西可是很快的好吗!”廖星辰信心大增,开始膨胀。
“所以,你是这两天在家里学的?”黄时雨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我可不是为了你啊,我就是闲着无聊。”廖星辰急于解释,眼神不停地躲闪,除了嘴,身体所有的表现都在出卖他。
“哦!”
黄时雨低头吃饭,这个反应倒是让廖星辰没有想到。
“没了?”
“什么?”
“没什么!”
廖星辰叹了口气,闷着头只吃米饭。
客厅和卧室只隔着一个透明的推拉门,黄时雨躺在床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廖星辰闪动的手机屏幕。
她转过身去,装作要睡觉的样子,可时间还早。
“黄时雨,你睡了吗?”廖星辰突然说话。
“还没。”
“冷吗?”
“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吧,要不我把门打开,卧室的暖风能吹过去一些。”
“这样两边都不暖和,你可别再感冒了。”
话题突然断了,黄时雨觉得有些尴尬,她翻了个身,拿出手机来翻了翻,没有想要看下去的欲望。
“黄时雨,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什么?”
“要不要继续考研?要不要留在上海工作?想要进什么样的企业?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廖星辰一股脑罗列出来。
“还没想好。”黄时雨实话实说,这些决定都太重大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选。
后来他们又聊了很多,关于喜欢的电影,关于喜欢的作家,上海的街道,夕阳下的学校,参加过的辩论赛和志愿者活动,黄时雨没想到他们有那么多共同话题。
他们喜欢不同的乐队,不过他们都喜欢乐队,喜欢乐队的理由也出奇一致:可以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黄时雨喜欢欧美文学,廖星辰更喜欢俄国文学,可是他们都喜欢汪曾祺;黄时雨喜欢夕阳,廖星辰喜欢日出,可他们都喜欢下雨天;黄时雨读伍尔夫,廖星辰读乔伊斯,两人对意识流都一知半解……
正是不同中的那点相似之处,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一直到两个人都有了困意,这场聊天才结束,黄时雨在迷迷糊糊中听到廖星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黄时雨,你想去爱尔兰看雪吗?
学校开门之后,黄时雨迫不及待地要回学校,她和廖星辰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把给廖星辰姐姐买的礼物放在客厅,写上便条之后才离开。
“其实你不用那么见外的。”廖星辰推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等着黄时雨。
“总不能是 ‘见内 ’吧!”
黄时雨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就接了这句话,反应过来之后想要解释,可廖星辰堵住了她的话,“也不是不行。”
“到学校,不准让别人知道我们这几天住在一起!”黄时雨红着脸威胁廖星辰。
“你这不废话吗,我清白之躯,可不能被流言蜚语害了。”
两个人边斗嘴边下楼打车,车子很快来到了学校门口。
“我把你送到宿舍门口。”廖星辰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
“不用,你回宿舍吧!”
“过河拆桥!”廖星辰咬着后槽牙留下一句话,顺着学校入口处的一条小道,往男生宿舍走去。
新学期开始了,高三下学期的专业课排得很紧凑,黄时雨每天上课下课,日子过得充实的时候,她也很少会想家里的事情,每当她觉得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就尝试着写新闻稿,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的目标,她一直都没有忘记。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股情绪随时都会奔涌而来,轻松地把黄时雨的心理防线击溃。她又陷入了思绪的漩涡中。
她想尽办法为自己的爸爸找理由,想要原谅他,然后又一个个的推翻,到最后把自己逼到一个死角,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在妈妈去世不久就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孩子。
这样的痛苦一直折磨着自己,愈演愈烈,黄时雨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她不知道怎么去排解这种情绪。
她甚至又开始想念周川,但也仅仅是想一想,已经没有再联系他的冲动了。
她想念妈妈,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妈妈去世之前跟她说的话,也不是她病入膏肓时候的样子,而是大一寒假那天晚上,妈妈问她:“小雨,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睡?”
黄时雨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她怕自己的哭声影响到别人,便轻手轻脚地跑到宿舍楼梯间哭。她想,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在她哭闹的时候,妈妈有没有把她抱过来好好哄一哄。
黄时雨又想到了廖星辰,她看了看自己蜷缩在楼梯间,摸了摸自己布满泪痕的脸,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不要让人家再在自己身上费心了。
黄时雨拿起手机,开始翻看通讯录和微信列表,她想要找个人说话,心里的话再不说出来就要疯了,可是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凌晨。
她把手机屏幕锁住,拿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廖星辰不停给自己发消息,但是黄时雨都没有回复。
刚开始黄时雨还可以装作正常的样子去上课,可是后来她只能躺在宿舍里,白天躺着,夜里清醒地流泪,后来,她找到了一个排解情绪的办法:抽烟。
白天在宿舍卫生间抽,夜里去楼梯间抽,刚开始的时候,黄时雨总是被烟呛到,但是只过了两天,她就能完全驾驭了。
接着黄时雨开始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只是不断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要倒下去了,可是唐怡接住了她。
在她大半夜在卫生间抽烟、偷偷流泪的时候,唐怡走了进来,没有说一句话,拿过黄时雨手里的烟,掐灭,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黄时雨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再后来,她感觉拥抱加重了,她知道是王晴和孙诗萌。那天晚上,她们蜷缩在逼仄的卫生间里,一直到天将亮,才回到床上,然后四个人实现了大学以来的第一次集体逃课。
趁着王晴和孙诗萌去买饭,唐怡爬到黄时雨床头,低声说道:“黄时雨,我们去找心理老师好不好?”
心理咨询吗?在别人看来,自己已经到了需要做心理咨询的地步了吗?黄时雨探出头来,她看着唐怡关切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黄时雨拒绝了唐怡的陪伴,在所有人都去上课的时候,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临近中午的时候,黄时雨从咨询室出来,她神情恍惚地走到图书馆后面的湖边,坐在垂柳下的椅子上,看着湖面,心里异常平静。她记得心理老师跟她说的一句话:不要去想为什么,而是去接受既定事实,去做具体的事情,去过具体的生活。
黄时雨突然觉得咨询好像没什么用,存在主义,她从加缪的书里、萨特的书里早就知道了,可就像当初郑嘉辰说的那样,她是个偏理想主义的人,还是个纠结拧巴的理想主义。创造自己的价值体系,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好像必须那么做,因为心理老师也说,如果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就要去医院的精神科了。
做让自己感到开心和有价值的事情,黄时雨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去做志愿者。
好像冥冥中的天意,黄时雨小时候一度被兴趣班老师怀疑是自闭症,上次校青协活动让她对这个群体有了初步了解,她开始萌生去福利院做义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