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流年》小原

5、落水

　　此时正值隆冬之际，寒风凛冽，花园中的草木早已失去生机，一片凋零景象。放眼望去，满目皆是枯黄之色，实在没什么值得流连观赏之处。

　　顾之眉暗自思忖着，回玲珑苑，也不过是孤身一人，还不如多逛些时辰。

　　“香草，你且先回去。”

　　“小娘，这园子有什么好逛，还是回去吧。”

　　“虽说这园子里已无繁茂花草，假山流水倒是别具一番巧思。”

　　“天冷了，小娘稍微逛一些便回来，我先回去准备暖手炉和汤婆子，一会给小娘暖身子。”

　　青州城中人尽皆知梁府园中的假山上有一块世间罕见的奇石，名曰“玉玲珑”。此石造型独特，其上分布着整整二十一个孔洞！若是有人提一桶清水自上而下浇于石身之上，那水流便会顺着这些孔洞潺潺而下，宛如山间清澈的溪流一般，涓涓流淌不息。这般景象，正蕴含着“高山流水”之意境，令人不禁为之赞叹称奇。不仅如此，倘若在这块石头下方点燃一炷清香，那轻烟则会丝丝缕缕地从孔洞中缓缓升腾而起，如烟云缭绕般缥缈虚幻，仿佛寓意着福寿绵长、延绵不绝。如此神奇美妙的景致，自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顾之眉得了空，自然想多见识一番，她瞧着墙角立着一只木桶，便拎了桶，打满池水，吃力的抬到假山上，从上浇下，果然见孔中流出水来，她心中欢喜，忍不住又打水，想多看一次奇观。

　　顾之眉蹲在池边，不禁赞叹道：“山无石不奇，水无石不清，园无石不秀，室无石不雅。”

　　“嫂嫂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

　　顾之眉惊愕地转头望去，见一名男子正缓缓地从假山侧边踱步而出，他身姿挺拔，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眸底似有春水流动，高挺的鼻梁，挺直而坚毅，嘴角漾起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顾之眉柳眉微蹙，眼神凌厉地质问道：“你是何人？这里可是内宅，岂是你一个外男擅闯进来的！”

　　那男子定睛看向眼前之人，待看清楚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开口说道：“哦？原来是个误会，我还以为是嫂嫂。那么请问姑娘，你是何人？”

　　顾之眉闻言，扬起头，毫不退缩地紧盯着男子的双眼：“哼，是我先问的，应当你先答才对。”

　　“哈哈，有趣得很，府中从未有女子胆敢像回话。你是何人？”

　　话落，他一步步地朝着顾之眉走去。

　　眼看着男子越逼越近，顾之眉不由得心头一紧，但依然强装镇定地站在原地。

　　男子走到她面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再问一遍，你究竟是何人？”

　　顾之眉完全没有料到男子的举动，心中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束缚，急忙向后退去。就在此时，她的脚底猛地一滑，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跌入到旁边的池塘之中。

　　刹那间，寒冷彻骨的池水犹如千万根冰针同时扎进了顾之眉的身体里，那股寒意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掉一般。一瞬间，她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顾之眉不会游水，在水中挣扎起来，谁知越挣扎，身子越是往下沉，她想呼喊，刚张口，池水便朝着她口中涌来，她呛了几大口水，渐渐没了知觉。

　　梁谢两家本是世交，往来颇多，梁家兄弟与谢瑾芸自幼便长在一处，梁介当谢瑾芸是自家姐姐，并不避嫌。这段时日，他去南边打理生意，今个刚回来，远远瞧着谢瑾芸在池边打水，心中纳闷，这才凑过去。

　　待女子起身，才发现是生面孔，想着是府中新买了丫鬟。

　　梁介虽是庶出，因为老夫人看重，府中人便抬举的紧，个个顺着他的意，尤其的府里的丫鬟，有事没事都喜凑到他跟前，妄想有朝一日能收了房。

　　出人意料的是，此女竟与他人不同，话语中尽是敌对之意。正因如此，他才不断迫近对方，岂料会发生如此意外状况。

　　事发仓促，他根本无暇深思，当机立断纵身跃入水中展开营救，好不容易才将其拖至岸边。

　　顾之眉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乌紫，双眼紧闭，一时难以断定生死。

　　梁介心急如焚，他急忙上前，双手用力按压顾之眉胸口，希冀助其吐出腹中积水。

　　顾之眉“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浑浊污水，尽管此刻她仍处于昏迷，但至少已有微弱鼻息。

　　梁介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许松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梁府中的下人们闻得这边传来的动静，纷纷匆匆赶来。

　　“二爷，出什么事情了？”

　　“莫嚷，我路过此处见女子落水，便救她上来。”

　　“这不是玲珑阁的顾小娘，怎么跑到园子里来了。"

　　“二爷，您身上湿透了，恐染风寒，还是先换身衣裳吧。”

　　梁介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犹豫片刻，抱着顾之眉冲向玲珑阁。

　　香草见梁介抱着顾之眉冲了进来，心中大惊，若是传到老太太耳中，顾小娘怕是没活路了。

　　“愣着干什么，快找身干净的衣物来。”

　　香草取了干净的衣服，却不敢向前给顾之眉更衣。

　　“二爷。。。。可否回避一下。”

　　梁介这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自己竟然进了顾小娘的闺房，他红着脸退出来。

　　这时，他的贴身小厮苏合迎了上来。

　　“二爷，快随我回园子，换身干净的衣服，若是二爷病倒，该如何是好。”

　　“她因我落水，若丢了命，我心中难安，你将衣物取来，我在此处更衣。”

　　“二爷，不可，这是顾小娘院中，咱们要避嫌。”

　　“我定要守着她醒来。你莫啰嗦，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