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流年》小原

6、敲打

　　梁老夫人一行人至玲珑苑，顾之眉还在昏迷中，她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雪。

　　“苏合，怎么伺候的，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出。”

　　苏合并不清楚主子怎么和顾小娘扯到一起，怕说错话，不敢搭腔。

　　“儿子才回来，想去拜见母亲，路过花园，见有人落水呼救，便叫苏合下水救人。”

　　“我怎么听报信的人说你下水救人？”

　　“莫非是下人瞧走眼，我与苏合一般身量。”

　　梁老夫人抬眼，仔细打量二人，果然见梁介身上衣物干净如常，倒是苏合浑身湿透，跪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梁介的衣服虽是干的，头发却来不及烤干，半干的头发束在头顶，梁老夫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若此刻揭穿真相，梁家的脸面何存，她便忍了下来，顺着梁介的话说下去。

　　“苏合毕竟是你身边的人，若落下病根，哪里去寻这般得力人。”

　　梁介抿唇不语，一旁的谢瑾芸赶忙打圆场，“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二爷也是一片好心。如今顾小娘醒了才是最紧要的，想来她心里也定是感激二爷。”

　　“一个小娘，不足挂齿。若是醒不过来，裹了席子扔到西山。”

　　梁老太太心疼小儿子，对顾之眉生了几分厌恶之情。

　　“介儿，以后行事多思量，传言是你抱着翼儿的侍妾，若被多事的污蔑咱府上出了兄弟阋墙之事，毁了梁家清誉，你兄弟二人如何立于世上。”

　　“也怪我思量的少，顾小娘入府不妥，她兄长是那般人物，妹妹又岂会好到哪里去。”

　　梁老夫人见顾之眉还在昏迷中，便将心中的愤恨发泄道香草身上：“都是你是过错，让你陪着小娘在园子里逛会，你这个小蹄子却偷懒，扔下主子自己玩去了，生出这等事情，叫个人牙子，发卖了。”

　　香草她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如捣蒜般磕着头，不停地哀求：“老夫人开恩！奴婢担心小娘受冻，才提前赶回来准备手炉！”

　　“还敢狡辩？”

　　梁老夫人丝毫不留情面，香草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她想着自己原本是蘅香苑的人，于是去求谢瑾芸。

　　“大娘子，看在我跟随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饶过我这一次吧！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娘子，别卖我！”

　　香草在谢瑾芸院中，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忠心耿耿。正因为深知香草为人忠厚老实，谢瑾芸才特意将她安排进玲珑苑，希望她能成为的眼线。

　　只可惜这次情况特殊，梁府的清誉、梁家兄弟的前程是府中重中之重，这无疑是触犯了老夫人的大忌。尽管谢瑾芸明白香草确实冤枉，但她实在不愿意为了一个下人忤逆老夫人。

　　“母亲对待下人极为宽厚仁慈。就算将你发卖出去，也定会替寻找一个好去处，你就放心吧。”

　　香草见事态没有转圜的余地，绝望地瘫软在地，不住的抽泣。

　　顾之眉缓缓地睁开了眼眸，细若游丝：“老夫人……切莫要怪罪香草……千错万错皆是因我而起。是我吩咐香草先行离去，也是我行事鲁莽，不慎落入水中，连累了二爷。”

　　“哼，你刚入府，便生了事端。”

　　顾之眉从床上滑落，强撑着跪在地上，“今日之事皆是我的错，望老夫人开恩，饶了香草。”

　　香草没想到顾之眉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为自己求情，她心中感激万分。

　　今日之事，归根究底是因梁介而起，所幸他也是心善之人，不愿见无辜之人被发卖。

　　“母亲，咱府里从来都是买人，哪有卖人的道理。父亲在世时，曾教导孩儿，行善事,福虽未至祸已远行,行恶事,祸虽未至福已远离。苏合救人，本是替咱们家积阴德，若因此发卖下人，岂不是消福之举。”

　　祸福不过是在梁老夫人的一念之间，听梁介提到了先夫，她的气便消了一半。

　　“罢了！好生照顾小娘，若再生事，谁都不许求情。”

　　几人磕头谢恩，梁老太太带着众人离去。

　　梁介回头看了一眼顾之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也跟着离开了玲珑苑。

　　香草忙起身走到榻前，将顾之眉扶上床，她收了泪，端着药，轻声道：“小娘，喝药了。”

　　顾之眉刚接过碗，抿了一口：“好苦。”

　　经过刚才的事情，香草已将忠心从谢瑾芸处转移到顾之眉身上。

　　“良药苦口，小娘要按时用药，千万别落下病根。”

　　“苏合救了我？”

　　“是二爷，二爷抱着小娘冲进来，我们都吓呆了。当时二爷心急如焚，吩咐我们赶紧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小娘您一直昏迷不醒，二爷就守在榻边。老太太过来，他才起身。老太太让他回院歇着，他也不肯，说不见到小娘醒来心中不安。”

　　“苏合的衣物怎么是湿的。”

　　“二爷的主意。”

　　顾之眉听着，暗想梁介行事倒是周全。

　　她毕竟年轻，又得香草精心照顾，不出几日，身子便大好。

　　梁翼经那一夜后便不曾来到玲珑苑，顾之眉也落得清净，心中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