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巫佑之地》寄陵

4、Chapter 4

　　第二天江姮我是被苏珊唤醒的。

　　“小姐，早上九点钟是早餐时间，现在是八点钟，您该起了。”

　　游戏设计还是有点人性的，至少让她加起来睡够了八小时，迷迷糊糊起床更衣的江姮我这样想。

　　她又被苏珊摁在梳妆台前。她仔细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垂在身后，茶色的眼瞳看起来温和明亮，肌肤如白瓷。她的眉眼很淡，安娜塔莎艳丽的容貌来自于母亲艾娃，而“杜苏拉”的清冷眉眼则继承自她们短命的东方父亲。

　　苏珊在给她梳头，江姮我突然想到那面镜子。她转头把苏珊支出去摘几枝冬青，拿过了一直被遗忘的镜子，敲了三下背面的一对天鹅。

　　“哇，今天不如穿修身的鱼尾裙吧，把头发盘起来哦，涂淡色的唇彩和颜色相配的眼影！”镜子里的女孩依旧眨眨眼，然后就被江姮我无情关掉了。

　　苏珊回来之后把冬青插在了五斗橱上的花瓶里，在梳发时却听见镜子前的女孩开口：“给我找一条鱼尾裙，把头发盘起来，妆容清淡一点。”

　　“苏珊，束腰再紧一点，效果更好。”

　　江姮我在苏珊乖乖按着她的要求把一切弄好之后，皱眉端详了一下自己。

　　香槟色光亮如同水波的香槟色鱼尾裙，很简约的设计，束腰用力勒紧，少女的腰肢纤细如盈盈一握，黑亮的发丝盘起，香槟色的眼影和红茶色的唇彩。尽管也算不上清淡，但是总归胜过昨日死白的脸。

　　她折了一枝冬青簪在发间就下楼用餐了。这一次她倒是最晚的一个，安娜塔莎和辛德瑞拉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了，餐桌上依然是二十二份银餐具，“艾娃”遥遥看了一眼她，露出了笑容。

　　她的脸颊红润，像玫瑰花一般，看向爱德华的眼里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

　　江姮我看着桌上的咖啡和红茶乳酪面包，对这些翻来覆去就这么点花样的食物突然感到厌倦，尽管她好像已经吃了很久。

　　用完餐她本来想立马去找艾娃，但是安娜塔莎拉着她撒娇：“杜茜，和我一起玩一会吧。我有事要告诉你！”

　　安娜塔莎把江姮我牵进自己的房间，鬼鬼祟祟关上了门，脸色红润，挂着娇羞的笑。

　　“怎么了安妮？”江姮我看着她小女儿家的姿态有点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她娇艳的眉眼像玫瑰一般舒展，“只是，我是说，如果妳偶然邂逅了一位英俊的骑士，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遇见谁了呀，这么快就春心荡漾了？”江姮我笑着打趣，心道看来昨天晚上闯入庄园的不止奥托一个人。

　　“哦，那杜茜，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安娜塔莎托着腮望着窗外笑，“昨晚我本是想就寝的，可是琳达——哦我想妳还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仆，她和我说晚间可能有客人会来，让我先等着点，不要洗漱，这里实在无趣，我的小说又被母亲收走了，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我想叫琳达，她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于是我开门看了看，想找到她的身影……结果看到辛德瑞拉那个讨厌的女孩房间里，一位极其英俊的男士走出来了！天呐杜茜，妳不知道他有多么英俊，浅金色的光泽发丝和高大挺拔的身形，还有那完美的五官，我可以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

　　江姮我听到这里顿了一下，盯着怀春少女的背影。

　　中世纪有滑滑梯吗？

　　“我就那样愣在了原地，他却看到了我，亲吻了我的手背，夸赞我如同佛洛依德的玫瑰一般迷人，并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理查德，是王国的王子，夜晚来到庄园做客。我摔倒的时候他甚至扶住了我的腰肢！他就像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一般，杜茜！”

　　江姮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话，而是问到：“妳的名字是什么？”

　　安娜塔莎张了张嘴：“安娜塔莎啊。”

　　“我说妳真正的名字，我和妳是一样的。”对她，江姮我好像不用周旋那么复杂。

　　“安娜塔莎”回头看看她，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妳也是玩家吗？我叫孙骁骁！骁勇善战的骁骁！”

　　“叫我江蘅吧，蘅芜的蘅，”江姮我看着她，笑笑，“妳那么喜欢理查德吗？”

　　“是啊，如果能和王子殿下在一起，留在这里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呢！”

　　她不禁想到昨晚烛火里奥托的脸庞和他自信张扬的神态……她在想什么！

　　她的眼神清明起来，低头看见让自己完全岔不开腿的鱼尾裙，疑惑了一瞬，为什么自己会选这种完全买不开腿的衣服。

　　江姮我清楚地记得记忆里所有的细节，但是她完全不理解早晨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什么东西想要把她束缚在贵族小姐的躯壳里。

　　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

　　她是什么时候被影响的？

　　听着孙骁骁讲少女情事的时候？

　　今天早上说要穿这条华而不实的垃圾玩意的时候？

　　昨天晚上一反常态，没有把举止古怪且自大的奥托赶出去，而是装模作样迎合他的时候？

　　还是被束腰勒紧的那一刻？

　　又或者，在踏进庄园之前，真正的艾娃呼唤她为杜苏拉，让她做一个淑女的时候？

　　温水煮青蛙的规训最可怕。

　　“江蘅，江蘅？”孙骁骁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妳怎么了？”

　　“没什么。”江姮我笑得略微有些勉强，“妳是京城传媒的学生？”

　　孙骁骁乖乖点头：“我是学播音的，报大学的时候还想着能遇到一个帅哥谈谈恋爱呢，结果大一第一学期还没结束就被拖进来了。”

　　“妳真的喜欢他吗？妳自己本身喜欢他吗？”

　　孙骁骁看向她，眼神清澈而疑惑。

　　大雪总是能把窗外的景色映成一片惨白，她透过那样的雪色直视着窗前的女孩，心中升腾起出奇的愤怒，双眼里仿佛燃烧着火苗：“一个虚无缥缈的，做作的，傲慢自大的男人，妳留在这个风险未知的世界，就为了这个玩意儿？我没见过比这还要再蠢的决定。孙骁骁，如果妳就这样留在这个虚幻的狗屁世界里，做着什么嫁给王子幸福一生的蠢梦，那我告诉妳，妳彻头彻尾没救了！”

　　孙骁骁可能很少从女孩儿的口中听到这样犀利不留情面的句子，脸颊涨得通红，看着江姮我的眼里是委屈和不解。

　　“妳的名字是骁勇善战的骁骁，妳自己说的。”江姮我留下最后一句话，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她可不觉得留在副本里是什么‘幸福’的事。想想昨晚苏珊身上更新的编号，和黑暗里粘稠的液体，直觉告诉她，留下可能比死还凄惨。

　　但她只能劝到这里了。

　　江姮我去“艾娃”房间的时候，带上了那个没有什么卵用却很稀有的道具，但是没有拿苏芸的笔记。

　　昨天晚上她一直在想，这个名字好像格外耳熟，或许是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让她有点警惕。同时也出于和“艾娃”还未建立的信任，她暂时并不打算全部交底。

　　“妳来了？”推开门的是“艾娃”，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江姮我看了一圈室内陈设，原先的温馨小白花风已经被撤了不少，浅蓝的窗帘换成了酒红色的丝绒，铺上了金线绣成的地毯，是优雅而奢华的设计。

　　“爱德华呢？”江姮我坐到沙发上，毫无形象地往下一瘫。

　　“艾娃”关好门，笑笑：“可能去做生意了吧，他一到白天除了三餐时间就不知所踪。我还蛮喜欢他的，总觉得很让人满意。”

　　“还有，我是宋晗。”明艳的女人伸出手。

　　江姮我知道她。宋晗，原书中的恶毒女配，和苏软软的姐姐是好友，而两人一起参加的副本里，苏软软的姐姐死了，而苏软软质问宋晗时她却表示一无所知，两人矛盾由此爆发。

　　等等……苏芸好像也姓苏吧。江姮我面色有点古怪，不会这么巧吧。

　　“江蘅。”她还是握住了宋晗的指尖。

　　“妳刚刚说……妳很满意爱德华？”她瞧着宋晗笑，“床上？”

　　宋晗坐在另一边，懒懒地剥一颗葡萄：“他很不错啊，完美的丈夫，特别是……”

　　她的声音停了下来。

　　江姮我看着她几乎凝固的动作：“妳也发现了？”

　　“他明明白天沉默寡言像个死人，到了晚上就开始喋喋不休，除了吹嘘自己的商队功绩就是想和我上床，一个脑子空空的自大蠢货，但为什么我会……”

　　“昨天晚上有个男人闯进我房间呆了一个小时，我没赶他走。今天想到他的时候还觉得他很英俊。”江姮我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今天早上为了好看穿了根本岔不开腿走路的裙子，在这么一个可能有危险的副本里。”

　　她起身走到宋晗面前，递给她那面镜子，“你认识苏芸吗？”

　　宋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镜子：“这是什么？”

　　“一个道具，转赠者苏芸。”她敲了镜子背面的天鹅三下。

　　“又见面啦，很高兴你今天选择了我的搭配呢，如果戴上金色耳饰就更完美了哦，头上的冬青实在是败笔！”熟悉的wink。

　　江姮我面无表情又把镜子关掉：“一个废物道具。”

　　“真是……别出心裁的道具。”宋晗嘴角抽了抽，难得没维持住她风情万种的人设。

　　她叹了一口气：“苏芸是我的朋友，我今天陪她来找她妹妹，在校门口被吸进来了。苏芸肯定也进副本里了，但是我之前一直以为她进了另外一个副本，因为没有找到一点属于她的踪迹……你在哪里发现的她的东西？”

　　“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江姮我的指节一下一下规律地敲在镜子表面，“那个房间是凯瑟琳之前很喜欢住的。我的女仆告诉我凯瑟琳生下辛德瑞拉之后一直住在那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苏芸在这里的角色和凯瑟琳有关系？”宋晗难得显得有点迷茫，“但是凯瑟琳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和她有关系的女人年纪也都不小了吧。”

　　凯瑟琳已经死了七年了，这些年家仆们来了又走，现在庄园里的仆人，见过她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你是什么时候进入副本的？”江姮我问她。

　　“就是昨天晚餐前的几个小时，怎么了，难道你进入游戏的时间和我不一样？”宋晗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姮我点点头：“我进入副本的节点是杜苏拉她们进入庄园的那一刻。今天早上我发现安娜塔莎也是玩家，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但是我不确定她进入的时间。”

　　“而且……”江姮我努力组织了一下措辞，“那个女孩儿实在没什么心眼，她受副本影响比我们严重很多。”

　　“提示音说一共有五个玩家，现在已经找出了四个，剩下一个是谁？庄园里除了仙女教母已经没有主要角色了。”

　　江姮我眉头紧锁：“不一定在庄园里，也可能在庄园之外，我们进入庄园的时间是不一样的，那苏芸和剩下一个玩家也有可能和我们进入副本的时间点不同，或者地点不同。”

　　窗外天气格外好，太阳出来了，映得雪色格外刺目。

　　“你不会是想说，苏芸是凯瑟琳？”宋晗问她，声线带着旁人不易觉察的颤抖。

　　江姮我不置可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会的，”宋晗声音都高了上去，“她怎么可能在游戏里死掉，别开玩笑了，她那么清高的人怎么可能委身给这个男人生下孩子！”

　　“我只是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江姮我觉察宋晗情绪的波动，想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几句，看着明艳的女人没什么反应，只是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我先走了，后面有任何信息都会告诉你的。”

　　门关上的时候门环撞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宋晗自从住进这个房间后已经渐渐把凯瑟琳留下的东西一点点用自己奢华张扬的装潢风格替代，只是毕竟才来了一两日，主卧的风格泾渭分明，一半属于宋晗的张扬，另一半是凯瑟琳的温柔精致。

　　她僵在那张雕花椅子上，愣了很久，看着室内温柔小意的布置。

　　确实是苏芸会喜欢的风格。

　　但是怎么可能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