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奇诺与曼特宁》中国蓝

6、楚歌

　　我有很多不同的身份。我做过报社的记者，由于揭露一起山村小学失学儿童的内幕，而被迫辞职；我做过电台节目主持，却因为在节目里劝一个想自杀的人不要继续听我的狗屁节目赶紧去自杀而被光荣开除；我做过广告企划，却因为抗拒客商趁机揩油而被唯利是图的老板炒了鱿鱼……我的生活总是在一种动荡的状态下完成的，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太爱自己，不会为了无谓的人无谓的事丢掉自己美好的前景，而我，恰恰是个异类，我相信永恒的存在。所以，我没有朋友，甚至是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我只能《只爱陌生人》。最终，在万般无奈的状况下，我来到了这家名为“绯蓝色”的夜总会。那已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半年前，我还恪守着残留下的纯真；半年后，你在这里只能看到一个名为楚歌的终日辗转于灯红酒绿的欢场女子。
　　这一次，我的身份是夜总会的驻唱小姐。
　　“露姐，我自己来化好了！”我在化妆师露露的错愕眼神下接过眉笔，淡扫蛾眉，又薄薄的涂上一层桔色的胭脂。“楚歌，记着，你要唱些轻快的歌曲!”我微微的笑了笑，露露是个好人。我直起身来，径直走到试衣间换上一条白色的绣花旗袍，顺手在鞋架上拎了一双水晶鞋，站在幕后，从缝隙中看着领班梅华在一群散发着铜臭味的老男人面前搔首弄姿。
　　“下面，绯蓝色新聘驻唱楚歌楚小姐为大家献上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面无表情，在一片惊艳的嘘声中登场，冷冷得环顾四周，人生真是无常，居然有一天我会走母亲的路，沦落到这种地方来。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在台下稀疏的沙发后排做着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在一帮即将腐朽的老头子里显得那么突兀，他没有陪自己的女朋友吗？亦或是他的妻子应该在家里如何的等他？！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中交错着一种了然，我听见自己说：“我想唱一首《遥寄林觉民》，乐队——”我的目光逐渐有些迷离，没有注意到梅华铁青的脸，五秒后，熟悉的音乐回荡开来。
　　“觉，当我看到你的信，我竟然相信，刹那即永恒，再多的难舍和舍得，有时候不的不舍……”
　　在华语女歌手中我只听齐豫，这个流浪漂泊的女子，卷发的女子，喜欢穿黑色风衣的女子是我心底最后一抹亮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那个男人深邃的眼睛，我只想唱这首歌。只有在歌声中，我才能忘记这个残酷的世界。
　　“你会不会唱歌啊？老子花钱买快乐，不是买丧歌听的。”前排雅座中平地传来一阵咆哮，一个脸上写满诅咒与不耐的男人两步跨过中间的舞池冲上台来，一股浓烈的酒气险些让人窒息，他在众人的惊愕中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本能的挣扎着，直到自己退到没有退路的地方。他的力气很大，我只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以一种傲然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这个灵魂堕落的人，我不会求助，在这个我所不能形容的肮脏的地方，你看，你看，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每个人的眼神中透露这一丝麻木不仁，他们静静地看着，仿佛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而我，很不幸，就是一尾躺在案板上没有体温的鱼。
　　“先生，请放开你的手，想必王老板不会乐意看到有人搅了他的场子。”一个声音凭空而来，是那个有着深邃目光的年轻男人。
　　五秒的僵持后，那个醉鬼真的乖乖的放开了手，就在我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他猛然托起了我的下颚
　　“小姐，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明晚，我还来。”说罢，一转身，扬长而去。
　　“楚歌，你可以回后台去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继续上演。”梅华走上前来，以她惯有的盛气凌人的方式说。那张只有看到钱才会燃烧起欲望的脸，我真恨不得给一巴掌。
　　可是我只能以最微弱的声音回应：“对不起，梅姐。”我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我不得不舍弃做人最起码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