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奇诺与曼特宁》中国蓝

5、素素

　　她睡着的时候才会收起她所有的桀骜不驯，我看着她坐到天亮，第一次读自己心中的声音，自言自语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虽然她什么也没听到。在这个初冬的午夜，我收留了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改变了我的一生。
　　“昨天，……谢谢你。”她的喉咙有些沙哑，不过，很有精神。
　　“这是我做的咖喱饭，家里没别的原料了……”
　　“……很好吃，谢谢。”
　　然后，我们默默的扒着饭，她醒来时穿上了猬甲，冷漠，难以接近。
　　“我叫素素，你呢？”
　　午后两点钟，阳光斜斜的从窗□□过来，照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
　　“楚歌，四面楚歌的楚歌。”她终于不再戒备，目光透过玻璃落在很远的地方。
　　“哦，深夜跑来，还真是四面楚歌啊!”话未落音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觉触动了她的隐痛，不知说什么才好。
　　“素素，没关系，你说的是事实，我原本和你一样，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有一个幸福的家，但我很叛逆，十七岁的时候离家出走，我想寻找一种世界上永远安定的东西，我来到了这个城市，作过很多职业，接触到很多人，很累的时候就会想想自己的目标，直到遇见了你，让我明白，原来我苦苦追寻的东西就在我身边……”
　　“什么？”我追问。
　　“家。”她突然开始泣不成声。“我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了太大代价，以至于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我很累，但没有地方可去。”
　　“回家，回到父母身边去！”我开始有些嫉妒她了，我的父母可使自己潇洒人生去了，我无家可归。
　　“回家？”她冷冷的笑了，“我也想啊，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这次，她没有躲，抬着头，透过屋顶的天窗看外面偶尔掠过的飞鸟。
　　“你还是个孩子，一个还会做梦的孩子，而我，已没有了梦的权利。”
　　很久以前我就清楚这一点，我二十年的生活都处在一种可以预知的状态，没有波澜，我左右的梦想，希冀都来源于自己浪漫的本性，在那个幻想的世界里，我得到了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熟悉的音乐《水边的阿蒂丽丝》，三京来了。
　　“素素，给我一杯曼特宁，好吗？”我们先后下楼，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好朋友。选拣，研磨，冲调，煮制，我捧着刚烤好的桃酥和刚煮好的咖啡坐在壁炉前，想了想，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楚歌端着杯子坐在小店中央的钢琴旁，纤细的手指在琴键掠出优美的舞蹈，一支我从未听过如同天籁的曲子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品尝过生活艰辛的人会惯于劳顿，而一直安稳生活的人却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象喝惯卡布奇诺的人无法接受曼特宁……”
　　她的语气很平淡，几乎没有感情，我的眼角却湿了，手中的那杯曼特宁，的确苦极了。
　　天黑的时候，她一个人走了，就像她来一样，毫无预兆，我记忆中仅存的“楚歌”两个字还能证明她的存在，那一晚我整个人有些木然，三京咿咿呀呀的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坐在钢琴旁弹奏一首一首伤感的曲子。
　　那一晚，所有客人的咖啡杯里都是曼特宁，苦极了。

　　冬天去了，春天来了，时间从搅拌咖啡的双手里悄悄溜走，我以为楚歌会从此消失，她毕竟不属于我的世界，直到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全身湿透得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没有化妆，脸色很憔悴，却如此的惊艳。她靠在吧台上，点了一杯曼特宁。显然，她喝了许多酒，又是唱又是跳，又是目光飘忽的微笑，吓跑了店里所有客人。
　　“素素，你说失去的真的不能再找回来吗？”
　　“……可我总不信，我一直在证明给自己看，可我现在放弃了，放弃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我不知该怎样去安慰她，只能轻轻抚摸她有些干枯的头发，三京咿咿呀呀的冲出来，充满疑惑的看了看独自微笑却不自觉察的楚歌，又看了看示意他离去的我，本想表达些什么，终于没说出来。

　　“唉！楚歌，我该拿你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