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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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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旺和陈好春不一样,他不在乎所谓的面子,大哥还是二哥,不过就是这小圈子里的自娱自乐,走到外头,随便一个人都能给他们脸色瞧,他只在乎钱,妈妈已经住进了康宁医院,爷爷的住院费也还没有着落,都需要钱。
他需要钱。
“林来旺,没有我带着你找到门路,你一分钱都赚不到,我分你多少,你就拿着多少,嫌少?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给你点好脸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跟我论起价来?”
陈好春当然怒不可遏,想自己拿到锤哥的钱,就是再少,除了谢字,多一句话也不敢说,可这个林来旺竟敢当着他的面嫌少,这分明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若他真的像自己对锤哥那样,打从心底认了自己这个大哥,那他就应该有一点感恩之心。
“锤哥给了你多少?”
陈好春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个小旺知道,也正因如此,他还算是个大方的头儿,自己又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下的把兄弟,分钱这种事上,就算他会让自己矮一头,也不至于只给他喝一口肉汤,所以阿旺的第一反应,是锤哥扣下了他们的份额。
小旺的判断没错,事实确实如此,可陈好春本就对他暗藏不满,如今起了冲突,他哪里肯顺着这个台阶下来:“锤哥给了我多少,是锤哥和我之间的事,我给你多少,你都只能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和锤哥之间的事?”
小旺没再说话,陈好春说得也没错,钱虽然少了点,可有总比没有好,他低下头,打算拿起桌上的那五百块钱。
可陈好春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抬起脚踩在了钞票上:“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啊。”
服个软,只要服个软就好了,小旺收起了内心的烦躁,换上一副柔和的笑脸:“春哥,是我不对。”
陈好春看着小旺的眼睛,一直看到他低头回避自己的眼神。
“是么?晚了。”
陈好春的脚牢牢地踩在钞票上,完全忘了自己从锤哥手里接过这笔钱的时候,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做哥哥的今天就教你一件事,什么叫拿人手短,从别人手上拿钱,就得听话,就得弯着腰,低着头,心里和嘴里,都得恭恭敬敬,就跟你妈给你爸上香那样,懂了吗?”
几乎只是一瞬间,陈好春的左眼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小旺的手随他爸爸,手掌大,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有力量,这一拳过后,是当胸一脚,就像今天那群喽啰踢那个赌鬼一样,只是陈好春是站着的,不是跪着的,所以小旺的手在床沿上一撑,让这一击变得更高,更有力。
“你他|妈敢打我!”
陈好春在这个学校横行了一年,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向他出手,小旺出手突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挨了一脚,跌坐在地上后,他迟来地开始暴怒,也不管身上痛不痛,向着小旺就是疯狂的反扑。
陈好春年龄比小旺大了几个月,身形也比小旺整整壮实了一圈,现在又是在暴怒之下,小旺在他的手上,明显支撑不了多久。
小旺看着冲他而来的陈好春,回头从陈好春床上,抽出一把匕首。
这把刀是陈好春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外面带进来的,轻易不舍得用,事实上,也没人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即便有刀,平时也没有耍狠的机会,不小心被学校里发现,携带管制刀具的处罚也不是寻常小打小闹可比。
林来旺从第一次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了匕首藏着的位置,估计连陈好春都没想到,这把刀第一次投入实战,刀刃竟然是冲着他本人。
陈好春虽然是个好勇斗狠的莽夫,可面对利刃,任谁都有本能的恐惧,陈好春向前冲的势头停下了,但很快从一旁抄起一把椅子,往小旺头上狠狠抡去。
但大概是忌惮小旺手上的匕首,他还是从抡改成了扔,椅子扔出去,小旺躲开了要害,还是让椅子砸在了自己小腿上。
如果不是刚才陈好春支走了围在他身边的那一群人,自己现在应该早就趴下了,可尽管是一对一,两个人的力量悬殊,用不了太久,自己还是一样会被陈好春击倒,他能依仗的,唯有这把刀。
就同刚才那样,如果不能一击将陈好春击倒,那所有的攻击都是为他助力的挑衅,小旺看着陈好春,他还在试图再次向自己发动进攻,脖子上青筋暴起。
脖子、眼睛、小腹。
要想一击让他失去战斗力,那他下刀的地方,就只有这些要害。
“你们他妈的这是给老子做什么。”
寝室的门被从外一脚踹开,小旺还没来得及藏好手上的刀子,就不得不直面暴怒的生活老师。
“锁门,砸椅子,那是什么?匕首?这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林来旺、陈好春,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啊。这里是工读学校!都给我滚出来!”
门外本来围了不少人,在林来旺和陈好春走出门后,这群人甚至不需要老师呵斥,自觉地就散了,生活老师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情况的谁也说不好,如果被陈好春和林来旺当作是告密的人,那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里的动静不小,几个生活老师几乎全来了,其中就包括刚拿了陈好春好处的韩义,他伸手夺下了林来旺手里的刀,另一只手指着林来旺的眼睛:“这是什么?哪里弄进来的?说!”
事实上,这把刀究竟属于谁,在场的除了陈好春,就数他最清楚,没有他的默许,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这样的东西藏在宿舍。
如果林来旺指认陈好春,那事情就有查到他头上的风险,所以在事情正式捅到学校之前,他必须先其他老师一步,明确林来旺的说辞。
“说话!”
韩义将匕首交给其他生活老师,伸出手在林来旺肩头重重一推,工读学校里,从老师到行政人员,再到他们这些“生活老师”,谁都有体罚学生的权利,这一下已经算是轻的,今天的事情闹大了,多的是苦头在后面等着他们俩。
“是我从校外带进来的。”
林来旺认下了,陈好春皱起了眉头,连他都没有想到,林来旺竟然认下了。
韩义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倒是识相,没让他费事就把这个事儿扛起来了,他也知道,学校给这孩子批了转学手续,也放宽了对他的管制,这阵子他进出校门的次数不少,安检也比从前要松懈了,这刀具是他带进来的,比陈好春带进来的要合理得多。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跟我去学生中心。”
工读学校是没有开除这一说的,只有跑圈、禁闭,甚至禁食、殴打这些教育手段,按照规定,他们这些生活老师是不能随意给学生处分的,所以韩义当机立断,把人交给学生中心的老师们处理。
他倒是不当心林来旺到了学生中心翻供,这把刀的来路,林来旺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下了,再想赖就赖不掉了,在他们这儿,学生嘴里没有实话几乎就是默认的,老师们也早就习惯剥夺他们狡辩的机会。
卫长风来到学校的时候,小旺已经关了两天的禁闭,他脸色发青,在这样狭小幽暗的空间里,想要休息好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看到卫长风的时候,小旺还是扯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哟,你来了?”
卫长风没有说话,只交给他一张病危通知书。
是小旺的爷爷,事实上,在小旺进入工读学校之后,他家里的情况并非无人关注,每个月的低保,是卫长风拿着小旺母亲的委托书,按时领来的,好几次,为了带小旺爷爷来城里看病,卫长风用上了好几年不曾动过的年假。
“学校的事回头再说,先去看你爷爷,他的情况不太好了。”
拿着病危通知书,小旺的手几乎是止不住的颤抖,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跟医生沟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天早晚是会来的,但是真的看到这白纸黑字的宣判,他还是慌了。
在他们分别被送进禁闭室之前,陈好春终于还是领了小旺顶罪的情,把那本该属于他的五百块钱,悄悄塞进他的手里,钱还在口袋里,卫长风却告诉他,爷爷快要不行了。
从学校到医院,小旺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过,他的掌心里全都是汗,一路上,卫长风没有说话,所有的说教,在此刻都显得无力,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离去的亲人不会再回来了,而那些小旺本来可以抓住的救赎的机会,也在阴差阳错之中消失了。
病危通知书上,是小旺母亲的签字,作为未成年人的小旺,没有签字的资格,反而是他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母亲,从康宁医院赶来。
病床前,机器上的仪表小旺看不懂,可是那些本该奔忙在床前的医生护士,却已经见不着了,他妈妈就坐在一边,眼神发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