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血黑与纯白 ...
-
12、
荧是从噩梦中醒来的。
绝望与恐惧交织的情绪，像毒蛇一样紧紧吸附在荧的灵魂深处，让她无处躲藏，她大汗淋漓地看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梦境褪去的清晰夹杂着光明袭来，荧仿佛劫后余生般剧烈地喘息。
“荧？”
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手掌覆在额头上，带着一丝救赎的味道，荧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哆嗦着朝他靠近，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哪里不舒服吗？”
空面色凝重地抱着她，回想起走进那个房间时，她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的样子，周围白布笼罩，凌乱无序，与记忆中那片虚无别无二致，可当他惊慌失措地上前将人抱起时，却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那间房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荧小时候总喜欢往里面跑，空一直想不明白她对此情有独钟的原因，而刚从噩梦中逃离的荧，意识中还残留着恐惧和不安，她喃喃地唤着哥哥，说：“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别怕，没事了。”
空轻声安抚，温柔地将掌心覆在她后背，此刻已快到傍晚，原本打算送她回学校的计划也不得不暂且搁置，荧往空怀里蹭了蹭，声音有些发颤，“好可怕的梦，梦里整个世界都是火和血的颜色，好像所有一切都在走向崩塌，我还看见你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想去找你，却亲眼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化作尘埃。”
那种身处其中的绝望，是如此清晰而真实，仿佛藤蔓一般将她死死缠绕。
而空闻言动作一僵，他压抑着心底铺天盖地的恐慌，不自觉地收紧手臂。
“只是个梦而已。”
他安慰着荧，却又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可记忆却如潮水一般涌向他的大脑，提醒他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心脏仿佛被针刺一样抽痛起来，空搂抱荧的手臂已紧到无法呼吸，他在荧的肩头叹息，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变得晦暗，如同一滴血落在水中消散，沾染上危险的气息。
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他已做了太多准备，唯独没有准备去接受相同的命运和结局。
而这一次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
晚饭之后凯亚突然登门拜访，他有事找空商量，可对方做事一直都主次感十足，而他明显属于次要的那一范畴，于是凯亚尴尬地站在客厅里，眼睁睁地欣赏空是如何为他的妹妹摘星星摘月亮，毫无个人底线可言的。
而荧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啃着空削好的苹果，一边看着他一言不发，凯亚被她盯得后背发凉，硬着头皮找话题聊天，可荧却是一点都不领情，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继续沉默着。
直到最后空照顾她休息以后，凯亚才终于如释重负地跟着空走进了书房，开门见山道：“很明显愚人众已经觉察到你妹妹的存在了。”
“我知道。”空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向后依靠，姿态说不出地慵懒随意，“所以呢？”
看他一副那又如何的样子，凯亚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之前当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曾决定让荧知晓真相并顺势抹去她的身份，将正式她纳入组织管理及保护之中，毕竟作为空的妹妹，荧的存在越是明显，会影响空在外活动的概率就会越大，可是空无论如何都没有同意，他以受制于当局为条件，换来了荧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机会，而当问及理由，也只是说：
“她与周围世界的联系越深，就越不容易消失，我的妹妹只需要像所有普通女孩一样，活在我的庇护和谎言之下就好。”
最后，因为空的工作能力实在让人满意，当局自然没有追究他不服从命令的责任，只是从此以后对他和荧的监视活动大大增加，毕竟空的来历本就神秘，他有家人，有个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妹妹，却又仿佛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一样游离在人世边缘。
他似乎对愚人众非常了解，在每一次与其周旋的过程中，总是精准无误地直捣敌人的命脉之口，以至于对方开始打上荧的主意，企图用她来要挟空退出当局转而加入他们。
“你现在该做的是要如何让当局相信，即便荧被他们盯上，也不会影响你继续为我们工作。”凯亚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他走到空跟前，拍着他的肩膀建议道：“而且有些事情你也可以告诉荧，她很聪明，况且我们也答应过你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
达达利亚三番两次那么大阵仗，荧不可能没有丝毫怀疑，只不过空三缄其口的态度，让她将所有的怒火全都瞄向了作为同事的凯亚。
想到这里，凯亚的心情很是复杂，这俩兄妹在折磨身边的人这一点上倒是出奇地默契。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空不客气地回绝了凯亚，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荧的灵魂似乎还残留着提瓦特的记忆，在不明确这个世界规则的前提下，他绝不能冒险让她想起一切。
至于接下来是否会影响自己为当局工作，根本就不在空的考虑范围内，哪怕他们与愚人斗得头破血流，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这是他们欠自己的，也是欠荧的。
13、
送走凯亚之后，空朝楼上走去，老宅几年没人走动了，并不是所有的房间都适合居住，所以空理所当然地走进了荧的房间。
他躺在荧身旁，伸手将荧往怀里带，黑暗中荧浅浅的呼吸落在自己胸膛，与柔软的发丝一起散发着微凉，而肌肤相触时，手脚亦是一片冰冷。
空知道她没睡，刚才书房门外晃动的影子他看得清楚，荧一直站在那里偷偷听他们讲话，于是空没和凯亚过多纠缠，早早结束话题让他赶紧离开。
他在荧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中变得僵硬，沉着声音轻轻安抚，“快睡吧，很晚了。”
半晌，荧朝他的方向缩了缩，很快便陷入睡梦之中。
只是梦里的世界似乎并不美好，在天地崩塌之间，荧再次看见了天火肆虐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她惊惧不已地后退，却感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竟是堆垒成山的尸体，支离残碎，血流如无尽的大海，直到火海蔓延而至，将这些失去灵魂的躯体点燃，伴随着皮肤烧灼的诡异声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而荧绝望地看着这一切，一转身发现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四周烟雾笼罩，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飘渺难觅的气息，明明那么近却仿佛相隔着整个世界。
“你满意了吗？荧？”
冷漠的眼神，悲凉的语气，荧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种似乎早已扎根于心底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她和空之间的嫌隙就此开始，并从他转身的那一刻起再无复原的可能。
而下一次再见，已是兵刃相见。
……
当荧泪眼婆娑地从梦里醒来时，身边已然空空如也，她将脑袋埋进空躺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直到很久之后，荧才止住身体的颤抖，抬头看向四周。
厚厚的窗帷之下是遮掩不住的日光，荧起身下床走到跟前用力一拉，满目血红裹着刺眼的光线一拥而入，荧捂了捂眼睛，突然听身后有人敲门。
“哟！早上好！”
凯亚笑吟吟地看着将房门打开的荧，无视她脸上惊讶的表情，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
“动作快点，待会儿还要送你去学校。”
“哥哥呢？”
“他有事先走了。”
“……”
荧黑着脸把门关上。
或许是害怕她会因为空不告而别而向自己发难，荧洗漱之后来到楼下，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牛奶和几片面包，而凯亚却不见踪影，直到荧默默吃完早餐，他才又再次出现，然后一路无言地载着她离开老宅向学校赶去。
荧总共请了两天假，回到学校后也没有什么人起疑，只当她家里有事暂且回去了两天，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每天都试着和空联系，可消息发出去后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他究竟去哪里了？”
荧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哥哥有一个神秘的工作，神秘到她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不知道，她放下手机望着宿舍雪白的墙壁发呆，盘算着是否应该去找温迪问点什么时，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有一条消息赫然跳到了屏幕中央。
【楼下】
荧仿佛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冲到窗前，拉开窗帘往楼下望去，不知何时天空已飘起了雪花，细细密密，仿佛洁白的羽毛，而楼下到处都是因此兴奋欢呼的学生，可是荧还是立即从一堆纷扰之中看见了她的哥哥，耀眼的金发，黑色的风衣外套上还挂着雪花，正越过十几米的高空与她远远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