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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血黑与纯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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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那天夜里荧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进老宅深处的某个房间,那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边缘繁复的镂空花纹蜿蜒起伏,静立在地板中央足足一扇门之高。
荧站在镜子前,里面倒映出自己的模样,金发褐眼,白裙曳地,明明一模一样的五官,可她总觉得镜子里的女孩有什么地方不对,荧与她对视,直到目光瞥向对方嘴角的微笑,才惊觉镜中倒映的其实并非自己。
她惊疑不定地连连后退,而镜中少女依旧浅笑嫣然,她眨了眨眼睛,嘴唇一启一合,却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神奇的是荧竟然看懂了她想要说的话,就像凭空出现一般,陌生的话语带着诡异之感在荧的脑海中缓缓回荡:
“镜生两面……”
“一为现实……一为虚幻……”
………
荧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大半日光,房间里昏暗弥漫,她侧头看了眼睡在身边的空,见他安静地阖着眼,半张脸微微陷进枕头里,柔软的金发正随着呼吸在她肩膀上起伏。
自从成年以后两人便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睡觉,哪怕有时候荧闹着要空陪她,空也从来没有答应过她,仿佛遵守某种规则一般,任由荧独自生气也决不让步。
可昨晚他却主动钻进了荧的被窝,那么突兀,就和校园里那个让人惊措的吻一样。
荧默默捂着脸,在被窝里翻身往旁侧挪动,可下一秒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按了回去,荧冷不防惊叫出声,听见空沉着嗓子在她耳边“嗯”了一声,再回头时,已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荧惊慌失措的表情,说:“你怎么了?”
慵懒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鼻音,空支起半边身子,神情惺忪而又严肃,圈在荧腰上的手则撑在她的身侧,这是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荧几乎无法动弹,也不敢动弹,视线从他衬衫纽扣解开的地方望进去,不受控制地触及到一大片光滑紧实的胸膛……
“没…没怎么。”
荧在心里面哀嚎,脸烫得恨不得缩进被窝里,而空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钟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于是慢悠悠地起身坐在床上,用指尖不适地捏了捏眼角,一边催促道:“快起床吧!”
他低头看着只露出双眼睛在外的荧,“下午,我送你回学校。”
“??”
不是说不让她去学校吗?荧满眼疑惑地看着空,期盼他能解释一下,可等了半天,也只等到一串熟悉的沉默。
长久被忽视的感觉,彻底点燃了荧的怒火,她起身抓住空的衣襟,试图让准备从床上离开的空正视自己,却不想未扣严的衬衫瞬间被扯落大半,而空连忙钳住荧作乱的双手,带着一种训诫的语气,说:“别闹了。”
“我没闹!”荧简直气结,这人怎么每次都能把错推到她身上,“把我从学校带走的人是你,将我关在这里的也是你,最后又说要送我回去的人还是你!拜托,我才是受影响最大的那个人,却连一丁点知情权都不配拥有吗?!”
荧说到激动处,挣脱钳制一连在空胸口处拍了好几下,空冷不防轻咳几声,抓住她的手无奈道:“我这是在保护你,你要相信我,达达利亚混进学校避开了所有耳目,事态紧急所以我只能匆匆把你带走,而他三番两次出现的目的其实就是你……”
“他几次找到我,不就是想利用我来对付你吗?”
荧不耐烦地打断他,“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上次进医院就是因为他,你做什么我确实没法干涉,可你是我哥哥,我也会担心你啊!”
达达利亚在图书馆说什么“种子”,没头没脑且莫名其妙,那明显只是个代号,用来代指某种不宜宣出口的事物,而荧也本能地感觉到这一切和空有关,即便对方找上的是她自己。
她似乎被卷入了一场针对空而诞生的阴谋,不然他也不会让温迪时刻在自己周围监视着。
自从知道空在为当局工作以后,荧突然觉得很多以前觉得习以为常的地方,都变得可疑起来,毕竟没人会选择在寒冬腊月跑到舞蹈室楼下的草坪上睡觉,也不会带着过期杂志跑到堆满杂物的图书馆角落里,半天不见书页翻动……如果可以,荧倒是希望空能亲口告诉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顾自地让她远离一切。
“我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是害怕我会拖累你,就更应该做到信息透明化和公开化,否则我一头雾水的,指不定哪天就不小心把你给卖了。”
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企图说服她的哥哥,而空看着她眼里浮动的狡黠,突然间笑了出来,“用不着说得这么委婉,荧,你每次有什么坏心思都会写在脸上。”
“……”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慢慢告诉你的,不用急这一时。”他眉心交织的淡漠似乎消融成了一层暖意,“现在你应该做的是赶紧起床,然后洗漱下楼,乖乖等我做好早餐,明白吗?”
说完低头在荧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很轻的触感,却让荧瞬间想起了昨天那个有些激烈的吻。
她被空圈抱在怀里,心跳快得不行,而更要命的是,空笑着一点一点从她手里拽回衣襟,那扯落的衬衫底下露出的大片皮肤,刺得荧目光微颤向后退缩,胡乱答应道:“哦…好。”
可下一秒,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唇上似乎被什么飞快地覆盖了一下,微凉如风湿润如水,她愣住了,一直到空走出房间将门阖上,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泛软,只能继续在床上瘫着了。
11、
这是空第二次吻她了。
荧捧着发烫的脸颊愣愣地想。
她低头摆弄面前千佛手,舒展的叶片和花朵吸饱了水分和阳光,泛着绿油油的可爱的光泽。而落地窗后面的阳台上,养着不少荧喜爱的植物,这两年来她一直没有回来过,可这些植物竟一副被人照料得很好的模样。
荧若有所思地回头扫了眼四周,然后起身来到楼下。
楼下客厅里空调正嗡声运转着,暖烘烘地驱散了所有寒冷,荧脱掉大衣,只剩里面一层针织连衣裙,娇小的身体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厨房里飘来油香味,惹得荧吞咽了几下口水,她走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看着空围着围裙正在灶前忙碌,颀长的背影穿梭在一堆食材中,不疾不徐,仿若古典文献中看到的那首俳句,“不意梅雨时节里,松间悄然露霁月”,别有一番沉静的味道。
似是觉察到她的存在,空回头看了荧一眼:“离厨房远点。”
荧听出了其中的嫌弃,有些尴尬地缩回来了脑袋。
此刻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荧干脆在老宅里到处闲逛,看着那些熟悉的陈设的装饰,小时候的事也一点一点地蹿进了记忆。她在二楼的各个房间内查探,有些房门竟被锁着无法进入,于是荧轻车熟路地走到空房间对面的书房,依照记忆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大串钥。
“居然还在!”
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这里曾是她与空玩捉迷藏时经常光顾的地方,但那时候父亲好像一直不允许他们靠近这里,一旦发现总免不了一顿臭骂。
然而越是禁忌的存在,越是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于是荧偷偷记住了存放钥匙的地方,在父亲不知道的情况下和空一次又一次地跑进去,却也并没有发现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而今荧再次满腹疑惑地打开房门,随着老旧的木质房门发出暗哑的吱呀声,里面尘埃遍布的杂乱无章便暴露在了荧的眼前,空气中弥漫着许久未见阳光的味道,荧连忙不适地屏住呼吸,而正当她扫视一圈后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盖着白布罩子的巨型物件,被放置在一堆杂物之中,看着倒也有几分特别。
于是荧好奇地走了过去,捏着布罩一角轻轻掀开,里面的物件也逐渐显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面华丽复古的落地镜,镜框边缘是玫瑰镂空的花纹,而镜面则清晰明了,不见沾染任何灰尘。
荧站在跟前,看着镜中的女孩浅笑嫣然,巨大的熟悉感如漩涡一般向她席卷而来,荧只觉得周围一切都在变得模糊,而视线所及只有镜中那个虚幻的影像,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镜生两面,一为现实,一为虚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