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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们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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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达达利亚有些恶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幽暗逼仄的咖啡厅内,黑衣人不断向前聚拢。枪声响起,子弹穿梭在空气中,□□被击穿发出的沉闷声响,彷佛酸雨滴落地面腐蚀出了孔洞。怀里的女孩在哭喊、挣扎,而对面的男人早已满身血污,他死死盯着达达利亚和荧所在的方向,眼中疯戾肆掠,狼狈而又可怖……
何其熟悉的一幕画面啊,达达利亚在心里默默地感叹,单枪匹马就敢闯入敌穴,就像他身旁的同伴刚才所评价的那样,真是疯了。
不管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都令他觉得讨厌。
冰冷的嘲讽在嘴角蔓延,达达利亚右手桎梏住荧的身体,让她无法挣脱自己。失去力量的影之女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早已不是当初自己所憧憬的模样。不过没关系,与其将她送还给空,达达利亚突然觉得不如就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一如当年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
而这次,他要做一名守护者。
划下一道命令的手势,达达利亚转身离开了战场,身后的男人嘶吼着向他冲来,可惜被黑衣人阻截在原地,哪怕是近身肉搏,单个人的力量也终究无法战胜一群人的狙击,达达利亚希望空能明白这个道理。
就好比当初他只身前往至冬雪原去寻觅荧的踪迹一样,最后被愚人众和深渊教团折磨得奄奄一息也不愿回头,那倔强的性格倒是和荧如出一辙。
达达利亚有些酸涩地想着,年少时候的嫉妒总是伴随着不可言说的情愫,彼时的他就站在荧的身后,默默地看着那个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少年,满身血污地自硝烟中蹒跚而至。
“等等我…”
他乞求着,朝荧伸手。
可荧却对他说:“你来得太晚了。”
晚到她已放弃了等待,决定独自去面对与这个世界的战争了。
少年眼中的喜悦被霎那间浇灭,像一朵花的枯萎,充满了残忍的味道。
而达达利亚却不可抑制地在心底涌现出一丝幸灾乐祸,哪怕他知道荧是在阻止空继续深入险境,但那又如何,与她并肩作战的人永远都是自己,而空作为一名被保护者,则被排斥在荧的战斗之外。
她的世界对空来说已经变得陌生。
从天理维系者将他带走的那一刻开始,两人便已经形同陌路。失去记忆的光之子游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而与提瓦特意志苦战数千年的影之女,则一直在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如果他们后来没有自相残杀的话……
“唔…”
左臂上的疼痛加剧,达达利亚发出一声闷哼,思绪猛然从回忆中抽离,他看着怀里为了挣脱出来而攻击自己伤口的荧,笑着说:“别费力气了,这次我是真没打算将你还给空。”
于是手上力气加重,达达利亚将荧一路掳至后门外面的一条小巷里,黑色的轿车在巷口急速地停下,发出一串刺耳的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荧一边哭喊一边挣扎,却在达达利亚纹丝不动的桎梏中显得格外赢弱不堪。她绝望地望向咖啡厅入口的方向,就在被塞进车里的那一瞬间,复古的金属门被人推开,荧看见空踉跄着朝自己追来,一如当年在提瓦特时的狼狈模样。
眼泪是最廉价的忏悔,荧拼命拍打着车窗玻璃,却无法阻止自己被带走的命运。达达利亚将她按倒在座椅上,含笑的眉眼之间悬挂着一丝愤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
“想知道自己残缺的那部分记忆究竟是什么?”
泛红的双眼冷漠地注视着他,荧如他所愿地停止了挣扎,晶莹的泪珠散落在睫毛周围,冰冷又脆弱…达达利亚感受着心里的那抹悸动,俯身在荧的耳边轻轻扬起语调:“那就给我乖乖地待着别动。”
25、
汽车行驶到了高架桥上,离咖啡厅已经越来越远,达达利亚坐在荧的身边,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沉默不语。
他扯下领带打算做成止血绷带,一抬头却碰触到荧冷冰冰的视线。
“上次在船上时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呀!”
达达利亚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居然还有心情对着荧调侃。荧无言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车窗外面的风景,明媚的阳光散落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远处平静的江面似乎永远都不会翻涌波浪,不同于动不动就电闪雷鸣的提瓦特大陆,这里的气氛总是过于祥和。
关于提瓦特世界,荧的记忆止步于空和自己对决的画面,她花了数百年的时间在已经覆灭的文明遗迹中寻找幸存的族群,利用他们的力量来对抗提瓦特的意志,而达达利亚便是她在旅行途中认识的一名少年。
彼时的少年还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剑,荧让他见识了这个世界以外的无限可能,宇宙的尽头,世界之树,也让他知道了自己所身处的这片大陆上那些粉饰在历史长河中的过往,于是少年的剑变得锋利起来,也在斗争的漩涡中无往不胜。
人类总是这样,他们可以勇敢地面对世界末日的恐怖,却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新世界诞生的牺牲品,愤怒积攒到一定程度便可以颠覆一切,哪怕当时的尘世七执政也默许了他们这些阴影中的存在。
汽车急速地穿梭在长长的越江大桥之上,两旁斜立的巨型钢索模糊成了一片后退的风景,达达利亚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对上荧的眼睛。
“空最后倒戈了。”
他轻描淡写地陈述着过往,告诉荧关于提瓦特世界最后的结局。
“可是预言中的未来也如期而至。”
“神明也好,人类也好,我们都输了。”
“提瓦特最后毁于人与神的战争,而你,原本世人眼中的灭世者,却在最后成为了救世主。”
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浮现在达达利亚的脸上,他叹息着向后倒去,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
“你过说你要屠尽提瓦特神灵,带着空离开这个世界,却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将自己献祭给提瓦特的意志,供她继续苟延残喘?”
像是丝线断裂在某一个界限的尽头,所有模糊不清的画面终于完整地拼凑在了一起。荧觉得自己就像是从梦境里苏醒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连结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每一个节点。
她想起世界之树的那个预言,而自己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它的意义,那是她和空的命运之轮上早已呈现的脉络,而提瓦特只是那个预言实现的背景罢了。
荧沉默着,那座看似没有尽头的长桥也终于迎来了终点,达达利亚看着立于前方道路的熟悉身影,熟练地掏出武器,他回头看了眼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荧,然后命人将车停了下来。
枪声响起,无休止的子弹在空气里穿梭,全部朝着道路中央那个满身狼狈的男人扫去,可他却像一只寻找到猎物的野兽一样,朝着荧所在的方向越来越逼近。达达利亚掏出短剑,剑刃锋利闪着寒光,没有子弹快,却是近身搏斗的最佳选择。
“这是最后一次,赢了,我就放你们离开。”
达达利亚决定恪守战士应有的准则,他向着空急速而去,两道身影开始在长桥上空的钢索吊梁上激烈地缠斗。
江面上刮起阵阵冷风,吹散了荧的发丝,她走下车,仰头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逐渐迟钝疲倦,然后缓缓落下。达达利亚摇晃着跌倒在地,身上的衣服浸染了大片血色,触目惊心,而空则是更为狼狈不堪的模样,鲜血淹没了半边轮廓,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则是厮杀至此,已无法收敛的疯戾。
“空…”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荧站在他的面前,嗫嚅着嘴唇:“对不起…”
而回应她的是空用力到令人窒息的拥抱,以及瞬间侵入感官血腥与冰冷。荧抽泣着,用尽所有力气在他的怀里说:“对不起…”
“空…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