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云韶杳

3、Chapter 3 如坠雾里的情书（the bewildering love letters）

　　安托万煞有其事地说：“我对此有专门研究，写给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写给年轻寂寞的少妇……屡试不爽！”
　　洛朗心中充满了对这玩意的疑惑和不信任，但是他还是紧紧握住安托万的手。
　　“亲爱的安托万。”
　　安托万摆摆手：“我们别见外！”
　　说完他看了看外面，草坪上吕西安低头似乎在听康帕涅说话。
　　阳光照在吕西安身上，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安托万看得有些痴了。
　　安托万低声道：“博杜安的儿子真是漂亮！他要是个女孩，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追到手。”
　　洛朗淡淡扫了远处一眼，撇撇嘴。

　　虽然觉得安托万的情书云里雾里，但是洛朗还是忍着肉麻把它抄在价值不菲芬芳四溢的信纸上，委托小女仆送给尊贵的莱罗伊夫人。他寄了四封信都杳无音讯，而偶尔来府上做客的莱罗伊夫人神色如常。洛朗不由得怀疑，自己辛苦抄写信件是否真的到了高贵的德-莱罗伊夫人手上。
　　又是黄昏，洛朗第七次走向舍利莫的小屋时，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洛朗先生，有你的信。”
　　洛朗看着小女仆递过来的信，看着信上De-Leroy的烫金，他愣了好会儿，“哈”地笑出一声，满是释然。
　　小女仆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洛朗从兜里掏出一个苏：“赏你的，快走吧。”
　　途中洛朗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可怦怦直跳的心看到一半便倍感无聊。
　　夫人的回信如他写的一般飘渺不知所云，但是到底洛朗看明白了，她表示确实很想和洛朗进一步探讨神学。
　　洛朗正琢磨着下一封信怎么回复，这时路过的蔷薇小径旁边突然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好奇心驱使，他探了探头。
　　淡淡月光，融融树林。
　　林间站着两个男人，火红头发的男人把暗金色头发的男人按在树上，疯狂地吻着他的锁骨。
　　暗金色头发的男人闭着眼，绷着身子一动不动甚至有些厌烦的样子。
　　夕阳的变幻光影下那男人的五官柔和优美，像极教堂里的雕像。
　　好一会儿，洛朗才认出来，火红色头发的安托万，暗金色头发是吕西安。
　　这一刻洛朗心里升起的不是恶心与反感，却满是不可接受和愤怒。
　　他不能接受傲慢的吕西安被安托万忘乎所以吻着而无动于衷，他觉得受到了戏弄。
　　自己只是碰了他的脚趾就让他生了气，而被安托万这样搂着亲着吕西安却毫不反抗。
　　这落差如同身份悬殊都让他难以接受。
　　安托万按耐不住地想把吻侵上那精致的脸蛋，这时吕西安睁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那一刹那他活脱脱像睁开眼睛的狐狸，洛朗这样发现吕西安的眼角上扬的弧线漂亮极了，只能出于某位杰出艺术大师的笔下。
　　洛朗落荒而逃。
　　回到屋内，洛朗倒在床上却无法平静，他提醒今晚自己要写——确切地说是抄——给莱罗伊夫人的回执，但是脑中竟冒出征服莱罗伊夫人远远不如征服吕西安更为解恨和痛快的想法。
　　——反正他想做的，都是将上等人自以为是的傲慢践踏在剑侠。
　　他念了晚祷，没有抄书，很早就睡了。
　　可辗转反侧中脑里反复闪现的，仍是那个昏暗林子里的每一瞬息。

　　今天是星期天，圣洁的教堂里，唱诗班咏唱不休，他机械地念着祷词，却赫然发现隔了几排人站着吕西安。
　　他双手叠在胸口，低头默念。
　　日光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落满教堂空旷，落满他一身。
　　他不认识那低头默念的人。
　　专心做祷告的吕西安很安静，仿佛连呼吸都会惊扰到他。

　　大出乎他意料，莱罗伊夫人的回信更加热情，洛朗总觉得她在暗示点什么，但又不敢确信，一边纠结贵妇人的做作一边锲而不舍地抄写长达五页的“肺腑之言”。
　　然而愈发没了兴致，在纸上倾诉着对莱罗伊夫人的热爱时洛朗甚至想如果收信人是吕西安，他会不会也像莱罗伊夫人这般失了矜持。
　　一日他拿着莱罗伊夫人的回信往回走时，路上竟然遇见吕西安。
　　怕种种纷乱的心事被看穿，洛朗反而强迫着自己直视吕西安。
　　吕西安觉得这种自卫般的目光很碍眼，视线移到他手里的信。
　　洛朗下意识挪了挪手指遮住了烫金。
　　然而吕西安没有问，只是简单的下了一个命令。
　　“迪布瓦先生，我命令你即刻去塞尼尚取加斯帕尔专属的火枪。“
　　塞尼尚离博杜安很远，一来一去就算不歇息，也要到第二天清晨才赶得回来。
　　本来他做为下人不应该多问，但是潜意识却隐隐认为自己照吕西安的指令去做便是一种变相的屈服，于是张口道：
　　“加斯帕尔少爷已经有新的火枪，并且旧火枪很危险。可以询问这样做的理由吗。”
　　“没有理由。”
　　吕西安眯起眼睛。
　　“要不去做，要不开除。”
　　他那种不屑一顾让洛朗怒从心生，这个人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吕西安对他没什么兴趣，转身走了，临行前却转过头来：“别总像只刺猬——很碍眼。 “
　　洛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着嘴唇，紧紧捏着信。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