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斐波那契数列（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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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凝的冲动促成了她的行动，说走就走。
她想去雨房，所以她就去了。坐在地铁上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甚至没有给江晚晴发一条消息。
这样……不太好吧。
她打开和江晚晴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信息：学姐，我昨天去你家，好像把充电器落在你家了。
手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是啊，我在江晚晴面前的人设是个笨蛋，丢三落四符合这个人设，可是这真的会是个好借口吗？
或者，我可以直言了当地说：学姐，我想见你。我想再看看你生活起居的地方。
我想接近你。
我想了解你。
我想阅读你。
我已经知晓了很多你的信息，如果我真的是个HR，我已经可以自信地填满你的简历，然后给你发一封offer。
可我想要的不止如此。
虞子凝将对话框中打好的文字一个一个删掉。就在这时，微信弹出一个语音电话，葛芊打来的。
虞子凝和葛芊根本就不熟——这让她感到万分尴尬。接语音，或者不接？就像那条即将发送给江晚晴的信息，发，还是不发？
你得二选一，就像哈姆雷特那样，to be or not to be？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藏在被舞台线缆绊倒的老国王幽灵笑料背后的沉重。
地铁到站的报站声响起时，虞子凝接通了葛芊的语音通话。
“对不起，学姐，”葛芊的语气听起来很小心，“我那天有点冲动，不过我是冲着十六去的，我真的有点太在乎她，只是……”
“没关系。”虞子凝说。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虞子凝踏上了地铁站出站的扶梯，她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葛芊，或者一块批判十六。
她却说不出话。因为我不会来事儿，因为我局促而笨拙，我不会像利维坦小姐那样，一边戴着痛苦面具，一边精准地指出对方在工作中的漏洞。
葛芊道过歉，她似乎发现虞子凝确实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于是就挂了电话。
虞子凝走进了雨中女郎居住的小区，找到了属于她的雨房。三号楼1单元11601号。她不是个擅长记住道路名称和门牌号的人，不过她擅长去记忆关于雨中女郎的一切。
站在门前时，虞子凝的心怦怦直跳——一定是刚才走路太急了，或者是因为我太菜了，心脏不堪重负。虞子凝抬起手腕看了看运动手表，心跳已经逼近了120/分。
她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就像一粒小小的冰雹落入了雨幕。雨中女郎不在家。路绎辰说她总是加班，单位要求她随叫随到。
虞子凝在门外等待了一分钟，然后在密码锁上输入房门密码。
112358
她记着这串数字。不过直到她真的依次按下这串数字时，她才意识到这是斐波那契数列。从第三项开始，每一个数字等于前两个数字之和。
高中时，有位同学吐槽食堂的饭菜是“斐波那契菜”：今天的菜=昨天的菜+前天的菜，于是这个说法在班级里风靡一时，衍生出了斐波那契作业、斐波那契课程表之类的梗。
门锁滴滴响了两声，提示密码错误。
虞子凝困惑地皱了皱眉，是哪个按键按错了吗？她又输入了一次，这次她每个数字都按得很慢，她确定没有搞错任何一位数字。112358，斐波那契数列，黄金分割数列，一点不错。
密码错误。
虞子凝站在雨房的门口，冰冷的黑色防盗门将她隔绝在雨房之外。她的心跳缓慢地减速了，像是一辆正在行驶而不再踩油门的汽车，速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一直降到怠速为止。
我的心脏仍然在跳动，现在维持每分钟80下的速度，机械、忠诚地把血液迸向我的全身。
江晚晴改了房门密码。
或者她一开始就给了虞子凝错误的密码。
为什么？
虞子凝以为自己已经走入了那片雨幕中，她已经看清了雨中女郎的真容，却不料那只是雨雾的诡计，江晚晴美丽的面容是某种神秘的障眼法。
我并不懂她。
我内心中一切演绎、推理、患得患失，不过是属于我的独角戏，而你，在属于你的世界中。我们就像是相隔遥远的两座孤岛，偶尔有一只海鸟从你的岛上落到了我的岛上，我却以为我可以靠近你。
可是在失落从心中像雾气般升腾起来之前，虞子凝居然觉得有些生气——大概是恼羞成怒的具象化吧。
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因为我是个学生，我比你小好几岁，因为我试图笨拙地接近你？所以你认为你应该戏弄我一下，为了满足你某种恶趣味，或者只是单纯警告我？你会是这样的人吗，利维坦小姐？
虞子凝看走廊里的地面还挺干净，干脆席地而坐，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考研那天，在考点外席地而坐的狼狈样。
如果注定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过程中所有挫折都会显得不堪回首。
今天没有下雨，也许我见不到雨中女郎了吧。
我该怎么办？回学校吗？或者，再极端一点……删了江晚晴的微信？就当利维坦小姐只是一场秋后的雨，天晴了，就该结束了。
虞子凝站起身，随后又坐了下来。
江晚晴总要回家的。然后她会看到自己像个要债的人一样堵在门口，总而言之不怎么体面。
虞子凝又站起来，在原地徘徊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她想起来《围城》中，方鸿渐如果在大雨之中再多等一分钟，唐晓芙就会叫住他——
我不是方鸿渐，商品房的走廊中也不会下雨。我可以再多等一分钟。
虞子凝哼起了《等一分钟》的调子，哼到一遍发现忘词了，于是她又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搜索这首歌。
徐誉滕唱到“能够感觉你也心痛”时，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停在了这一层。电梯门打开，江晚晴一手举着手机，还在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虞子凝只听到江晚晴冷笑，“征求函不用OA发过来，还指望用猫头鹰送过来？”
然后她看到了坐在门口水泥地面上的虞子凝，愣住了。
江晚晴看起来和虞子凝一样狼狈：头发乱糟糟地扎起来，风衣一边领子被背包带子挂得翻倒，满脸都是不耐烦和疲惫的神色，手指上还勾着车钥匙。
虞子凝的手机还在唱歌：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看到你闪躲的眼。
虞子凝关掉了音乐软件。她等到了那一分钟，但是她没有看到江晚晴闪躲的眼，江晚晴平静地望着她，也许带点惊讶，像隔着雨帘一般朦胧不清。
“你怎么在这里？”江晚晴问，她挂了手中的电话。
“我想……过来看看你。”虞子凝说，她的嘴倒是比脑子还快，微信上发送的每个字都斟酌推敲，面对江晚晴时，说的话却不经过脑子。
我真是个笨蛋。
“哎呀，看我这记性！”江晚晴右手仍然拿着手机，她用手机侧边敲了敲额头，“我忘了告诉你，昨天修灯的师傅来了，所以他走之后我改了密码……”
她走过来，快速地在门锁上按了几个数字：“新密码是132134，还是斐波那契数列。”
江晚晴看起来非常地自然随意，没有任何表演的迹象。她打开房门，示意虞子凝进去。
“看！灯修好了，”江晚晴打开了客厅顶灯的开关，大白天里光线明亮得简直能和日光媲美，“其实换了个灯带就好了。”
“哦……挺好的。”虞子凝假装对灯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这几天忙得要命，辖区出了点事，还弄出舆情了，”江晚晴踢掉脚上的皮鞋，换上拖鞋，去厨房倒水，唉声叹气地抱怨着，“和应急管理局扯皮了好几天，最后活全是底层牛马来做。”
——她好像又不是那个神秘的雨中女郎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虞子凝坐在沙发上，忽然感觉自己刚才在走廊里的情绪过山车非常可笑。
我怎么会那样想我的利维坦小姐？她并没有厌恶我的靠近，她也从来没有想要戏弄我。
江晚晴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出来递给虞子凝：“我姐又给我打电话，外甥情况可能不太好……”
“是化疗又感染了吗？”
“这一轮化疗已经结束了，但是回家之后一直发高烧，可能是流感或者其他什么吧，”江晚晴说，她解开草草扎着头发的皮筋，泛着缎光的长发垂落肩头，“化疗之后会非常虚弱，免疫力会很差。”
所以你的姐姐江晓晴没有挺过去，对吗，雨中女郎？
你的难过，不仅是因为你的外甥，也是因为你自己。
命运中注定的诅咒。
她在虞子凝的对面坐下来，正好挡在路绎辰用来看数据的那台大电视前面，扭脸看向窗外，那种难过的雾气从她的身上升腾起来，但只有短暂的几秒。
“你今天没课吗？”江晚晴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啪的一声轻响，就像是在虞子凝心底点燃的一朵小小的烟花。
“今天放假。”虞子凝说，她摩挲着手中饮料冰凉的表面。
江晚晴又不说话了，她像是在想什么，或者单纯只是通过发呆来消磨时间。过了几分钟，虞子凝突然问道：“学姐，路教授这两天没有过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斐波那契数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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