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珠寻篇 抵达 ...
-
树皮粗糙的表面上靠着拾眠与的后背，他将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第一张纸条。
纸张泛黄，边缘有些破损，字迹明显看得出来已过多年，但上面有一层灵力保护，让其依旧清晰。那笔迹他可太熟悉了，工整、清秀，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认真劲，这笔迹曾经出现在他的每一本书上，上面都有着细心的备注，真怀念呀。
他的心跳地急促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强迫自己镇定，展开了第二张纸条。这张纸明显更新一些，这是左护法当时写的餐后评价。那笔迹稍显潦草，但拾眠与没有嫌弃，拿起对比起来。
拾眠与轻轻抚过那陈旧的墨迹，反复对比着，目光在两张纸条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笔画。
他沉默不语，这片难得的安静将他整个人淹没。周围世界的喧闹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被他隔开，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两张纸条仔细地重新折好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什么易碎的珍宝，重一点就会消散。
他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仰起头，透过稀疏的叶片望向天空。他贪婪地呼吸着，想要平静下来，这时一声极轻的、带着巨大疲惫的呢喃:“这……这是真的吗？我又在做梦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挡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光线从他指缝间漏下，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甚至有点沙哑，哽咽了几下又闭上嘴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巨大的冲击、漫长的寻找、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敢言说的希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这么久以来几乎要将他压垮，这次是真的了吗？
他在树下靠了许久，直到心情渐渐平复，脸上的激动和脆弱被强行压下，重新换上了一副平日里那副略带散漫、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他重新推开雅间门时，脸上已经挂起了熟悉的、略显轻浮的笑容:“大家都收拾好了吧？那我们这就出发了。”
霞叁吃饱喝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重新拎起被藤蔓捆着的蛇妖，懒洋洋地跟在拾眠与身后。关迹默不作声地走在最后，他的目光在拾眠与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不太对劲。
他敏锐地察觉到，拾眠与虽然表面上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他背上怎么多了些尘土和木渣，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低气压。不过，关迹素来不是多事之人，既然对方不愿表露，他也懒得询问，就当不知道吧，反正问了这人也不会说。
几人按照水晶球那闪烁不定的紫色箭头指引，再次踏上行程，箭头指向的是村子的南边。
他们穿过房屋之间狭窄的巷道，路上拾眠与异常地沉默，不像往常那样会时不时调侃几句霞叁或者和关迹搭话。
霞叁则是因为吃饱了，加上拖着个蛇妖，也懒得说话，只顾着埋头赶路。只有蛇妖偶尔因为被拖得不舒服而发出几声不满的嘶嘶声，这氛围有够怪异的。
很快，他们走到了巷鸯村的边缘，再往前，又是那片望不到尽头的金沙。然而，水晶上的箭头依旧固执地指向南方，丝毫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
“不是吧？还要进沙漠？”霞叁哀嚎一声，刚才吃饱饭的满足感瞬间被绝望取代，这傻逼水晶可以滚吗？
就当众人准备走时，霞叁突然大喊一声：“等一下！”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看向他。
只见霞叁一脸严肃地说:“我要先买点吃的！不然照这个走法，还没找到地方，我先饿晕在路上了！谁知道这破水晶要把我们引到哪个天涯海角去！”说完，他也不等其他人反应，提着不断挣扎的蛇妖，像一阵风似的冲向刚才瞥见的村口小型集市，留下关迹和拾眠与两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两人无语地看着霞叁在那些卖饼、肉干、水果的摊位前上蹿下跳，嘴里还嚷嚷着“这个我要了！那个也来点！对了，你这里有肉馅的吗？我也要了。”那架势，完全不像是刚刚在饭店胡吃海塞过一顿的人，这人向谁学的？
此时此刻远在沃云山正在勤奋工作的骨溪打了个喷嚏，她摸了下鼻子，疑惑道:“怎么了，我也会感冒吗？不对吧……”
关迹看着霞叁几乎要把一个摊位的存货搬空的架势，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身旁沉默的拾眠与开口:“按照现在这个节奏，他怕不是打算把整个集市都买下来。拾门主，你不管管吗？”
他心想，沃云山再财大气粗，也经不起这么挥霍吧，这沃云山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难不成真是非法勾当？
拾眠与的目光刚才显然有些恍惚，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里，直到听到左护法的话才把他拉回现实。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钱。他开心就好。”他顿了顿，忽然转过头，看向关迹，眼神复杂，语气也变得有些奇怪，“倒是左护法你……刚才，有没有吃饱需要买点什么吗？”
关迹:“啊？我、我不需要。”
他被这突兀的关心问得一怔，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拾眠与作为请客方在尽礼节性的问候，心里还感叹了一下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在这些细节上倒是挺周到的。于是他客气地回复道:“多谢拾门主款待，味道很不错，我吃得很饱。”
拾眠与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你这人，不必和我客气，也不说什么谢谢，随意一点就好。”
这下让关迹更加疑惑了。虽然拾门主可能是个注重礼节之人，但这语气未免也太自来熟、太亲近了些？对了，差点忘了，这人好像一直挺自来熟的，那没事了。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霞叁已经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大包裹，拖着生无可恋的蛇妖，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我、我弄好了！”霞叁把包裹放进手环里面，大口喘着气，“这下就不怕饿肚子了！谁知道这破石头要把我们引多远，连个距离提示都没有，什么垃圾玩意儿！”他愤愤不平地吐槽着水晶。
拾眠与看着他那副样子，脸上终于露出轻笑:“你呀，买这么多，吃得完吗？算了，买都买了，吃不完就带回去师姐，反正她肯定吃的完，我们走吧。”
根据水晶的指引，他们再次深入沙漠。一路上，还是和往常一样，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就跟捅了沙窝一样。除了偶尔会遇到一小片绿洲，之外其他的景色还是沙子，都给他们走烦了。
一路上，拾眠与的话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霞叁，或许是补充了库存，又恢复了活力，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沙漠传说讲到各地见闻，甚至还时不时跟被拖着的蛇妖拌几句嘴，精力旺盛得令人咋舌。
关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拾门主沉默的有些反常，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是刚才没有找到册子在失落？但他依旧选择沉默，只是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和拾眠与的状态，以免这人到时候撞树。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霞叁又开始喊累，蛇妖也开始附和着有气无力地呻吟起来，水晶上的箭头突然稳定了下来，并且明确指向了东北方向。他们精神一振，立刻调整方向。
又坚持了一段路，终于，在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建筑物的轮廓！
“到了！好像到了！我的天啊，终于不用走了！”霞叁兴奋地指着前方。
几人加快脚步，随着距离拉近，那片建筑的样貌逐渐清晰。那似乎是一个……小镇？但仔细看又不太像。
等他们真正走近，才发现那是一片占地极广、建筑风格极其奢华的……学院？。高耸的白色围墙在小镇中间包裹起来，上面有着琉璃、宝石装饰，这与其说是一个学院，不如说是一座独立的城邦。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片建筑群的周围，竟然环绕着热闹非凡的集市，各式各样的摊位传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话说过来，这是哪？
但真正让众人愣住的，是这片建筑群的外表，这看上去还有点眼熟呢。
拾眠与眯起眼睛，看着那气派非凡的大门和隐约可见的内部格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喃喃道:“看来这还真是那个什么神的指引？呵，有意思。”
霞叁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即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讶和了然的神情，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好像还真是！这也太巧了吧，我终于不用走第二回了。”
关迹没有理会他们打的哑谜，他的目光直接投向了建筑群入口处那巨大的牌匾。牌匾由上好的琉璃雕刻而成，上面写着——九桑学院。
这就是那所被誉为“时界顶尖学府”的九桑学院。
传闻中，这里有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无论何种出身只要有向学之心，皆可前来求学问道，学院内的图书馆更是对外开放，允许外人查询资料、请教问题。因此也有人戏称这里更像是一个庞大的慈善学术机构。
但是嘛，与这种开放包容理念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学院内部严苛到近乎残酷的等级制度。
学院会收养来自各地的孤儿或贫困孩童，这行为还挺像黎国的辟离院，但这些孩子进入学院后大多只能充当仆役、杂工等角色，被禁止接触高深的学问，必须无条件服从学院内其他正式学员和教习的命令。学院虽保证他们基本的衣食住行，水准嘛也不高但也不至于饿死冻死，但一旦被判定为“无用”或犯错，便会被毫不留情地逐出学院，美其名曰“外出修行”，实则就是任其自生自灭，并且终生不得返回。
更令人诟病的是，这些被收养的孩子身上，都会被烙上代表九桑学院的独特图腾纹身，伴随一生，无法清洗，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印记，宣誓着谁是他们的主人，这中二规则现在依旧存在，由九桑学院领主——桑沫·格勒继续执行。
关迹知道这里的情况，脑海中闪过关于九桑学院的这些信息，他决定选择先观察看看吧。
学院大门处只有两名穿着制式铠甲的侍卫站岗，神情松懈，甚至还在低声交谈，对于进出的人流并未严格盘查，他们几人大摇大摆直接进入，也没人管，这门卫的工作也太舒服了吧。
几人进入学院内部，眼前的景象与其说这是一所学校，不如说是一座功能齐全的小型城镇。
宽阔整洁的道路两旁，分布着风格各异的教学楼、研究所，巨大的图书馆、安静的自习室、热闹的膳堂、甚至还有商铺和客栈，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存在的。
远处，还能看到一座被绿树覆盖的小山，山腰上隐约可见一些房子，但通往那里的路口设有岗哨，看来是需要特殊的通行证才能进入。这学院内部的绿化极好，与外面黄沙漫天的景象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路上随处可见穿着打扮来自各地的年轻学子，他们大多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一座宏伟的如同宫殿般的建筑，看上去应该是图书馆？
关迹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看向拾眠与，问道:“拾门主，接下来往哪走？”他发现拾眠与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晶球，那紫色的箭头此刻正清晰地指向图书馆的方向。
拾眠与抬起头，望向前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子:“看来，我们也得去那个知识的海洋里游一趟了，走吧。”
几人跟着人流，朝着图书馆走去。一路上，周围路边小吃摊传来食物的香气，学子们在此运动、学习、生活，什么都干。
霞叁看着眼前这里，显得异常兴奋，双眼放光:“真的和我老家……呃，和我看过的那本游记里描述的好像！还是这种开放式的大学制度，怪先进的！”
被拖着的蛇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这人老家到底是哪啊？这一路听你提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能不能换个词？”
霞叁慌乱地打了个哈哈，试图掩饰:“啊？我、我当然是黎国的啊！我老家就是……就是我之前看过的一本特别有意思的话本里的地名！那话本可好看了，地名都起得怪有意思的！”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无比，但也假的可怜。
关迹无语地看着他，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谁会信？脑子里进浆糊的也不会信好吧。
没想到，那蛇妖歪着脑袋想了想，居然半信半疑地问:“还真有这么怪名字的书？”
霞叁一看有戏，立刻用力点头，信誓旦旦地说:“对呀对呀！就是因为名字起得怪，我才特意去看的！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心里暗暗捏了把汗，没想到这蛇妖看着精明，有时候还真挺好糊弄，看来是个单细胞生物！
关迹:……
关迹无语地看着蛇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好吧，脑子里进蛇胆了有可能会信。
关迹看着霞叁那明显在强撑的表演和蛇妖居然真的在思考的样子，只觉得更无语了，这队友也太……不保值了。不过看来霞叁为了掩饰来历，也算是拼了，只是这效果实在有点离上加谱。
说笑间，他们终于来到了九桑学院的图书馆门前，由高大的石柱和沉重的石门建成，而拾眠与手中那颗水晶球，此刻箭头笔直地指向图书馆的深处，看来就是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珠寻篇 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