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玉碎篇 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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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迹脚下在结霜的地面上滑出半尺，险险避开那道红色的火刃。火焰擦过他的左肩，在早已破损的衣衫上又添一道焦痕。少年呼吸粗重，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眼神却依然冷静如初。
关迹一直躲避着拾眠与的攻击，又不愿回击，那炽热的火焰一次次像他攻来，就像以前岁月里一次次的练习，关迹习惯性地接下攻击，和以前一样不回击，只是用冰限制他的行动。
“师兄，醒醒！”他再次呼唤，声音因体力消耗而嘶哑。
拾眠与咬牙切齿地看着关迹，他眼睛里倒映着关迹受伤的身影，绿色的瞳孔上覆盖着一层水雾。他的四肢被无数细如发丝的银线缠绕，像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发动攻击。又一团火焰在他掌心凝聚，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他又要攻过去了。
“哈哈哈，多么精彩的表演！很有意思对吧！”
银面男子坐在一块巨石上拍手大笑，黑衣下丝线依旧散发着光芒，他一会拉拉左手，一会拉拉右手，操控着拾眠与的动作，“师兄弟相残，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戏剧吗？”
关迹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侧身翻滚，原先站立的地面被火焰炸出一个焦坑。冰晶在他指尖凝聚，却没有射向拾眠与，而是试着悄悄渗入周围的地面。
“为什么不反击？”男人歪着头，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你那个宝贝师兄可是招招要你的命啊，你再不自保，我这个游戏就快结束了，那可不好玩……”
“要不你死了之后，我用你的尸体继续和你师兄打，那样就可以一直看戏了！很不错的想法吧！”
关迹依旧沉默，他的右臂已经到快抬不起来的状态，之前为保护拾眠与被击中的伤就算及时想办法止住了，也于事无补，现在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
左手的剑也变得破破烂烂，就算关迹用冰附在剑上，也快不行了，但他仍然坚持着，在拾眠与狂暴的攻击中寻找那一线生机，灵力快不够了，不能再继续僵持。
眼前的一幕刺激着拾眠与，他只能在内心无助地咆哮，他能看到关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能感受到自己的火焰灼伤对方的痛苦，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视觉、嗅觉、听觉、触觉都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存在，能看见他的伤，能闻到血腥味，能听见他的呼唤，能感受他的温度，就是不能去救他……
此刻男人的声音像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看啊，你的小师弟快不行了~他为什么不攻击你呢？是舍不得吗？真是……令人感动的温情啊，我都要羡慕死了，不知道他来生会不会遇见一个好师兄啊，一个不会烧他的师兄。”
“住口！”
拾眠与在意识中怒吼，却发不出声音。他拼命挣扎，发现右手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解不开吗？看向眼前人，又看向丝线，这是关迹释放的寒气正在悄然冻结那些银线！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一勾，更多的银丝从袖□□出，缠绕上拾眠与的四肢：“别啊，我还没有玩够呢，真不够意思！想挣脱吗？没门！”
关迹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他猛地前冲，剑光直指拾眠与身后的银线。剑锋划过空气，带起一片霜花。
“嘶——叮！”
一根突然出现的银丝挡住了剑前行的道路。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两人之间，黑衣下的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想救人？先过我这关！”
关迹被一股巨力震退，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他咳出一口鲜血，却看到拾眠与眼中居然出现了一丝裂纹，那是师兄在哭吗？
刚刚斩丝线时，他看见拾眠与后面那棵树上有人。那人虽然隐藏了气息，但他感觉到了断潮剑的气息，是门主吗？断潮剑还在，那门主应该也没事吧，但……
“小……迹……”拾眠与的嘴唇颤抖着，挤出两个模糊的字。
“闭嘴！”男人听见他说话，反而恼羞成怒，更多的银丝缠上拾眠与的喉咙，“不准说话 去！给我杀了他！”
火焰再次在拾眠与掌心汇聚，这次对准了倒在树下的关迹，关迹艰难地支起身子，灰蓝色的眼眸直视师兄的眼睛，轻声道：“”
没关系，师兄，来吧。”
火焰呼啸而出。
关迹没有躲。
火焰在触及他胸口的瞬间，拾眠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关迹被冲击力又一次撞到树上，他瘫软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原本湿润的草地早已打起霜来，血与雪交融，接触到他的是一双温暖的火焰。
“关迹！”拾眠与的喊声终于冲破银线的束缚。他感到原本放在身上的五彩石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暖流从胸口流向四肢百骸。
五彩石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五种色彩如流水般环绕拾眠与全身。那些银线在光芒中寸寸断裂，化作银色粉末飘散在空中。拾眠与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喘息，眼泪砸在泥土上。
男人惊讶地回头：“怎么可能？我的傀儡丝！”
“哎呀呀，居然挣脱了？”男人很快恢复戏谑的语气，“看来你果然藏了好东西，我没有说错。不过没关系，你的小师弟已经快死了~”
拾眠与抬起头，看向男人，眼眸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五彩石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回荡，帮他恢复神志，但因为刚刚才解除，他还不能马上适应这副身体。
“你……该死！”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拾眠与已经拿起地上之前被关迹抛弃的冰剑冲到他面前。冰剑划过一道炫目的弧光，男人仓促间用银丝格挡，却被轻易斩断，五彩石的光芒也进入了冰剑体内，剑锋划过他的胸口，带起一蓬银色液体。
“啊！”男人踉跄后退，黑衣掉落，道出他内在的缝隙，“你竟敢……你居然敢……”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他背后袭来。本该奄奄一息的关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仅剩的左手握着一柄破败不堪的剑，狠狠刺入了他的后心。
“收下吧……”关迹在他耳边轻声道，呼出的白气凝结成霜。
男人僵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破剑，又看向拾眠与再次举起的冰剑，两面夹击下，他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没想到还怪有意思的！接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是把我碎尸万段，还是怎么？”
拾眠与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冰剑当头劈下，男人的身体在五彩石的光芒中一分为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断裂处没有鲜血，只有像蛆虫般蠕动的银丝。
“怎么样？被我吓到了吧！”男人的上半身还在挣扎着说话，脸上是止不住的愉悦，“我很期待下次和你们见面，下次、下次继续陪我玩……”
关迹拔出剑，又刺向了男人的咽喉和首级，捅了几下，直到男人彻底不动弹才停止。一旁的拾眠与仍不解气，举起冰剑又要刺下，一下、两下、三下……
男人死去后，周围原本的黑衣人全部倒地，一群失去控制的提线木偶失去了丝线和控制者，化作原本应该的样子。
拾眠与越刺越激动，他眼里的火焰被完全点着，每一刺都用足了劲，往死里捅，拾眠与这副模样，看得关迹脑袋疼，他不想看原本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伸手拦住了拾眠与。
“师兄，够了。他已经死了，再刺下去也没用了。”关迹的声音很轻，“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拾眠与的剑停在半空，颤抖不已。他扭头看向关迹，少年浑身是伤，左肩焦黑一片，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嘴角还挂着血迹，却依然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就和以前一样，仿佛刚才他做的坏事不存在，那种平静的表情，看几遍都真是像湖面，他就像是不会害怕、不会伤痛，但拾眠与他知道，眼前这人明明就是关心大家，但是有时候又说不出好话，还喜欢装作没事人的败家孩！
“我……我差点杀了你……”拾眠与的声音支离破碎。
关迹摇摇头，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拾眠与慌忙扶住他，这才发现关迹的伤势比想象的更重，他胸前的衣物已经被烧穿，下面的皮肤血肉模糊。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关迹强撑着站直，“追兵可能不止这些……”
“走！”关迹推了拾眠与一把，站起来，拉着拾眠与向前方走去，“往官道方向！”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林外，拾眠与扶着关迹，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五彩石刚刚使用过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是考虑到万一过度使用，到时候六连岛的屏障就麻烦了，可不能再像无脸雕塑一样到真该用的时候，反而没有灵力了。
“坚持住，就快到了！”拾眠与鼓励道，是说给自己听，更是说给脸色已经苍白的关迹说的。
当他们冲出森林，踏上通往六连岛的官道时，一阵掌声从前方传来。
“精彩，真是精彩啊。”
官道中央站着七个人，为首的男子穿着暗蓝色长袍，对着关迹他们鼓起掌来。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英俊却透着阴鸷，不太好惹的样子。
“居然能干掉银面的分身，值得表扬。”男子微笑道，“虽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太轻敌了，不过也不错。”
拾眠与下意识把关迹护在身后，冰剑再次亮起光芒：“你们是谁？”
“这倒是我们失礼了。”男子优雅地行礼，“你们可以叫我织梦者，是来杀你们的。”他看向关迹，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尤其是你，小朋友，你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我帮你解脱啊？”
关迹的视线扫过对方七人，除了织梦者，其余六人都戴着与银面相似的面具，只是颜色略有不同。他们呈扇形散开，封死了所有退路。
这是什么专属布阵方法吗？之前围堵门主也是这个摆法，虽然人数没有那么多了就是。
“师兄，”关迹压低声音，“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带着五彩石走。”
“不行！”拾眠与断然拒绝，“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而且你还有伤，你不能……”
织梦者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轻笑一声：“在说什么悄悄话？要是你们现在在想这么要的话，那可惜……”他打了个响指，六名黑衣人同时出手，攻击如暴雨般袭来。
关迹猛地推开拾眠与，用仅剩还有力气的左手按在地上。一道厚达三尺的冰墙拔地而起，挡住大部分攻击。但仍有几个突破了防御，在关迹腿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走！”关迹咬牙维持着冰墙，“师兄，你必须走，门主交付的任务我们必须完成。”
拾眠与站在原地，冰剑在手中颤抖。他的目光在关迹和远处的六连岛方向来回游移，不回答关迹的话，任然和关迹一起攻击着眼前的敌人。
“师兄，你是沃云山少主……”关迹喃喃自语，“六连岛还有其他人要你去拯救，你必须把五彩石带过去，不要再耽搁了。”
拾眠与对关迹的话充耳不闻，他不想走，他已经抛弃过一次父亲了，难道他还要把小迹也抛下吗？但六连岛必须用五彩石加固屏障……
拾眠与看着眼前劝说他的关迹：“小迹，你拿着五彩石去六连岛，我在这里给你断后。”
“师兄，我的伤势可不好说能不能把五彩石安全送过去。”关迹知道拾眠与的心思，但他现在灵力已经快用完，身上还有伤，要把五彩石安全送达只能六连岛，只有师兄可以。
冰墙开始出现裂痕，关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他回头看了拾眠与一眼，眼中满是决然。
“师兄，拜托了。”
没等拾眠与反应过来，关迹一手支持着冰墙，一手指着拾眠与的额头，转身看向拾眠与，他的左手在拾眠与额头上轻轻一点，他的灵力现成的冲击把拾眠与振开战场。
黑衣人见此，也快速派人去追赶，但被关迹用冰拖延下来。
“关迹！你！不要！”拾眠与惊恐地大喊。
但已经为时已晚，一股极寒之气从关迹体内爆发，他的皮肤瞬间结满白霜。与此同时，一道冰环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将冲上来的黑衣人全部冻结。
织梦者反应最快，及时后撤避开了冰环。他看着被冻成冰雕的六名手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居然用这招？有趣，是想和我们赌命吗？小小年纪哪里学的，你们门派还教这些。”
关迹的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地。刚刚那一击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力量，但至少可以帮拾眠与拖延一点时间，但他还是转头看向拾眠与，用口型说道：“快走。”
拾眠与原本眼中还在打转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关迹的选择是对的，五彩石关系到剩下沃云山弟子的生命，必须送到六连岛，他作为少主不能因小失大。但他的双脚刚刚就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真是令人作呕的自我牺牲。”织梦者缓步走向关迹，手中灵力凝聚成一柄细剑，“不过没关系，我会很快送你上路，然后去追你的师兄去，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相逢，看来我还是太心善了啊。”
就在细剑即将刺下的一刻，拾眠与已经看不见刚刚战斗的地点，他最后看了关迹一眼，转身向六连岛方向奔去。
“关迹，等我！”他在心中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身后传来织梦者愤怒的咆哮和冰层碎裂的声音，但拾眠与没有回头。他的眼泪在风中飘散，他握住手中的冰剑，拼命往前跑。
关迹看着拾眠与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冰霜已经蔓延到他的脖颈，意识开始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树梢上有一道蓝色身影闪过，那个人是曾在洞穴中放过他们的蓝因先生吗？
他怎么在这里，他手中的是断潮剑？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玉碎篇 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