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伶舟幼

9、第九章 父亲发力

　　“这是蚀灵毒，阴狠得很，扬哥你怎得来的？”
　　翠姑身形矮胖如臃肿酒坛，深褐粗麻衣衫随动作晃动，褶皱层层叠叠似岁月沟壑。她圆脸泛着油光，像块常擦的铜镜，几缕乱发粘在汗湿的额上；粗眉横亘，眼眸透着市井精明与疑惑，厚唇微张。
　　她年逾四百，四十余岁方结丹，因醉心医药，向来不修边幅。
　　见钟扬突兀出现，递上带毒血帕，便仰头眯眼打量。
　　从他整齐的发髻到洁净的袍靴，疑惑愈浓。
　　“这是毒宗独有，别处少见。蚀灵毒专噬灵力，凡灵力所及的肉身之处，皆会被它啃噬！”
　　钟扬闻言侧目，暗忖难怪那少年脏腑破败。
　　他无心细究，急问：“这毒会传人吗？”
　　翠姑看他一眼，沉声应道：“那倒不会。此毒虽烈，却受外力所缚——中毒者皮囊溃烂之日，便是毒散之时。”
　　这话未及要害。
　　钟扬心头仍悬：毒会不会从体内流出？
　　灵力遍及血液、骨髓、皮肉，乃至人身诸般津液。传说中有人以唾养毒，借灵力藏于其中，杀人于无形；更有邪宗以双修提升修为，亦佐证灵力遍布周身。
　　只是他只对翠姑提过女儿心魔之乱，其余隐情，终究未言。
　　钟扬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我是说，若有亲密行为，这毒会传到另一人身上吗？”
　　翠姑抬眸，眼角鱼尾纹深如刻痕，浑浊眼珠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片刻，粗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似在拆解话中深意。
　　“不会。”
　　两字从她宽厚的唇间吐出，沙哑如磨石，却让钟扬紧绷的肩背霎时松缓。
　　见他神色舒展，翠姑又补了句：“这毒见光即死。”
　　“哦。”
　　钟扬应了声，再无他话。
　　他感觉翠姑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常，不自在地走向一旁的窗前。紧绷的双肩微微下沉，那如青松般挺直的脊背也稍稍松懈，长舒一口气。
　　翠姑瞧着钟扬这副模样，心中暗哂。
　　她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丝不屑的轻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被钟扬眼角的余光捕捉到。
　　翠姑心想，这钟扬一百五十多岁了，还是这般拘束迂腐的性子。
　　她挪动了一下脚步，地上的尘土随之轻轻扬起，在阳光的映照下，似点点微尘飞舞。
　　在她看来，钟扬这假正经，若是真有了新欢，那也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之事。毕竟修士余生漫漫，虽则人人羡慕一双人两双筷的感情，可修士难善终，这不是一个太平的世界，修士打打杀杀，谁能和谁一辈子呢？
　　钟扬余生还很长，其实他这个年纪苦修清冷，想在找个陪伴之人也没什么。
　　钟家这样的男修不算少，钟家外面的男修就更多了。
　　翠姑想的开，这事也不关她的道理，只是钟扬这个族人向她讨教了这么些问题，她心里小小发表一下看法不算过分吧？
　　呵，男人！
　　钟扬被盯得不自在，扭过身来，见翠姑脸上已然一副淡淡的样子。
　　他只是随口问了句，“中这种毒的人，可还有救？”
　　就见翠姑言语似有不快，“没救！”
　　这男人真是孬种，先问了自己会不会染毒，才问那女子是否还有救，真真装的道貌岸然！
　　钟扬感受到翠姑态度的变化，心中不解，随即想到她可能是误会了，可自己也犯不着解释。
　　既然得到了答案，钟扬作势要去看看女儿。
　　翠姑后有所觉，又道，“说没救是因为我不能救，大西原那边有好多药师倒是能治！”
　　大西原？
　　巨母大陆西部的大西原，虽名“平原”，实则多山且盛产灵矿，聚居着奉天书院、天罡祠、大日祠等顶尖正派宗门。
　　正邪门派之分仅依功法属性，与善恶无关。
　　而风崖山在巨母大陆正派中排名第十，也算是抓住前十的尾巴啦。
　　门派的排名主要在于修炼资源的多少和量级大修的数量。
　　按照门派几年一轮的新弟子选拔，不单说有灵根之人十之三四，这三四成的有望修仙的人，却多以五灵根均衡出现。
　　五灵根其实算是废灵根了，在风崖山做洒扫弟子也只能在外门，连内门的门槛都摸不着。无他，五灵根修习速度简直就是漏了气的水斗，进十分存一分都算不错了。可想而知，这种人就是进了仙门也就是多活两年的命，进了也是白进！
　　四灵根以上出现的概率也有一半，但像还被各大宗门接受的三灵根，那都是百个有灵根的人中出现四五个，更别提往上的其他天赋灵根拥有者了。
　　修仙人管辖各自地盘的凡人界安宁，凡人越是人口兴旺，越能加大宗门获得新弟子充能的力度。
　　自然，依附大派的世家与宗门也是互利共生的关系。
　　世家怎么说都是修炼者聚集地，出现灵根拥有者的概率大大增加，世家的修士容易受到家族和宗门的修炼资源倾斜，也就是火越烧越旺的道理。
　　如此这般，家族和宗门的兴盛更大程度取决于经年累月的沉淀，而不是突然的横财爆发。
　　尽管风崖山每十年一次新弟子选拔，也是杯水车薪，多靠宗门各自管辖修真地所出的人才来源。凡人的种子不好，侥幸来到宗门也会因为出身的问题，难有大发展，这就是所说的修士寒门。当然，那些天赋极佳之人除外！
　　言归正传，钟扬回了风崖山，使人作了动作，把唐尧这个“小可怜”从内门丢出了外门。
　　钟扬说过，唐尧虽然悲惨但是活罪难逃！
　　女儿的心魔遭遇对她日后的修炼只怕也会有影响，钟扬想，如今只希望翠姑能好好救治和开导楚意。
　　唐尧是死是活钟扬不在乎。可这些人与人之间的事情，难以分辨果决的亏欠与盈获，因果难有清晰的界限。这也是钟扬不喜欢与闲杂人等有关联的症结所在。
　　想了想，钟扬使小童告知了那少年所种之毒的由来，并“善意”地提醒了他大西原之地。
　　如此这番，钟楚意与唐尧的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