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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真实的谎言 ...

  •   子雍不敢再哭下去,他害怕七夕吻掉泪水的同时,会吃了太多的药粉,中了毒,害怕她再吻他别的地方,使他把持不住,乱了方寸。
      他回望着七夕,太近的距离使他看不清全貌,调整了眼睛的焦距还是不行,只好分开来看,她双眼哭得肿起来,红红的,一定进屋之前他们告诉她他的状况了,不然,她看他怎么这么泰然自若,既未悲痛欲绝,也未惊慌失措,眼里没有怜,只有疼,仿佛是她自己被割去了手足,她用柔软的双手抚摸他的残肢,感知他的痛,他们的肢体传递着无声的问候,她知道他的痛,痛到没法用言语来表达,只有他的宝贝才会如此地懂得他。
      她的嘴唇被他面上涂着的药粉染成白色,鼻头上,面颊上也沾上了药,额前的头发也有几根变成白色。子雍想拿了柜子上的纸巾替她清理。他伸出左臂过去要拿,纸巾盒掉到了地上。他缩回手臂,两年来除开夜晚幻肢痛来折磨他的时候,他才会感知左手仍然存在,刚刚一刹那间,他竟然不知身在何处,七夕的到来,抚平了他的痛,以为这就是平常的一天,七夕又腻着她,他又替她擦脸那么自然而然。
      七夕从他身上滑下去,拾起纸巾递给他,跪在他身前,两条胳膊靠着他的腿,抬头等着他擦,她望着他,可是她的左手不想歇着,两支手指支在他腿上,一前一后向上行进,在大腿根部停下来,改成原地踏步走,这一走,惊动了里头的哨兵,这些天它有点累,刚刚想打个盹,怎么外头又有动静,警觉地抬起头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脚步声远了,可是这一折腾,那家伙睡意全无,扑腾一下站起身来,心想,这荒山野岭的有谁会来,就想掀起门帘往外走去看个究竟。
      手指经过小腹,向上走了半尺的距离,改向左转,到达他的臂弯,两支手指趴下来,会同了边上的匍匐而行,撩开空着的袖管,到达左臂残端,一路跋涉好像累坏了,停在那一动不动,悄然入睡。
      子雍拿了纸巾的手僵在那,他咬咬牙,扔掉纸巾,抽出七夕的手握在他的大手里,被汗水浸透的纸巾变得很重,不是飘下去,却是重重地砸到地上,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她面前他并不忌讳,他抬起残肢,轻轻地为她揩去脸上的每一处药痕,她的眼泪浸润了药痕,浸湿了他的袖管,他享受着每一个动作,他想着这大概是她最后一回为她擦脸了吧。他后悔刚刚自已又哭了,不然她也不会哭,不然她也不会弄脏脸,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最后一回的凄惨记忆,以前为她做的时候都没怎么留意记着,伤风时为她擦鼻涕、哭泣时为她擦眼泪、跳舞时为她擦汗水,画画时为她揩油彩,哪一回的场景不比这回美丽。
      子雍端详着七夕被擦得干净的小脸,七夕就和以往的任何一回一样,将脸埋在他腿上,来回再蹭几下,可这回与以往不同,蹭完了,她并未抬起头来。
      子雍也不动,在那等着她抬头看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害怕再耽搁自己就会把想说的给忘了,这才扶起她来,指着沙发的方向,示意她坐过去,七夕站起身往那边去,走了几步发现子雍并没有动,才想起他一只手臂无法操作轮椅,连忙转过身来推他过去,在子雍的指导下把轮椅落了闸,她才坐到沙发上,她需要扬着头看子雍,坐在轮椅上的子雍比她高出一截。
      “七夕,关于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要去死,对不对。”身体的缺失刚刚已经知道了。
      “放心,我那时糊涂,要是那样做,去了地狱,和天堂相隔太远,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听他说完这句话,七夕感到一阵轻松。她就要扑过去搂着他,好像怕他反悔了。
      “七夕,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主惩罚我,才将我变成这样。”迎着七夕疑惑的目光,子雍平静地开口,就像讲着别人的故事。
      “……”
      “是我喜欢艾琳在先,主降罪于我在后。艾琳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恋我,中学的时候我们就在一个学校,只是那时我的眼睛里除了你看不见别人。后来她就一直追随着我,每年的情人节都送我礼物,我也未曾动心。直到她同我去了非洲。我们朝夕相处,有了太多互相了解的机会。那时我跟你万里相隔,每天忍受着思念之苦,艾琳她漂亮,热情、奔放就向火一样天天包围着我。我想着你还小,还要等你三年,我们被困在炮火之中,生死未卜。”子雍的眼里流出泪来。目光开始迷离。
      “……”
      “后来,我就受了伤,然后就是养伤,七夕呀,我这几年还对你好,那只是一种习惯。我不愿意你再受到伤害,你已经成为我的家人,如果你愿意,我会倾我所有。”
      “i deserve better,i deserve more。”七夕脑子里闪现出子雍的遗言。
      “七夕,你说什么?”子雍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根本没有听清七夕在说什么。
      “我说你在骗我的,你害怕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七夕,你信我吧。我从来都没骗过你。”
      “我亲你你有反应,我摸你你有反应。”
      “我也是男人,所以,失控害我成了现在的样子。别再让主降罪于我。”
      “我要同姐姐说话。”
      子雍想到了七夕可能会找艾琳,刚才他一遍遍地联系她,也没有联系上,不得已就顺着艾琳的想法说话,祈祷着万一出现意外,她也能接上话茬,他怕七夕不信他,赶紧说了一串号码。
      七夕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号码,越是着急,就越记不住,她急得哭出来,子雍探下身拿过手机想帮她操作,可是他的手也不住地抖,手机竟然被抖到地上,弯下身子想捡又够不到,险些从轮椅上折下来。
      七夕扑过去扶着他,哭喊着:“不拨了,不问了。”
      子雍看着七夕哭成个泪人,奇怪为什么这回没有心痛的感觉,不只是心,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他夺过手机,稳住手,按出一串号码,接通了,“艾琳,七夕找你。”,他把手机交还给七夕,目光掠过刚刚七夕坐过的沙发,血印在米色的皮革上格外刺眼,晃得他一阵眩晕,他想拉过七夕,可是七夕以为他反悔了,不让她听电话和姐姐对质,向后闪身躲开他,站起来,子雍看见她刚坐过的地上一滩血,再看她的牛仔裤臀部那里红红的一片,血沿着裤管向下流,从裤角那里滴滴嗒嗒落到地上。
      全神贯注听电话的七夕浑然不觉,她忘了她是怎么问姐姐问题的,那天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艾琳说的话和沈子雍说的一点不差,没等听到他们在非洲的故事,她就觉得有些困了,子雍的哭喊声淹没了艾琳的说话声,她想要他安静,吵得她都听不见姐姐说话了,没等开口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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