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劣演技》归钥

2、Chapter 2

　　车里“变化多端”的人下去后，司机师傅憋了一路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虽然房子地段没有那么好，但好在空间大了点，这可能是梁炙这五年来唯一的慰藉了。

　　房门刚打开，一张苍白且毫无生气的脸突然出现在梁炙的视野里。

　　“嘶——”梁炙捂着心口惊魂未定，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梁炙伸出手罩住小文那张看了让人气血不足的脸，连鞋都不换，走进去。

　　小文幽幽地跟在他身后，发出来的声音像被人揪住尾巴的鸭子。
　　“小文，你嗓子怎么回事？”他没什么力气地说。

　　“剧组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了，问你人在哪儿呢？”小文推了推遮住她快半张脸的黑框眼睛，举起手机，向他展示和工作人员的通话记录。

　　梁炙将整个身子摔在沙发上，幽幽地说了句：“小文，你说我还能拍吗？”毕竟他昨晚“得罪”了导演。

　　小文低着头，手指在手机上飞速地打字，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一分多钟，她就站着回消息，然后突然抬起头，说：“导演说给你一天时间整理整理思绪。”

　　“整理什么思绪呀？”昨晚的聚餐小文不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导演的这番话也搞不懂，于是求助似的问梁炙。

　　梁炙胳膊搭在额头上，答非所问：“既然导演给了一天假，今天你也放假吧。”

　　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具体哪里不太对，小文也说不出来。按照平常的话，他可不是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家里重新安静下来，梁炙闭着眼思考，脑子里思绪乱飞，胃里也翻江倒海。

　　不管你是不是过错方，演员得罪导演是大忌，尤其是现在他还在高铭的剧组。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拍完这部戏，就算能，只要自己不妥协，以后只要有高铭参与的影视剧，他也不可能参与。

　　十八岁怀揣的出人头地的梦，现在看来长路漫漫啊。

　　想着想着，梁炙叹了口气。

　　他闭着眼，手在茶几上扫了几下，拿起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板药，又掰了一颗吃进嘴里。嘴里衔着那颗药又去倒水，等药顺着食管流进胃里，梁炙才又躺下去。

　　长路漫漫，那就先睡吧。

　　结果就是，梁炙决定还是要坚持拍完这部剧。尽管戏份不多，但那好歹是自己争取来的，既然是自己争取来的，那就有始有终，不能放弃。

　　中途放弃也不是他梁炙的风格。而且，这说不定会成为我梁炙的“绝唱”。

　　一周就能拍完的戏份，梁炙生生拍了将近半个月。只要是有梁炙的镜头，高铭的强迫症就像是升级一样，一个简单的镜头硬生生拍了七八遍。

　　高铭的故意针对不仅仅是因为那天晚上没有得逞，还因为他在剧组经常借着其他名义对梁炙揩油，不过每次梁炙都往群众演员扎堆的位置走。反正他没有房车，也没有单独的休息位，最好的方法就是“走向群众”。

　　不过也有扎堆不成功的时候。那天梁炙刚从厕所出来就碰到迎面走来的高铭，他尽量错开，但还是被他抓住手腕。

　　“天热的话，可以去我的房车乘凉。”一滴汗从高铭的鬓角滑出来，一路流到脖颈。

　　梁炙看到，一股恶心感差点让他吐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还能硬的起来吗？

　　梁炙下垂的手紧握成拳，在出击的前一秒被小文叫住：“梁炙。”

　　高铭的脸一僵，梁炙随即感觉到手腕的力道一松。他抬起手朝小文打了个招呼，走开时连一个眼色都没给他。

　　所以，这才有了他的一次次针对。

　　小文亦步亦趋地跟在梁炙身后，等快走到小马扎位置的时候，小文才敢开口：“那个，要不要告诉杨哥？”

　　她刚才在打电话，虽然离得远，但对着的就是厕所方向。本来导演找演员没什么问题，但小文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尤其是梁炙的。

　　她见过梁炙生气，但再怎么生气都没有刚才的感觉，所以她才匆匆走过去，同时也看到了导演拉他的那一幕。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以前她以为潜规则只会发生在女生身上，没想到男生也会遇到这种事，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梁炙拍的是古装戏，服装繁琐厚重，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闻言，他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苦笑。

　　“没事，作为一个快杀青的戏，再换人的话，成本可不是一个导演可以承担得了的。”

　　“快结束了。”梁炙自言自语道。

　　杀青那天，没有人给他送行，甚至好像所有人不知道有这么个角色和他们一起完成了一部作品。

　　“那个群众演员，你干嘛呢？你位置在哪儿呢？”
　　“喜欢给自己加镜头是不是？”
　　“......”

　　梁炙上车走的时候，身后就是高铭愤怒的声音，他头也没回。

　　痛苦的一段时间终于结束，回市里的路上，梁炙就迫不及待打开12306想买票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云南？海南？好像都没有去过。

　　梁炙纠结着去哪儿，好不容易决定了，一通电话彻底打碎了他的计划。

　　“喂。”梁炙兴致不太高地回。

　　“回家后好好收拾一下，晚上带你去个地方。”杨磊语气里倒是能听出来遮不住的开心。

　　“什么地方？”梁炙扣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问。

　　杨磊“哎呀”一声：“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你只管收拾好就行。”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答不答应就挂了电话，又或者，他是怕梁炙不答应所以才急匆匆挂断。

　　杨磊是梁炙的经纪人，梁炙20岁出演网剧出道后就签了这家经纪公司，今年是第五年，杨磊带了他五年。

　　以他对杨磊的了解，这种情况属于反常情况，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绝屌是对的。

　　果然，被公司的车接到后，梁炙被送到了半个月前他亲脚走出来的酒店。

　　杨磊已经在楼下等他，一见他就恨铁不成钢地说：“不是让你好好收拾下吗？”

　　“我这不是收拾好了吗？”

　　杨磊左拽一拽，右扯一扯，眉毛都快合二为一了，“不要求你西装革履，起码穿正常一点啊。”穿个大裤衩算怎么回事？

　　梁炙双手插进裤兜，耸耸肩，意思是我就这么着了，你怎么着的吧。

　　外面闷得慌，再加上回去换浪费时间，杨磊直接推着他进了酒店。上了电梯，他就一阵好言相劝，苦口婆心。

　　“你知道，咱们公司最近要办一个节目，缺投资。”这句话说完梁炙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想让他陪酒。

　　杨磊手底下现在有一个公司重点栽培的男团，现在公司想通过办选秀节目顺利让他们出道，是不是第一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露脸。只要露脸收获一波粉丝，接下来公司就可以暗箱操作顺利让他们出道。

　　所有的一切公司都已经策划好，现在就差资金。

　　但这件事跟他梁炙有什么关系呢？毛关系都没有。

　　杨磊打量了下旁边的人，表情不太好。好在，他长了张漂亮脸蛋，要不是他这张脸还有点用，杨磊早把他弃了。

　　只可惜，这张脸的主人不配合，要是他配合一点，五年时间，就算成不了一线，起码他会考虑多捧捧，给点资源。

　　电梯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了酒店顶层的餐厅，杨磊带着他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包厢。

　　白金五星级酒店视野就是好，一路走过来，梁炙在心里咂舌无数次。

　　最后开门进去的时候，杨磊特意在他耳边警告了句：“这位投资人很重要，配合好了，你之前想接的戏我可以帮你再谈。”

　　梁炙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觉得一阵心酸。最后，他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带着不屑和蔑视。

　　包厢内刚才还在交谈的声音在他们进去后戛然而止，先是秦逆看过去，接着其他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回头。

　　杨磊见状推着梁炙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假笑着介绍：“不好意思久等了，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梁炙。”他推推梁炙的背，让他给出点反应。

　　众人等了良久，只见少年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梁炙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坐在主位的叫什么秦逆水逆的，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直接被安排在了秦什么水逆旁边的位置。

　　也是，他都做主位了，那陪酒的对象大概率是他了。

　　梁炙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刚把茶壶放下，旁边那只手就递过来一个棕色的茶杯，梁炙抬眼看过去，只见水逆男挑了挑眉，拿着茶杯耐心地等他。

　　意思显而易见，既然是来陪酒的，那就应该坐好“分内工作”。

　　梁炙有些不爽地重新拿起茶壶，给他倒满，不仅倒满了，还倒憋了，茶水顺着茶杯溢出来，打湿了桌子，也打湿了男人的手。

　　茶水不是刚煮的，但显然温度不低，因为他看到男人手被打湿的位置一点点变红。

　　杨磊一直注意着他那边，直到看见梁炙给对方倒茶了他才松一口气，这会儿看到他把大金主手都淋湿，杨磊心提到嗓子眼儿。不过万幸的是，大金主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脸蛋漂亮还是有用的，杨磊顺了口气。

　　秦逆品了一口他倒的茶，味道比刚刚更醇厚。

　　倒完茶，梁炙仔细观察起来，包厢内人不少，大都是资本方，除了杨磊和他自己。

　　此时的杨磊正挨个敬酒，彩虹屁张口就来，之前梁炙被他带去酒局几次，之前没发现，杨磊怎么那么像小丑。

　　越看越像，梁炙莫名地看起戏来。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梁炙看过去，男人将喝完的茶杯放了下来。然后，梁炙就眼睁睁看着他把茶杯往他这边稍微推了推。

　　该倒茶了。

　　不过，他看起来吸取了刚刚被浇的教训，这次男人并没有手拿着茶杯等着被他烫。

　　看在他没有逼自己喝酒的份上，梁炙重新拿起茶壶给他斟茶。但茶杯离他有点远，再加上倒茶的时候茶壶有点遮他的视线，于是，梁炙再一次把茶水倒溢出来。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溢到桌上的水顺着桌沿滴在了男人的西装裤上。

　　一滴...一滴...一滴...

　　秦逆感觉大腿某块地方一热一热的，他低头，被茶水宠幸的那块蓝色布料登时变得深邃起来。

　　梁炙拿着茶壶与男人四目相对，他近距离直视男人的眼睛，才发现他今晚没有戴眼镜。

　　梁炙定了两秒，想道歉，但又不那么想道歉。他干咳一声，从桌子上拿了纸巾想帮他擦，但手伸出去又退回来。

　　位置好像...不太方便。

　　梁炙难得地讪讪笑了下，递给他纸巾，底气不太足地说：“要不，您自己擦擦？”

　　秦逆抽走纸巾，重新放到桌子上，声音沉稳道：“不碍事。”

　　梁炙呼出口气，不碍事就好，不碍事就好。倒不是怕坏了杨磊的事，只是觉得可惜了这条裤子。

　　下一秒，男人靠近他耳朵，浅浅一笑：“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低沉的声音，带着古龙香水味，还有淡淡的淡淡的香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