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劣演技》归钥

1、Chapter 1

　　床上的人呢喃一句。

　　秦逆听不清，不过想着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也就没仔细听，只是静静看着那副身躯蜷缩、伸展，再蜷缩。

　　梁炙觉得自己被鬼压床了，全身轻飘飘，动弹不得。与鬼斗争了不知道几个回合，他才感觉回过魂儿来，手指动了动，接着是手，再然后是腿，最后才感觉到身体是属于他的。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消失的记忆。

　　头疼，他抬起手，用手腕处敲了敲额头，嘴里发出宿醉般的声响。

　　他记得昨晚和剧组的人聚餐来着，还喝了酒。
　　等等！喝酒？！

　　记忆一点点回笼，梁炙“靠”了一声，惊得抬起头，看到自己还是衣冠整齐后又把头重重砸下去，完全没注意到另一侧的男人把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在了眼里。

　　侧卧的姿势把他一只胳膊压得发麻，梁炙闭上眼缓了缓，才轻轻转身让自己仰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伸直扁瘦的腰，再次睁开眼时对上了背光坐着的男人的眼睛。

　　“哎呦我——”梁炙吓得撑起上半身，又因为其中一只胳膊发麻而跌躺下去。

　　他惊魂未定，男人却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因为看不清脸，梁炙还以为是同剧组的演员或者工作人员，但他脑袋一转弯就觉得不可能。先不说他那一身贴合的西装有多贵，最起码正常人不会像他一样故意不说话吓人，更不会大早上就穿成这幅样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职责。

　　不过，既然两人都穿戴整齐，最起码对面的人不是一个变态。这么想着，他又放松了下来。

　　“你哪位？”梁炙声若细蚊地问。大清早经历接二连三的惊讶，他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消失殆尽。

　　他想问那个人总不会是自己的粉丝吧，但话到嘴边又被自己给吞了下去，以他目前的知名度来说，连狗仔都懒得花时间编他的新闻，连黑粉都懒得来骂。

　　想想还是给自己留点儿面子吧。

　　男人没有说话，起身径直走向床边，阴影遮住他半边脸。梁炙咽了口唾沫，有点慌了。

　　几秒钟时间，梁炙把所有场面都想了下。对方目测比他高，还比他壮，这好像...打不过吧？

　　梁炙支吾一声，话还没出口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下。
　　接着身影离去。

　　铁一样的东西砸在大腿上，梁炙没有被砸的怨怼，只觉得心下一松。

　　“看看。”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传来。梁炙坐起身，看了眼他的背影，将信将疑地拿起没有套壳的iPad。

　　iPad界面停在一段视频上，梁炙摁下播放键，等画面开始播放到结束，他的眉头始终皱在一起。

　　视频看起来是这家酒店的监控，只有三十几秒。视频中他被两个人架着进了其中一间房间，架着他的人他认识，是他现在所在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不熟悉，但打过照面。

　　第二十一秒，他被架进房间，第二十九秒，架着他的两个人从房间出来，但一直到结束梁炙都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进过这个房间。

　　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沙发上的人像是读懂了他似的，开口：“还有一段视频。”

　　闻言，梁炙手指划过平板屏幕。九秒，他看到高铭进了另一间房间。

　　梁炙在看到高铭的时候就猜到了原因。昨晚剧组聚餐的时候高铭来给他倒酒，导演亲自倒酒，晚辈哪有不喝的道理，尽管当时梁炙已经感觉到了不舒服。

　　其实在剧组的时候，高铭就对他进行过言语上的骚扰。不过，梁炙并没有反抗，反正他的戏份不多，拍完就江湖不见。

　　只是没想到，昨晚自己大意了。

　　宿醉，加上不知道被那个狗导演加了什么药，梁炙头疼地抓抓头发，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抓得更炸毛。

　　缓了会儿，梁炙从平板上抬起眼，问：“所以，他走错房间，或者那两个——”
　　他顿了顿，在想怎么称呼那两个王八蛋，“把我送错房间？”

　　秦逆啜饮了口咖啡，淡声道：“他走错应该可以排除。”毕竟视频上清清楚楚看到他用房卡打开了房间。

　　而秦逆的房间门当时并没有关好。

　　秦逆没有提昨晚高铭在发现梁炙不在房间的时候，曾经敲过这里的门。而且，他没把他交出去。

　　“梁炙。”突兀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
　　梁炙看向他。他这也才有余力看清从一开始就在房间“观察”他的人。

　　他看到男人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斜靠在单人沙发上，搭在扶手上的手垂下，手指修长。视线上移，没有弧度的薄唇，鼻梁挺直，像刀斧精心凿过一般，一副无框窄边眼睛架在那完美的鼻梁上，棱角分明。头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这颜值，不去演戏可惜了。梁炙偷偷在心里评价道。

　　评价欣赏完梁炙才意识到他刚刚喊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有过度纠结，排除他“太出名”这一项的话，也就只有高铭这一个可能性了。

　　高铭在剧组时出了名的变态严谨，俗话说就是有点强迫症，所以发现自己不在房间后，他肯定会打电话给那两个王八蛋，自然而然也会过来敲门，那对面这人知道他的名字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他竟然没有把他交出去，想完，梁炙在心里给他鞠了两躬。
　　接着，梁炙就又听他道：“那个人不是好人。”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这话粱炙不能不同意。高铭在影视剧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且年少成名，但在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上，他绝对是个人渣。

　　粱炙沉默良久，还是开口：“嗯，谢谢提醒。”
　　“如果你想，可以依靠能帮你的人。”
　　粱炙皱眉看他，不知道是不同意还是不理解。

　　秦逆直视回去，声调一如往常：“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很有潜力。如果跟着我，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跟着你是……”粱炙脑子反应不过来，以为是想让他跳槽，但看他的眼神又觉得哪儿不一样。对方没回应，忽然，他脑子里冒出个想法，甚至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好笑，“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要包…包养我？”

　　说完，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而对方的沉默显然印证了他的答案。

　　他这意思是什么意思？养情人呢？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直接了？连婉转都不婉转一下了？而且，大哥，我们好像也不认识吧？

　　怎么这种话说出来就跟“哎，你今儿吃了没？”似的如此随意。

　　现在的转向把梁炙都逗笑了，他摸摸鼻梁，看过去。男人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好像他的反应很意料之中。

　　“怎么人人都想包养我呢？”梁炙托着脸，状似无辜且真诚地问，但他的表情又表明他早在心里把人骂了一通。

　　这话高铭不久前也跟他说过，不过比起他，高铭的话突然显得委婉得多了。

　　不等他回答，梁炙挪了两下屁股，两只脚安全触地。昨晚穿着衣服睡，现在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好在还有一件外套被随意地扔在床边。他拿起来穿上。

　　“这位先生，不管怎么样，昨晚还是谢谢。”梁炙面带标准微笑地说，说完就朝外面走，仿佛犹豫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的唾骂。

　　“我叫秦逆。”
　　梁炙翻了个大白眼，我管你秦逆水逆。
　　“我的——”

　　梁炙挥挥手，打断他，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让他无语至极的话，内心把这神经病又骂了一通。

　　太阳早已经升起来，此时正昂扬着斗志透过窗户将日光倾洒在屋里的人身上。

　　等人消失在房间里，秦逆才打开静音了一晚上的手机，消息、电话齐刷刷地冒出来。

　　（昨天晚上11:49）
　　祁玉华：【不是去处理个小问题吗？怎么处理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处理完？】

　　（凌晨00:05）
　　祁玉华：【玩儿不起是不是？】
　　祁玉华：【还来不来，等你呢。】
　　......

　　昨天晚上不知道谁窜的局，非要给他拉过来，玩儿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临时下来房间处理事情，没想到就这十几分钟的功夫，等他从书房出来，床上就多了个人。他差点以为是他们那群给他玩儿大变活人。

　　消息还没划拉完，酒店经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昨晚的监控视频已经单独存档好了。”
　　秦逆手指无声地敲着沙发扶手，平静地听他说完，回了个“好。”

　　虽然梁炙一直想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就像他20岁的时候，参演了一部低成本的网剧，但热度好啊，所以他当时一跃成为备受追捧的新人男演员，可谓是出道即巅峰。

　　不过，可惜的是，之后他的演艺事业呈下坡式下滑，以至于五年过去，他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娱乐圈了。

　　但今天，梁炙也算是体会到了不红的好处，就像现在，不戴口罩帽子站在大马路上等出租，谁能认出来呢？
　　——Nobody。

　　这家酒店在B市的市中心，梁炙的房子远在郊区，再加上赶上早高峰，到家估计要一个半小时后。想到这儿，梁炙靠在车窗玻璃上。

　　车辆交叉从他眼前略过。

　　如果我没有考上B市戏剧学院，或者上了其他学校，选了其他专业，那我现在应该也是这万万人中的一个吧？

　　又或者......直接回家。

　　梁炙突然“啪”地一声打在头上，恶狠狠地自言自语：“梁炙，你想啥呢？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怎么能堕落呢？你忘了吗，你可是我们县的骄傲啊。”

　　“回家就要继承咱爹的鞋厂，不行不行不行。”

　　他爹曾经和他打过一个赌，赌他不会在娱乐圈活过五年。

　　五年马上到期，他不能这时候掉链子。

　　想着，他又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果然打完自己感觉世界都明亮了，梁炙重新坐直身体，眼睛不经意对上后视镜师傅的眼神。

　　梁炙嘴唇上挑，眼睛微眯，对司机师傅“讨好”似的笑了笑。

　　司机师傅看起来二十来岁，显然目睹了他刚才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又看到他诡异的笑容，人机般“呵呵”笑了两声，慌张地移开视线，目视前方。

　　整个路程，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司机师傅再也没往后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