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三足金喵

16、故事1

　　册子上写，李珺原名李大牛，自小跟着母亲生活在连城，后母亲病故，他独自一人长大，因得身材高大，很快成了个街头混混，在连城时常做一些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事情，遭到街坊邻里的厌弃。于是在宇盛三年，他来到王都，因对刘小爱见色起意，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奸杀了她。案发后，经过街坊邻里的指证，李大牛被通缉，可等到官府的人去到李大牛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自此李大牛便消失了。
　　宇盛五年，一个名叫李珺的年轻人来到了百草街，他一副霸王做派，总说自己背后有人罩着。李珺这人粗鄙粗鲁，动不动就要打人，众人怨怒却忌惮他口中的靠山，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远离他，他在这里娶妻生子，后来儿子又不幸溺死，再后来他又添了小妾，再后来，便是青音阁中的一具尸体。

　　南楚注意到，册子上写李珺做的是车马生意，去年还接了工部的活儿，运送物资去往南部的朝祈二郡，但户部拿出了五十万两白银，到了朝郡便只剩十万两了，再到祈郡更是只有二万两。
　　南楚越看越皱紧了眉头：“殿下，李珺与苍江水利一案有关？”
　　“就我所知，是的。”
　　南楚更疑惑了：“那为何没有早点抓他？问问清楚那些白银被谁私吞了，又流到了谁的手里？现在李珺一死，线索要往哪里找……”

　　南楚问这样的问题其实很正常，但是辛昭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并不是在嘲笑她，只是觉得她太天真了。辛昭说：“你想的太简单了，本宫在接手此案的第二天就查到了这个叫李珺的人，自那以后就一直暗中跟着他，想摸清他背后的势力，可是你知道吗，整整一个月，我们一无所获。”
　　辛昭引着南楚在桌案前坐下，又拿出一本册子：“这上面罗列了李珺的所有关系网，但是我们一个个全部排除掉了，他的确是个地痞流氓，但是他交往的人出乎意料的干净。”
　　“雁过留痕，他做过的事情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无，除非，有人提前抹除了这些印记，”南楚猜测，“难道他背后的势力真的有如此通天手段？”

　　辛昭没有接着南楚的话继续说，而是梳理了一下此案发生之前的事情：“半月前，李珺和他的妾室便开始筹备要出城，我们派了人跟着，一直到了上元节前夜，我们得到确切消息，他们要离开。于是我亲自去跟，却遭到了暗杀。”
　　南楚想起了在青音阁后的小巷里围攻自己的那群黑衣人，便顺口问道：“那些刺客审得怎么样了？”
　　南楚本是随口一问，毕竟她也和那些人交手过，多少会有些在意，可是辛昭听了这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突然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别的目的。
　　可是南楚没有，她就真的只是好奇而已，于是辛昭立马敛了气场，脸上又有了笑意：“都是死士，到现在不肯开口，不过，只要他们在本宫手里活着，本宫就一定会抓到幕后主使。”
　　辛昭这话似乎还有深意，但是南楚没有察觉，她现在一心都在李珺这个案子上，或者说，她其实更在乎的是别的东西。

　　“不过殿下，我好像，想要了解的不是李珺这个人……”
　　南楚小心翼翼合上册子，说完后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辛昭，辛昭闻言还有些愣神，被这双闪亮的眸子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也放下手中的册子，语气中有不解：“刘小爱已经死了十年了，你为何执着于她的事情？”

　　为何吗？南楚垂下头，她曾经也问过自己，为何吴晴要坚持去查刘小爱的案子，现在这个问题又被抛回到自己身上了。如果刘小爱真的是李珺错杀的人，李珺的目标本来就应该是吴晴的话，那吴晴查此案无可厚非，可是自己呢？自己不过是南家的一个小姐，与水利一案无关，与黑莲花一案无关，也与刘小爱素不相识，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
　　南楚眼光瞥到桌案上的刘小爱案子的讯簿，她伸手将讯簿拿过来，轻轻抚摸着上面刘小爱的名字，她说：“可能是因为，讯簿上面写，她的尸首无人收敛，最后官府将她葬在了城北的荒山。”
　　十五岁的少女，匆匆结束了一生，独自走在黄泉路上的时候，甚至没有为她而响起的哭声，太孤独了。

　　“殿下，您答应过我，只要不是叛国的事情，您都会帮我的。”
　　辛昭见南楚坚持到了这种地步，无奈地摇了摇头，“本宫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

　　辛昭唤来茱萸添了一壶茶，又嘱咐她守好门，这才继续说道：
　　“你上次提起的十年前的黑莲花案，本宫不曾听说过，于是回宫后便立马调来了刑部当年的全部卷宗，但还是没有黑莲花案，吴晴一家人的死，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是夫妻吵架失手将对方杀了。但是除此之外，的确让我发现了一些异常，也算是和你有关，你做好心理准备。”
　　南楚点点头，她自从收到辛昭的消息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肯定不是一般的案件，至于背后究竟牵扯多大，她现在还不知道，但她一心追求真相，自认为能接受一切答案，直到辛昭再次开口，只是一句话就让她心神大动，难以维持冷静。
　　她说：“刘小爱的养父母是你母亲的旧部，他们全部死于宇盛元年，就在你母亲逝世后的第三个月。”

　　“本宫让人查阅了户籍，发现刘小爱是承运九年被这对夫妇收养的，后来养父母去世以后，她又一人独自生活了三年，最后死于非命。”
　　南楚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颤抖，但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开口问道：“刘小爱的养父母，是怎么死的？”
　　辛昭顿了一下，才说：“强盗。”
　　“强盗？”南楚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母亲的旧部都是沙场上杀出来的勇士，在玉龙山脚下跑过马，在苍江边上杀过贼，他们怎么会死于一般的盗匪手中？！”
　　南楚情绪非常激动，她双眼圆瞪看着辛昭，紧缩的眉头彰显着她的怀疑。她怎么可能相信呢，她的母亲冯婉，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而冯婉的部下都是英勇善战的将士，哪怕卸甲归田，也不会轻易松懈，又怎会，又怎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辛昭轻轻拍着南楚的背，安抚她的情绪，等到她稍微冷静下来，才继续道：“讯簿上记录，刘家夫妇都是被利器贯穿了胸膛，验尸官初步断定凶器应当是一把长刀，但此案没有目击证人，等到发现尸体的时候，凶手早已逃离。”
　　长刀贯胸？
　　是巧合吗？
　　吴晴背上的刀伤，倒在血泊中的一家人，夺命的长刀，两起案子时隔三年，却都用了这样的并不常见的凶器，是有什么关联吗？

　　南楚沉沉呼了一口气，她想到了关键，若是刘小爱的证词中看到了那把长刀，有那幽灵般的黑莲花图案，便可以证明这两起案子的凶手为同一人！
　　“刘小爱呢？”南楚抓住辛昭的袖口：“刘小爱也没有看到凶手吗？”
　　辛昭拍了拍南楚的手背，看向桌案上的讯簿叹了一口气：“南小姐，不是每个少女都是吴晴。记录上写的是刘小爱那几日和养父母吵架，赌气去了朋友家借宿，等到她回家的时候，就只剩两具尸体了，若是她当时也在家中，她也并不能提供任何证词，她只会成为第三具尸体，你明白吗？”

　　南楚无力地垂下双手，是啊，不是每个少女都有吴晴那样的运气，能在夺命的长刀下活下来，她低垂着头，眼泪早已蓄满了眼眶，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道：“实在是太像了，刘小爱父母的死，和黑莲花一案太像了。”
　　因为像，南楚不由得想把吴晴和刘小爱放在一处比较，那么，她就要推翻原本的猜测：“所以，李珺本就是冲着刘小爱去的，他就是要刘小爱的命，封了刘家的口，对吗……”
　　辛昭不置可否，只是又提出一个问题：“若刘小爱是被灭口的，那她为什么没有死在宇盛元年？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楚想来想去，她们纯靠猜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除非能找到刘小爱留下的东西，可这便又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我总觉得，这两起案子应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辛昭点头，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两起案子虽时隔三年，但确实像是同一人所为，且本宫查出，这些死者都有相似之处，但是南楚，我本不欲让你插手，你想清楚，你真要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