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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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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白沙从前很不敢与澈然讲话,就算走廊里打个照面,也只敢盯着澈然的一片衣角。
不过自从两人做同桌后,简直无时无刻都在逼迫于白沙做脱敏训练。如果每一秒钟都分神在澈然身上,久而久之,再紧绷的神经也该松懈了。
何况澈然一直是个很温和的人。
括弧,贺知相当不同意,括弧完毕。
只能怪他自己,贺知鬼鬼祟祟来,第五次想偷摸顺走于白沙的橡皮,结果被当场逮捕,人赃俱获。
贺知无辜地眨眨眼睛。
橡皮还是被贺知捞去了,于白沙面上瞧不出没什么端倪,下一秒就面不改色地假装蹲下身捡东西,实际把贺知两只鞋的鞋带绑成漂亮蝴蝶结。
澈然目睹作案经过,没有吱声,伙同于白沙提醒贺知去办公室拿卷子。
贺知果真不负众望,众目睽睽下摔成个狗啃泥。
他掐着于白沙的脸蛋恼羞成怒:“是不是你干的!”
于白沙的脸颊都被捏红了,旁观的七班一众笑成长条波浪线,尤其那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班委,陈越宇带头添油加醋:“亲一个!亲一个!”
由于贺知扑上的是坐着的于白沙,限于姿势和位置,于白沙一时挣脱不开。
他抓住了贺知校服腰间的布料,侧面看来就像是亲昵地搂着贺知的腰。于白沙本来就容易脸红,此时他脸颊的热度飙升,面庞蒸粉雾,耳尖滴血色。
他下意识求助似的看向澈然。
澈然看够了大戏,轻飘飘地把自己摘了出去。他上手帮忙,将胡搅蛮缠的贺知提溜起来。于白沙微微喘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抬起眼,澈然背光的剪影倒映进他的瞳孔。
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莫名其妙而又郑重其事的对视。澈然的眼睛如同吸过黑沉的墨水,这样落在于白沙身上时,他觉得这个神色似乎有重量。
当然,于白沙心里很明白,更可能的情况是,自己饱涨的感情色彩浮想联翩,从无机质的面色解读出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他不擅长自作多情。
于白沙恍惚片刻,他手动拉长这些时间碎片的限度,但是实际上那只是几秒钟。这些在他看来意味不明的瞬间,很快融入教室里喧闹的热浪,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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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越宇换到于白沙的左手边,班级这一角落更加热闹起来。班长话多还嘴碎,但是由于冒着太真诚的傻气,所以并不惹人讨厌。
虽然还在补课期间没有晚自习,课程量却也很紧凑,经常几节理科大联排,给七班一众上得面如菜色,一下课都瘫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陈越宇一点坐不住,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思考中午吃什么,此人四肢发达,极其擅长在下课后以极其矫健的身姿百米冲刺到食堂。
如果遇到喜欢拖堂的课程,大家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
临近下课,陈越宇已经把腿别在课桌外面,蓄势待发。于白沙分去点目光,开始思考中午吃什么。
不料贺知突然戳了戳于白沙的背,又拍拍澈然的肩,留下一句“中午你们先去吃饭我有事别等我了”。
于白沙:“?”
还不等他们问些什么,下课铃声就响起来了。
于白沙还未放下手中的黑笔,贺知一瞬间就消失在门口,速度甚至比陈越宇更胜一筹。
啊?
于白沙无暇顾忌贺知奇奇怪怪,因为澈然对贺知这举动没什么反应。他已经站了起来,垂下眼睛等在于白沙身边。
于是于白沙马上合上笔盖,迅速起身,装作自然地将椅子推进桌下,而动作幅度太大,鞋子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
澈然安静站在一边,忍不住道:“小心一点。”
于白沙:“好的!”
他亦步亦趋跟在澈然身边,抬头望向澈然的侧脸,发现澈然的个子比自己要高出几厘米。
于白沙的想法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云游天外。
在初高中这种发酵青春期暧昧的时间段,大家最喜欢议论一些躁动事件,尤其是身旁的谁和谁有哪些亲密举动。
初中阶段,于白沙先后转过两次学,在哪里都没待长,也不曾和澈然有什么接触,但是他倒是听过不少有关澈然的传闻。
其中很真实的一个,有小道消息说,澈然与艺术班某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儿谈了恋爱。
那时,澈然的绯闻对象实在很漂亮,在全年级都很闻名,小姑娘成绩优异,性格开朗,桃色新闻的流传速度简直如同流星过境。
流言刚泛滥起来的时候,于白沙根本不去相信。
直到某一个下午,两人肩并肩走着,女孩儿笑着说些什么,比澈然低一个头,而澈然微微弯腰,专注地听着她讲话。
于白沙在楼梯拐角处远远地看见了一眼,就像被迎头打了一闷棍,不知所措地拐回阴影处,兜了一大圈子才回到教室。
他耳鸣得厉害,伏在桌子上时心想,他们看起来的确般配。
具体的事情经过他再也不去了解,或者说在听闻有关于澈然的桃色绯闻时,眼睛和耳朵一并强迫自己变得又聋又瞎。
于白沙只闷头写一封一封永远交付不出去的可怜的信,像个老练的诈骗犯在自欺欺人。
他很喜欢一部电影《石榴的颜色》,喜欢在每段异常煎熬的日子里面,翻来覆去地播了一遍遍,试图从熟悉的色彩和画面汲取一些安全感。
某一幕中,丰沛多汁的一串葡萄被脚掌缓慢碾碎。于白沙不受控制共情。自己的心脏像黏在地上的、粘稠肮脏的葡萄汁。
澈然的声音倏地响起来,他将手掌放在于白沙面前挥了挥,简单注视着于白沙的侧脸:“去几楼?”
于白沙屏息,思绪一瞬被拉扯回来:“……三楼 ?”
澈然微微笑了一下。
这时,陈越宇从他们两人身边一道箭似的飞过去,两条腿都抡出了残影,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叮铃哐啷一阵响。
为了抢先吃到一口午饭,前面看起来文弱秀气的一溜儿女孩子,在这种时刻爆发出了比八百米更坚韧的决心和毅力。
澈然更加自然地拉住了于白沙的袖口,向下拽住了他的手:“那就快点跑吧,三楼人最多了。”
于白沙并未反应过来,只知道触碰到澈然手指的那一刻,不太争气的大脑又开始掉线。警报声又开始一轮轮长鸣,Warning——!
室外的风很凉爽和煦,学校栽种的桂花树散发出沁人心脾的丝丝甜意。挤在下课铃声的大部队很拥挤,澈然却一直没松手。
于白沙晕晕乎乎的,他被拽到食堂三楼的某个不知名窗口,澈然声音微微带点喘:“好累啊。”
“……啊!,”于白沙晃然一惊,他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而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显得很忙,“我们吃什么,你想吃什么?”
澈然抬头看了一眼队伍前的窗口,“鱼粉,可以吗?”
瞧瞧这什么客气话,于白沙:“可以啊,我都ok。”
这一碗鱼粉吃得于白沙没滋没味,他不敢乱瞟,只埋头苦吃。贺知不在,这是他第一次与澈然独处,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澈然倒是自在极了,看着这样拘谨的于白沙,他觉得特别有趣。
于白沙总是这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场合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又带点手忙脚乱。
显得异常可爱。
很容易联想起有人靠近就弓起身子呼噜呼噜的小猫咪,而于白沙是惹急了也不会咬人的、很讨人喜欢的那一卦。
走读生在大礼堂进行午休,于白沙不敢在学习上松懈。七班的高强度课程让他感到了一些压力,重点和难点老师不会讲的特别细致,向下挖的深度也多了许多。
他并不害怕,只是略显下滑让他警醒许多。
两人找了礼堂里紧挨着的座位,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贺知,幸亏巡视的老师没有发现少了人。
于白沙偷偷给贺知发消息询问,贺知迟迟没有回复。
他把手机藏起来,专心致志的解决今天的留堂作业。于白沙的速度一向很快,分门别类的刷完几门课程后,就翻出来对应章节的拓展习题训练。
而澈然在旁边支着脑袋睡着了,面庞面向左手边的于白沙,左手腕搭在右耳后。
这几处大范围知识点并不难,虽然七班较正常进度已经提前一册书,于白沙已经全部温习过,所以并不吃力,做起来游刃有余。
不过,当他翻出南乔留给自己的语文小测,还是不由自主地长叹出了一口气。
于白沙的注意力开始左右乱窜,半个人吊在了身边的澈然上。这人心里念念有词,笔尖不疾不徐“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念了一会定睛一看,瘫着脸改成“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真是没法写了。
礼堂冷气开得很足,于白沙支着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澈然的手臂,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犹豫片刻,轻轻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澈然的身上,
于白沙搓了一把脸,把脸颊贴在手心里,脸皮泛起的热度相当明显。正好坐了太久,于白沙就悄悄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午后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照射进来,于白沙的影子轻轻覆盖过澈然的发旋,随后留下一地细碎的阳光。
澈然从他离去的身影微微睁开眼。
这人根本没睡。
阳光稍微有些晃眼睛,他注视着那人离去的身形融入那片光晕。
指尖触到身上布料的温度,澈然把头埋低了一些,在于白沙外套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