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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只等猎物 ...

  •   不是剑,不是刀,是气劲。

      云初沉以“净玉诀”催发的无形气劲,如刀锋般掠过竹林。

      唐思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兴奋:“好功夫!姑娘这手气劲外放,已臻化境。不知师承何处?”

      云初沉没有答话,又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次,她袖中的三枚金针已悄无声息地射出,分取唐思眠眉心,咽喉,心口三处要害。

      金针细如牛毛,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轨迹。

      唐思眠却似早有防备,身形如一片红叶般飘然后退,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三道银光疾射而出。

      “叮!叮!叮!”

      三声轻响,金针与银针在空中相撞,齐齐落地。

      云初沉看得分明,唐思眠射出的那三道银光,是三枚柳叶形的飞刀,薄如蝉翼,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淬了毒。

      果然是唐门中人。

      “姑娘好狠的心。”唐思眠站定,笑意已完全收敛,眼神冷冽如冰。
      “一出手就是杀招。我自问与姑娘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无冤无仇?”云初沉冷笑,“唐门中人,与我皆有仇。”

      唐思眠一怔,随即恍然:“原来如此。姑娘与唐门有旧怨?可与唐门有怨的人太多,但若是敢只身一人,出现在此处的……”

      她仔细打量着云初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瞳孔微缩:“你……你是……”哦,看来,就是你。

      云初沉知道她认出来了。

      这张脸,虽然贴了人皮面具做了修饰,但骨相轮廓骗不了人。
      尤其眉眼之间,与唐在天有六七分相似。
      唐思眠若真是唐青柏的养女,幼时应当见过唐在天,也见过……
      唐初沉。

      “唐初沉。”唐思眠缓缓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复杂,“你还活着。”

      云初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淡淡道:“我现在叫云初沉。”

      “云初沉……”唐思眠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好,那就叫你云初沉。不过……”

      她话音一转,眼波流转间竟带了几分戏谑:
      “姐姐,你是要用你手里的毒术或是剑术来杀我吗?你舍得吗?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千回百转,酥软入骨。

      云初沉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唐思眠,语气神情,竟像是在……调戏她?

      她忽然想起江湖上关于唐思眠的另一个传闻:
      此女生性不羁,爱美成痴,不仅喜欢看俊俏男子,也爱欣赏美貌女子。
      曾有好事者戏言,唐门第一美人,怕是要男女通吃。

      当时她只当是闲人碎语,如今看来,竟有几分真。

      “哦?”
      云初沉压下心中的杀意,挑眉道,“没想到,唐门第一美人,竟也深谙此道,懂得欣赏世间诸般美色,不论男女。”

      她说得含蓄,唐思眠却听懂了,笑得花枝乱颤:“姐姐这话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谁不喜欢?难道姐姐不喜欢?”

      云初沉一时语塞。

      她确实喜欢好看的人。
      药王谷中那些年轻弟子,容貌清秀的,她也会多看两眼。扶欲来常笑她,嘴上说着只爱钱财,眼睛却很诚实。

      但被唐思眠这样直白地点破,还是第一次。

      “我与唐姑娘不熟。”云初沉冷冷道,“还请慎言。”

      “现在不熟,聊着聊着就熟了。”唐思眠忽然敛了笑意,正色道。
      “云初沉,你要知道,我虽姓唐,却并非唐门亲生。他们争什么家产,夺什么掌门之位,与我无关。更何况……”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不喜欢他们。从小就不喜欢。他们太残忍,太虚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样的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云初沉静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换作旁人,或许就信了。

      但她不信。

      唐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当年那些叔伯,在父亲面前何等恭顺友爱,转身就能刀剑相向,当面背面,完全不是一人。
      最终都只是沦落到刀刃相见。

      唐思眠身为唐青柏的养女,从小在唐门长大,耳濡目染,岂会是个例外?

      “你不信我。”唐思眠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恼,只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换作是我,也不会信。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抛给云初沉。

      云初沉接住一看,是唐门的身份令牌,乌木质地,正面刻“唐”字,背面刻“思眠”二字。
      令牌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经常使用。

      “这是我的令牌。”唐思眠说,“唐门内部如今分为三派:一派支持唐青严,一派支持唐青柏,还有一派中立。我属于……哪派都不属于。这令牌你收着,或许有用。”

      云初沉摩挲着令牌,心中疑虑更甚。

      唐思眠为何要给她这个?
      示好?
      拉拢?
      还是……另有所图?

      “你究竟想做什么?”云初沉直截了当地问。

      唐思眠眨了眨眼:“我想和你交个朋友。顺便……请你帮个小忙。”

      “什么忙?”

      “听说你医术很好。”唐思眠说,“我有个朋友,中了种奇怪的毒,看了好多大夫都没用。你若能治好他,诊金随你开。”

      云初沉挑眉:“就这样?”

      “就这样。”唐思眠笑,“当然,你若愿意顺便给我介绍几个好看的男子,那就更好了。我最近觉得江湖上的美男子越来越少了,很是无趣。”

      云初沉:“……”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唐思眠,或许真的和唐门那些人不太一样。

      至少,这份坦荡和不羁,是装不出来的。

      “你那朋友,中的是什么毒?”云初沉问。

      “不清楚。”唐思眠摇头,“症状很奇怪:白日如常,入夜便浑身发冷,冷汗涔涔,且会做噩梦,梦中惊叫连连。请了七八个大夫,有的说是寒症,有的说是癔症,开了无数药方,都不见效。”

      云初沉心中一动。

      这症状,她好像在唐门古籍中见过记载。

      “人在何处?”她问。

      “就在青硕镇。”唐思眠说,“你若愿意治,明日午时,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我带他来见你。”

      悦来客栈?
      正是她住的那家。

      云初沉深深看了唐思眠一眼:“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思眠笑靥如花,“对了,姐姐,你刚才追的那个人,要不要我帮忙找找?这竹林我熟,他藏不住的。”

      云初沉这才想起云湛的事。

      被唐思眠这一打岔,她差点忘了正事。

      “不必。”她淡淡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唐思眠也不追问,只道:“那行,明日午时,不见不散。我先走了,这竹林夜里凉,姐姐也早些回去歇息。”

      说完,她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什么,回头嫣然一笑:“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很好看。灰色衬得你肤色更白,就是太素了些。下次试试红色,你一定适合。”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红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云初沉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唐门令牌,久久无言。

      今夜之事,太过蹊跷。

      云湛为何出现在此?
      唐思眠又是真是假?
      那中毒的朋友,是巧合还是陷阱?

      她理不清头绪,只觉得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向她罩来。

      而织网的人,不知是敌是友。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

      云初沉收起令牌,转身朝镇子方向走去。

      走到竹林边缘时,她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去。

      只见竹林深处,一棵最高的紫竹梢上,一道玄色身影静静而立,衣袂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是云湛。

      他竟一直没走,就在那里看着她。

      隔着层层竹影,两人遥遥相望。

      云初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复杂,深沉,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楚。

      为什么?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云湛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朝她轻轻挥了挥。

      那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说。
      去吧,我在这里。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中。

      云初沉站在原地,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回走。

      回到客栈时,天已蒙蒙亮。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后窗翻回房间,轻轻关上窗。

      褪去外衣,她在床边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枚靛蓝色剑穗,握在手中。

      穗子上的白玉环温润如初,云纹细腻清晰。

      二十二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这枚穗子或许不仅仅是童年念想那么简单。

      它可能代表着某个人,某段往事,某个……
      她遗忘却一直存在的牵绊。

      还有今日遇见的唐思眠。

      那个明艳张扬,看似不羁却眼神清亮的女子。

      她真的是敌人吗?

      还是……会是朋友?

      云初沉不知道。

      她只知道,三日后的刺杀,必须成功。

      唐青严必须死。

      至于其他,等活下来再说。

      窗外,晨光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青硕镇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远处,醉仙楼三楼某间客房内。

      云湛,或者说,莫事水,站在窗边,望着悦来客栈的方向,久久不动。

      他手中也握着一枚靛蓝色剑穗,与云初沉那枚一模一样。

      “沉儿……”他低声自语,“再等等,等我替你扫清障碍,等这一切结束……”

      他身后,一个黑衣侍卫单膝跪地:“掌门,唐青严那边已安排妥当。七日后酉时三刻,他必死无疑。”

      莫事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十二毒煞卫的弱点,都记下了?”

      “记下了。左三,右四最弱,巽位是破阵点。另外,唐青严修炼的‘天毒功’有一处罩门,在左肋下三寸。”

      “很好。”莫事水将剑穗小心收好,“下去吧。记住,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是。”

      侍卫退下后,莫事水依旧站在窗边。

      晨光洒在他脸上,那张俊朗的面容上,此刻满是疲惫与担忧。

      十二年了。

      他找了她八年,守了她十二年。

      从江南到蜀中,从清剑派到淤泯,他一路追随,一路保护。

      他知道她在查父母的死因,知道她要复仇,知道她白天行医,夜晚杀人的双重身份。

      他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时机未到。

      因为敌人太强大。

      因为……他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他。

      恨他当年没能保护好她,恨他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再等等……”他闭上眼,轻声道。
      “等我替你杀了唐青严,拿到《唐门天毒秘卷》,找到当年内斗的真相……到时候,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窗外,朝阳升起,金光万丈。

      新的一天,新的棋局,已经开始。

      而执棋之人,早已布好天罗地网。

      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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