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此星人摘可得》布乡雪兮

7、大致安排

　　小二看见她带回两个破衣烂衫的女孩，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只是笑着说：“姑娘回来了。”

　　“给她们也开一间房，要在我隔壁。”
　　云初沉说，“再准备些热水，让她们沐浴。另外，去成衣铺买两套姑娘穿的衣裳，要好的，尺寸……”
　　她打量了一下溪云和初起，“大概就这么高，瘦一些，先买两套换洗，明天我再带她们去量身定做。你们就不要管了，今晚你们先帮忙一下，我给你们银子。”说完，便拿了五两银子给他。
　　“不够再补。”

　　“好嘞！”小二应得痛快，“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办。”

　　云初沉先带着两人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屋，溪云和初起站在门口，不敢进来，怯生生地看着屋里精致的陈设。

　　“进来吧，把门关上。”云初沉说。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关上门，站在屋子中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云初沉让她们在椅子上坐下，又给她们倒了茶。

　　“喝点水，暖暖身子。”她说。

　　两人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看。

　　这屋子真漂亮。
　　雕花木床，青纱帐，书桌，笔墨纸砚，还有那扇能看到江景的窗。
　　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房间。

　　“你们多大了？”云初沉问。

　　“十六。”溪云小声说。

　　“生辰呢？”

　　“腊月初八。”

　　云初沉点点头：“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
　　溪云眼圈又红了，“娘去年病死了，爹……爹今天把我们也卖了。”

　　初起在旁边小声抽泣。

　　云初沉默了片刻，说：“你们娘教你们识字写字？”

　　“嗯。”
　　溪云点头，“娘是镇上私塾先生的女儿，读过书，识字。她从小教我们认字，写字，还教我们画画，弹琴……可是后来家里穷，琴卖了，画也画不起了。”

　　“还会画画弹琴？”

　　“会一点。”溪云说，“娘说，女孩子家，总要会些东西，将来也好谋生。至少，我们可以为自己而活，不要像她那样，遇到不好的人，就嫁了。”

　　云初沉看着她们，心里有些触动。

　　这两个女孩，倒是有些像当年的自己。
　　都是出身不错，却因为家变沦落。
　　不同的是，她遇到了药王谷主，而她们遇到了她。

　　“以后跟着我，不会让你们挨饿受冻。”她说，“但我也不是白养你们。你们要学东西，要做事，要有用。”

　　两人立刻点头：“我们一定好好学，好好做事！”

　　“识字写字是基础，这个你们已经有了。”云初沉说，“还要学算账，学一点点的医术，学一点那个防身用的武功……学的东西很多，你们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们不怕吃苦！”两人齐声说。

　　正说着，敲门声响了。

　　小二在外头说：“姑娘，热水准备好了，衣裳也买回来了。”

　　云初沉开了门，小二和两个伙计抬着热水进来，在屏风后支起浴桶。
　　又放下两套衣裳，一套浅粉色的，一套淡绿色的，都是蜀锦料子，绣着精致的花纹。

　　“姑娘，这是按您说的尺寸买的，应该合身。”小二说。

　　云初沉点点头，给了他一块碎银做赏钱。

　　小二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

　　“去洗吧。”云初沉对溪云和初起说，“洗完了换上新衣裳，出来吃饭。”

　　两人看着那两套漂亮的衣裳，又看看屏风后热气腾腾的浴桶，眼圈又红了。

　　“姑娘……”溪云哽咽着说，“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不用报答，好好学东西，好好做事就行。”云初沉说，“去吧。”

　　两人这才拿着衣裳，转到屏风后去了。

　　云初沉坐在窗边，听着屏风后传来的水声和两个女孩压抑的哭泣声，轻轻叹了口气。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那两个女孩的眼神。

　　那种绝望中透着一丝希望的眼神。
　　她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太相似了。

　　四岁那年，唐门内斗，她躲在柜子里，看着父母被杀，看着家被烧。
　　后来阴差阳错，到了药王谷，谷主收留了她，教她医术，给她安身之所。

　　谷主当年看她的眼神，大概也像她现在看溪云和初起的眼神吧。

　　是怜悯，也是看到了某种可能。

　　过了一会儿，两人洗好了，换上新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

　　云初沉抬眼看去，不禁微微一怔。

　　洗干净了，换上新衣裳，两个女孩简直像换了个人。

　　皮肤白皙，眉眼清秀，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唇红齿白。
　　浅粉色的衣裳衬得溪云温柔可人，淡绿色的衣裳衬得初起清新灵动。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对并蒂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姑娘……”两人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不错。”云初沉点点头，“坐下吧，饭应该快送来了。以后还是叫我初沉吧，不要这么拘束。”

　　话音刚落，敲门声又响了。

　　小二送来了晚饭。
　　满满一桌子菜，比昨天的还要丰盛。

　　蒜泥白肉，凉拌鸡丝，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开水白菜，还有一盆酸菜鱼……，一盆米饭。

　　“姑娘，您要的菜都齐了。”小二摆好菜，退了出去。

　　溪云和初起看着这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

　　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吃吧。”云初沉说，“别拘束。”

　　两人这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菜。

　　起初还吃得斯文，但吃着吃着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们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更别说这么好吃的菜。

　　云初沉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吃着。

　　吃到一半，她忽然问：“你们爹说赌输了钱，他常赌吗？”

　　溪云放下筷子，眼圈又红了：“常赌。娘在世时还好些，娘死后，他就天天赌，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最后就把我们也卖了。”

　　“他欠了多少钱？”

　　“不知道，但肯定不少。”初起小声说，“前几天有人来家里要债，说再不还钱就打断他的腿。”

　　云初沉默了片刻，说：“卖身契在我这儿，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他若再来找你们，不用理会。”

　　两人点头：“我们知道了。”

　　吃完晚饭，小二来收了碗筷，又送来了热水和茶。

　　云初沉让两人在屋里坐着，自己出了门。

　　她要去醉仙楼附近转转，看看晚上的情况。

　　夜色已深，街上的人少了，但醉仙楼却灯火通明，里头传来丝竹声和喧哗声，热闹得很。

　　她在醉仙楼对面的茶馆二楼要了个雅间，坐在窗边，要了一壶茶，慢慢喝着，眼睛却看着对面的醉仙楼。

　　醉仙楼一共三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客房。
　　天字三号房在三楼东侧，窗户朝南，此刻窗子里亮着灯，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

　　她看了一会儿，大致判断出房间的布局。
　　应该是里外两间，外间会客，里间休息。

　　楼下有护卫把守，一共四个，站在门口两侧，腰间佩刀，眼神警惕。

　　后巷那边，她也看了一眼。
　　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那棵槐树下挂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照着巷子。卖烧饼的老头已经收摊了，巷子里空无一人。

　　她在茶馆坐了一个时辰，把醉仙楼里外的情况都记在心里，这才结账离开。

　　回到客栈时，已经过了亥时。

　　溪云和初起还没睡，坐在屋里等她。见她回来，两人都站起身。

　　“怎么还不睡？”云初沉问。

　　“等你回来。”溪云说。

　　“以后不用等，到时辰就睡。”云初沉说，“明天开始，要早起。”

　　“好。”两人应道。

　　“以后，你们也不必如此拘束，我没有那么严格的，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我们是平等的，不需要这么拘束。我把你们‘买’下来，只是不想看你们在那里待下而已，其他的，就没有了。”

　　“好，谢谢姑娘。”

　　云初沉从药箱里取出两本书，递给她们：“这是《千字文》和《百家姓》，你们先温习一下。明天我考你们，若都认得，就开始学新的。”

　　两人接过书，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姑娘。”

　　“去睡吧。”云初沉说，“你们的房间在隔壁，已经收拾好了。”

　　两人道了晚安，退了出去。

　　云初沉关了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江面上渔火点点，远处山影朦胧。

　　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
　　打探了醉仙楼的情况，救下了两个女孩，给她们起了名，安顿了她们。

　　溪云，初起。

　　溪云初起日沉阁。

　　她忽然想起这句诗的下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啊，山雨欲来。

　　唐青严，醉仙楼，毒煞卫……
　　四天后的，就像一场即将到来的山雨。

　　而她，就是那阵风。

　　她站在窗边，看了许久，才关上窗，吹熄了灯。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白。

　　青硕镇的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