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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野种36 ...

  •   得到喻北言死讯的那天,喻棠和谢知津正在极地看企鹅。

      那种刚出生的小企鹅,浑身上下都是浅灰色,看起来毛茸茸的。

      喻棠本身就比较讨小动物的喜欢,居然对自然界的生物也很有效,小企鹅笨拙地歪歪扭扭,就要朝着喻棠走去。

      就在这时,谢知津走出来说:“喻北言死了。”

      “嗯?”喻棠茫然抬起眼。

      他早就把这个人抛之脑后了。

      不过想想也是,也差不多是时间了。

      “不用管,无关紧要的人。”谢知津在喻棠的头发上揉了揉,他的头发上落满了白雪。

      喻棠捧着白雪,团成球,砸在谢知津的腰上。

      啪嗒,雪球四分五裂。

      喻棠并不怎么会做这种幼稚的,显得很顽劣的小游戏,但不得不说,这种游戏还挺有意思的。眼看着谢知津佯装生气,就要以同样的手段报复回来。他的手攥成拳头,一副药丢雪球的模样。

      喻棠闭了闭眼。

      纷纷扬扬的雪粉银光粼粼地漫天撒下,轻柔得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

      喻棠愣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厚厚的灰色毛巾被谢知津拉着,回到了室内。

      “手冻红了。”谢知津倒了杯热水给喻棠喝,喻棠不太喜欢喝没滋没味的水,他确实挺喜欢甜食。

      看出来喻棠的心思,谢知津懒洋洋地补充:“蜂蜜水。”

      室内的温度和室外的温度形成几十摄氏度的反差,在室内是绝对暖和的,冰凉的体温慢慢缓过来,喻棠捧着蜂蜜水小口小口啜吸。

      在湛蓝雪白中,仿佛是最接近自由的时候。

      谢知津扣着喻棠的后脑,吻在喻棠的嘴唇上。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喻棠的掌心被慢慢的、慢慢的,收拢着,他们十指相扣,在这一瞬间是最相爱的。

      在这边待了一周左右,他们就去了下一站。

      关于带着喻棠满世界走,也只不过是临时起意,喻棠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短暂到这十年转瞬即逝。

      所以,他想在足够的时间中都能够和喻棠腻在一起。

      谢知津收购了几座海岛,随时去都能够看到绚烂的阳光,和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

      有点像在报复性补偿,喻家人对喻棠做过的那些事情,都会由谢知津补偿回来。

      靠近极地,天总是冷而暗。

      但极光降临的瞬间,声势浩大的光幕犹如丝丝缕缕的光雾瀑布,在两个人的视野上方散开淋下,喻棠侧脸完美,很快被极光所吸引。映照在春水般的眼眸中,喻棠望着极光,谢知津在看喻棠。

      同样的风景看过很多次,但从未有一次,是喻棠在身侧。

      他在想,去年的这时,猩红幕布低垂,喻棠的长发逶迤,在他落下一吻时,应该再,得寸进尺一些。

      几分钟的时间稍纵即逝,喻棠敛下视线,转眸看向谢知津浓绿的眼眸在深深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

      “没什么,太冷了,围巾再围紧一些。”

      谢知津回神,发现极光已经结束,看到喻棠的围紧散开了,他伸出手,替喻棠整理了一下围紧,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连同耳朵和头发都裹得严严实实。遮挡着所有的低气温,喻棠的声音闷在毛绒中,听起来有些软:“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难看。”

      “暖和就足够了。”

      依傍在雪山下的小镇,遥遥能瞥见远处湛蓝的雪山,小镇上的生活节奏缓慢,但是饮食不尽人意。

      旅馆的装潢很有童话感,推开窗就能看到剔透的雪山。

      吹拂进来的风偶尔会裹挟着细碎的雪粒,飘在身上时冷得厉害。喻棠的后背抵在深绿色的墙壁上,手指一拂,有什么东西哐当落地,发出在地板上弹跳的声响。

      外面应该是冷的,喻棠的上半身整整齐齐穿着大衣。

      谢知津的嗓音喑哑,难耐地勾着喻棠的脖子:“衣服穿好,别冻着。”

      手指一点点往下。

      谢知津还是担心着喻棠的身体,就连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

      他并拢喻棠的双腿,喻棠的腿好看,雪白又笔直,像白玉雕琢而成,仍然是少年,压低了眉眼时便显得深不可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仔细想想,谢知津连二十岁都不到。

      “窗户要不要关上?”

      恰到好处吹进来的冷风能够让喻棠保持清醒,喻棠很喜欢冬天的风,清冽、清新,能让困顿迟钝的大脑倏然清明。

      细白的手指插进谢知津的发梢上,谢知津低着的身体稍微一抬眼,瞥见喻棠发红的耳垂,像滴了血。

      谢知津轻笑一声。

      良久。

      指尖的腻,让他漫不经心用衣摆擦去。

      他抱着喻棠的腰:“现在,是不是也要奖励一下我?”

      *

      兜兜转转去了很多地方,虽然每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久。

      但两个人之间有了很多共同的记忆,拍摄了很多照片和视频,被洗下来,用作纪念。

      回国时,国内已经是冬天。

      新闻上,喻姜在某国际大赛上得了奖。

      因为长相的原因,喻姜的关注度会比其他的得奖选手多很多,镜头中,坐在轮椅上的喻姜面色阴郁,脸色也呈现出不太正常的苍白。

      被采访时,话不多。

      早就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不过……确实会有这么一种人格,专门靠汲取身边人的能量来作为自己的养分。会故意挑事找茬,来作为滋养自己的肥料。

      没有了喻棠在身边,喻姜自然而然地凋零。

      评论区的评论早就突破了好几千,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名地方媒体的新闻稿。评论区的评论有好有坏,争议性很大。

      【身残志坚。(拇指)】
      【瘸子而已,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夸的。】
      【听说他不是他爸的亲生儿子,是他妈给他爸戴绿帽的产物,至于瞳色为什么这么浅,估计他亲爸是个歪果仁。】

      喻棠笑笑就不太感兴趣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身份都是一个已死之人。在国内的话,出门一定会戴上口罩,让谁都认不出来。

      回到庄园,谢知津让医生再一次给喻棠做个全身检查。

      哪怕出门在外一直都会有随身医生伴随,毕竟好多地方气候都比较特殊,他是真的害怕喻棠会出什么问题。

      冰凉的仪器贴在喻棠的肚皮上,蜿蜒的金属色的管,像向外延伸而具象的生命之根,而喻棠糜艳的花,在枯萎和绽放之间,逐渐抖擞。

      医生看着仪器上密密麻麻的线条,才点了点头:“没什么大碍。”

      这是和谢知津度过的第一个年。

      浅灰色的天凝着阴云,不知何时逐渐下起来小雪。

      年味很浓,街道上到处都在放喜庆的新年专用曲。

      喻棠喜欢安静,谢知津也喜欢安静。

      现在也依然住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身体恢复得不错,喻棠的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都像是舒展开。

      “晚上吃什么?”厨师放了假,谢知津万事亲自准备。

      聪明的人学什么东西都会很快,哪怕是厨艺,谢知津照着菜谱做,都能做出来卖相和味道都很不错的菜品。

      喻棠在壁炉前,看雪。

      火舌的声音映衬着落雪,小猫在抱着尾巴说,喻棠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谢知津系好围裙看过去,和谐的场面让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忙碌的丈夫、美丽的妻子和乖巧软萌的儿子。

      代入这个角色,谢知津的唇角愉悦地勾着。

      喻棠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思索片刻,说:“火锅。”
      “想吃一点暖和的东西。”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在这个世界,喻棠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一个人,还是不太适应这种亲密过度的关系。

      谢知津又到厨房中忙。

      灯火昏昧,昏暗的环境偶尔会让人感觉到心安。

      喻棠盖着绒毯睡了一觉,醒过来以后就满室盈香。

      清洗好的菜被整齐码放在漂亮的餐盘中,小火在煮着汤。

      喻棠想要看雪,因此特意在落地窗前就餐。

      雪越下越大,就连地面上都积累一层厚厚的积雪。

      谢知津把菜夹在喻棠的碗中,“好吃吗?”

      “辣。”喻棠的眼角沁出泪液,看起来确实狠辣。

      “那喝点牛奶。”

      “好。”

      “大年夜会有盛大的烟花展,我知道有个地方是视野最好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同去。”谢知津想起来什么,眼底充满了笑意,“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我妈那逛一圈,我妈很大方,你可要好好宰一下他们两个。”

      喻棠也觉得好笑,眼角一弯。

      大年三十这天,谢家很热闹。

      作为一个大家族,谢家的人多,老宅中也到处都是人。

      在国外的,还有在不同地方的旁支,都会过来拜年。

      人多,小孩子也多。园子里到处都是小孩子跑跳吵闹的声音,谢家并没有压抑小孩子喜好的规矩,小孩就是小孩,可以肆无忌惮地欢笑。甚至谢知津的小叔为了孩子们能够玩得舒心,特意把游乐园的那一套设施设在园里的空地上。

      在纯国风的园林中,色彩斑斓的娱乐设施显得格格不入,又出奇的和谐。

      砰——

      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一股脑扎进了喻棠的怀中,喻棠低下头,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喻棠对小孩子出奇地耐心:“疼吗?”

      小孩子看着放大的美颜暴击,磕磕巴巴地摇头:“我没事、没事。”

      谢知津脸摸了摸他的头,推着他屁股让他走一边:“玩去吧。”

      “大孩子要玩吗?”谢知津这话是对喻棠说的。

      喻棠已经看了足足五分钟。

      喻棠点了点头,他只是有点喜欢谢家的氛围,关于家庭的认知,好像谢家的这种氛围才是他真正所眷恋渴望的。谢知津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自然也就平易近人,看起来温和而知礼。

      正说着,谢知津已经牵着他的手走到了那片儿童专用区域。

      喻棠被迫坐上了旋转木马,幼稚的,两个人贴合在一起,在儿歌中,一圈一圈一圈。

      下来时,喻棠感觉腿都是软的。

      临近夜晚,喻棠怀里抱着毛绒熊回到房间。

      动起来就不会多冷,他的手是温热的,家里的饭做好了。

      许多长辈在一起做,昂贵的食材被做成各种模样,也包了饺子,只不过馅料会稀奇一些。

      喻棠也跟着加入了包饺子的一员中,他对什么都好奇,观察了几眼就能有模有样了。

      年夜饭在一起吃完,那些人还在开玩笑。

      “还是知津有福气,小情侣在一起亲亲热热可真好。”

      喻棠的耳垂越来越红,逃也似的找了个借口离开。

      谢知津回眸笑:“还在追啦,我们大美人就是比较有脾气,等确定关系我再摆个几百桌。”

      他出去追,攥着喻棠的手腕往山上带。

      “晚上会有烟花展,视野最好的地方是在这里。”

      城市的高楼大厦在夜色之中也成了起伏不平的山峦,灯火像是黑色的喝水中流淌的河灯,万家灯火之中,一切都显得无比安静。

      喻棠眺望着遥远的城市。

      仿佛在以旁观者的视角在观望着一座城池。

      午夜十二点,烟花四起。

      橘红橙紫交融斑斓,像是金线也被织进夜色里,喻棠的眼中倒映着斑斓的烟火,谢知津回过头看向他:“新年快乐。”

      喻棠绽开一个浅淡的笑:“新年快乐。”

      *

      喻家冷得厉害。

      兄弟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饭,就各自回到房间。

      其实……失去喻棠之后总是觉得家里太空。

      喻棠生前的痕迹被当成古董被好好保护起来,谁都不愿意相信喻棠离世的事实,吵架时也不免总是互相推诿指责,就好像……是因为彼此的错误和纵容才会导致喻棠的离世。

      年后第二天。

      沈一梦的墓前多了两束花,喻棠葬在谢家的陵园中,有专人守着,所以他们没有办法进去,就只能待在外面等待。远远看一眼。

      心里的空缺,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一旦回想就是剜心的疼。

      他们是真的做错了,可是……喻棠不会回来了。

      纷纷扬扬的雪把他们来时的痕迹掩盖,再也没有任何的踪迹。

      肩膀上落了雪,最后也只能远远看了一眼,代为祭奠。

      整个冬天,喻棠几乎都闷在家里。

      年后,春暖花开。

      庭院中的花园再一次铺设引进新的花种,去年栽下的花,今年生得繁丽艳气。

      “有个花展,要去凑热闹吗?据说今年引进了新品种。”谢知津肩膀上落了花瓣,喻棠鼓着嘴巴把花瓣从他的肩膀上垂落,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起来这次的花展的确很有趣。

      喻棠转过身子,浇水用的水壶放在桌面上,轻轻一笑。

      “今年的花展很热闹,而且还会送平安牌,听说很难求,但只送有缘人。”谢知津是不太信这些的,可考虑到喻棠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又很希望平安牌最好是真的有效果,可以让喻棠能够在玄学的范畴内,能够活得更久。

      京城的三月,到处都是云蒸霞蔚的粉红。

      女孩们的裙摆掠过春日的微风。

      一座沉淀了千年之久的城市,在这方面的历史底蕴很久很久,街道上古朴和时新的建筑交相辉映,喻棠戴着口罩,帽子压得很低。

      人多确实很热闹,桃花树上系着木牌,大多是大家把自己的心愿都写在上面,以期望来日愿望能够实现。

      售卖木牌的人正在和善地笑着询问路人要不要写一个,只需要十块钱。

      喻棠是不信神佛的,可谢知津去了。

      他敛下眼眸,睫毛上密长,遮掩眼底的漫长情绪。

      停留的时间越久,就越是会产生一种眷恋的情绪。

      谢知津回来时带着两块木牌,喻棠捏着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愿。谢知津握笔的姿势很端正,他的笔尖蘸着墨汁,又在木牌上庄重地写:“长命百岁。”

      喻棠把木牌给谢知津,让他帮忙挂在很高的桃树上。

      远处,他听到一声尖锐的骂声。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喻棠若有所感地抬眸看了过去,艳丽的粉红中,喻姜坐在轮椅上,讷讷道歉:“是我认错了,抱歉。”

      喻昭高高瘦瘦地穿着薄风衣,他看起来要成熟了许多,声音听不出来情绪。

      “我说过了,他已经下葬了,是我们亲眼看到的,你还是不肯相信吗?”

      “我只是不甘心,就让我一直自欺欺人不好吗?”喻姜的情绪看起来很激动,他双眼赤红,看起来在暴怒,又像是在懊悔,死死地捶打着残疾的双腿。

      他有没有过片刻的后悔?

      还是……无时无刻都在后悔之中。

      无数次抓着别人的背影在问,在对方回过头以后又总是失望。

      谢知津本来在人群中就高,稍微一伸手就把木牌挂在很高的地方,两只木牌的红绳被绑在一起。

      喻棠像个看热闹的人,看了他们许久,才主动牵着谢知津的手人少的地方去。

      喻棠绝大部分都是把自己放在被动的地位,需要对方主动,看起来被牵着鼻子走,实际上则是掌握一切,谢知津侧目。

      “我看到了喻姜。”

      说不上来对喻姜神恶魔情感,但总之会感觉到好笑。

      迟到的后悔显得无比廉价。

      可以一想到他们会过成现在的样子就觉得最有应得。

      走到桃花的尽头,喻棠得到了平安牌。

      一个小小的桃木牌上镌刻着复杂的花纹,据说是用来求平安用的。

      木牌被喻棠攥在手里,他对小巧的木牌有些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可以带走吗?404。”喻棠小声问404。

      【可以哦,完全没有问题。】

      人影重重,喻姜抬起焦糖色的眼珠,眼球上布着血丝,看起来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在人群之中,有所感应一般看向喻棠方才站着的方向。

      桃红的花瓣飞扬,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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