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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没有人知道自己诞生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花入红也不知道,她趁着夜色一路贴墙轻步急行,忽然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又竖起耳朵听着墙里的动静。

      好,没人!

      花入红大喜,当即一跳,双手牢牢扒住墙头,双腿一蹬,迅速翻身一落,衣袂旋转着落下,带起一阵轻风。

      余光中,四周的火光倏忽之间亮起,花入红的脸上的笑僵住了,连头也不敢抬,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沙沙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花入红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花入红。”

      一道阴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上,一个奇怪又熟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下来,花入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捏。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花入红咬着牙闷哼一声,继续低着头不肯看他。

      “胆子越来越大了,简直无法无天了,谁允许你私自闯天牢的?!”

      训斥声如同雨点般朝她砸来,花入红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所谓的父亲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他时而对她很好,时而又像是恨极恨透了她。

      花入红微微偏头,目光偷偷巡视全场,在场的人纷纷垂下自己的目光,花入红咬紧牙关,双唇紧抿,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摆,手背上筋骨可见。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不说话?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父亲的?”

      此刻的花老爷身躯仿佛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巍峨似高山,而她只觉得有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只能硬生生憋着,憋到她近乎要呕血而死。

      爱与恨都太复杂,花入红只想弄清楚为什么。

      “哼,三棍子打不出的闷蛋。”

      花老爷懒得多费口舌,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拂袖转身,施施然走了,整座院子里的人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列队跟在他身后,似水一般流走了。

      火光渐行渐远,花入红这才浑身泄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全然不顾,只是眼神木讷,像是麻木了一样。

      她再一次萌生了出逃的念头,她一抬头,天上无星无月,这天地太大,却像是一座纯金打造水笼子,将她困在了这里。

      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花入红低头苦笑出声,她抿了抿唇,这才感觉到嘴角的血腥气在口腔之中迸发,后知后觉般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唇角。

      “嘶——好痛!死老头!”

      花入红整张脸皱紧,当即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最后终于翻出来了一个浅黄色的小瓷瓶,瓷瓶的瓶身上用红纸贴着,封口用红布塞着,红纸上只是写上了一个“药”字。

      “找到了……找到了……”

      她喃喃自语,将瓷瓶放在自己的心口贴着,凉凉的触感像是母亲的手,而母亲已经离她远去多年,就连祠堂里也只是她的衣冠冢。

      她的尸骨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这里,花入红花了好几年在花府里找了好几遍,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

      祠堂一直都是禁地,可花入红明明记得她就是在祠堂里出生的。

      难道是她的记忆错乱了吗?

      “嗯?你怎么会在祠堂里生的?你是在望星院的左厢房里出生的,出生那天正值四月初八,望星院里的花正要由白转红,我……你娘生完了你就看见了一枝花从窗外探了进来,定下你的名字之后便撒手人寰。”

      四月初八吗?为什么她没有这段记忆?

      “那是因为你太小了,记不清了,你娘是个很温婉的女子,给你取名叫入红,也是希望你可以像那时候的花一样,永远昂扬,永远向上,无论如何,永远像春天的花一样盛放。”

      记忆中母亲的脸渐渐与花老爷重合,花入红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小时候也有过一双相似的大手抚摸过她的全身,那双手没有体温,碰到她的时候带着小心翼翼,像是害怕着什么。

      花入红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论是性情时而大变的花老爷,还是门窗紧闭的祠堂,亦或是记忆中的母亲,她似乎生活在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这令她感到惶恐,她想寻找真相,可真相总在跟她兜着圈子转,追逐真相的道路无止无休,花老爷的性情一天一天地坏,直到某天突然暴怒而起。

      愤怒之后,花入红想不明白,带着困惑沉沉睡去,半夜却感受到了某双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脸,她一睁眼,看见的却是花老爷。

      他在道歉,声泪俱下,寸心方悔,而她原谅了他的第一次。

      往后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无数次,花入红一边惶恐着,一边迫使自己接受,可体内那一颗心仍然躁动不安。

      某天夜色正浓,她径直闯入祠堂,却看见花老爷无端跪坐在蒲团之上,他的姿态十分诡异,像是松了弦的琴,又像是尸身一具,跪在那里就像垮了的山一样颓然又死寂。

      祠堂里很黑,浅浅的月光淡淡地笼罩着,花入红的眼睛分明看见了祠堂里供奉的不是什么牌位,而是一尊形制颇为奇异的塑像。

      塑像仅有一尺大小,塑像之后才是她这辈子想忘都忘不掉的画面。

      一尊极为巨大的圆鼎,圆鼎之内装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腥臭气味,上面还漂浮着什么东西,花入红看不太清,整个人都快被这浓郁到极致的腥臭熏晕过去。

      她很快就呼吸不上来了,整个人陷入昏迷,醒来之后,便是花老爷的那张脸,花入红整个人被吓了一条,这才注意到了对方的脸似乎白得有些怪,像是白中带着一点奇怪的青。

      是因为太白了吗?

      “你怎么样了?身子可还要紧?我刚才听仆人说你昏倒在了房间门口,我已经叫大夫来看过了,你突发惊厥,方子已经开好了,正在药炉上煎着,你现在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什么?红豆小方糕如何?还是绿豆甜糕?或者我现在叫厨房去备菜?”

      花老爷絮絮叨叨了很久,花入红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落在那张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最后,花老爷闭上了嘴,等待着花入红的后文,而他身后的仆从们全都躬身静候。

      半晌之后,花入红莞尔一笑,道:“我想吃酥皮鸭片了,给我做这个吧。”

      “好,”花老爷也笑了起来,转头命人下去备餐,“下去为大小姐备餐,酥皮鸭片有些油,备一些解腻的小菜,再熬一锅羊汤,去吧。”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花入红的眼神转冷。

      一定有什么地方她没注意到,一定是这样。

      花入红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已经有了人选。

      她趁着夜色又翻墙出去,向着来时路跑回去。

      而夜色仍然深沉。

      李洱捂着自己的肚子靠着墙,肚子里的心脏仍然跳动着,扰得她不得安宁,每当她想要将它吐出来的时候,都只能吐出一堆混浊的□□,而她本人也被接二连三的催吐折磨得几乎累死过去。

      天牢很快传来了动静,某位去而复返,李洱瞧见了也只是瞧见了,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自己的眼皮了。

      “李洱!?你怎么样了!?”

      花入红压低声音,李洱摇了摇头,眉头抽动了一下,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尽力打起精神来。

      “你……你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

      李洱心里哂笑,她身为原住民还要问她怎么了,她作为人牲,作为祭品,迟早要被他们瓜分殆尽,只是她更为好奇的是,明明天外客不只她一个,为什么偏偏是她做这个人牲?

      以毒攻毒?

      李洱眯着眼,不知道花入红去而复返又是为何,难不成真的要把自己救出去?那她走了,谁顶上这个位置呢?

      一个名字一下子冒了出来——季望春。

      那眼下这个局面可不太好解了……处于某种私心,李洱希望季望春不好受,又不希望她太不好受,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态偏偏在这种时候露了头,像是蜗牛伸出了它的触角。

      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血祭大典,明镜台有了动作,那么狂赌徒按理说应该也要有所动作,为何到现在一直很安静呢?

      越来越多的问题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李洱听见某种心跳声咚咚地响着,近在耳畔,而她听见这个心跳声,心口闷闷的,好像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

      这个世界离她有些近,又有些远,她漂浮在半空中,头顶是一轮血色的瞳月。

      她一转身,与那一轮月亮对上了视线。

      视线交错的刹那,李洱的灵魂陡然出现了一道裂痕,而裂痕之下,一道诡异红光将她们链接在一起。

      一道莫名的声音诉说着某句话。

      “我——是你的母亲——”

      “我的继承者——”

      “我的孩子——”

      谁?

      季望春的身体一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目光像是透过了天花板望见了某种存在。

      母亲——

      母亲啊……

      季望春缓缓低下了头。

      我已做好降生的准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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