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8、第 98 章 ...
-
预料之中的肉接肉的感觉并没有从她的拳头上传来,杨明为瞧见她怔愣的表情,登时笑开怀,连连拍手称赞:“好,哈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好,没想到这第一次便成功了,还是你师傅听话,我一提你的名字,她就乖乖配合,现在更是为我所用——”
“混账东西!”
“无礼——”
杨明为抬眸,慢悠悠地回敬了一句,便拂袖而去。
季望春眼见她即将走出大殿,不欲与江守月继续缠斗,卖了她一个破绽之后,当即甩开了她,一个箭步朝前冲。
“站住!”
她伸手正想抓住杨明为的肩头,忽而听见她一声哂笑,转过脸来,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她。
“呵,不自量力。”
身后一阵风扑到了她的后背,季望春猛然意识到不对,可是身体已经无法转向,她只能咬着牙接下这一招。
利刃穿腹而过,将季望春牢牢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双手挣扎着在地上乱抓,力道之大,竟然把地板都犁出了几道痕。
身下的鲜血向四周蔓延,季望春只觉得这个世界正在里自己越来越远,就连杨明为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尊者说对了……幸好幸好……你落在了这里……”
空空——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季望春猛地一睁眼,四周一片漆黑,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立马跃出某个模糊的名字,那些微弱的念头和薄弱的意识顷刻间又消散了,她像是刚刚降生的婴儿一般蒙昧无知,却又有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好奇心。
她不知道往哪里走——或者往哪里走都是对的,她四肢在地上摸索着,最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爬,爬了不知道多久,四周依旧黑乎乎的,前面是未知的,每往前一步,她的勇气便萎缩了一点。
什么身份、地位、性别、财富……在这样的东西面前统统算不上什么,似乎只在这一刻,平等才真正降临在了不公的世界上。
她该哪里走?
季望春停下了脚步。
她要去做什么?
季望春一无所知。
她该做什么?
季望春没有概念。
她是什么……呢?
她第一次思考起这些东西,脚边开始浮现一捧小小的火苗,微弱的火光驱散了一点点黑暗。
她恍然惊觉,原来脚下并没有什么东西,是空的,那她为什么站在这里呢?
火苗突然向上窜了窜,火光更亮了,季望春的视线中出现了第一个亮亮的点。
古老的人类将它命名为“星星”,季望春换种角度去想,或许那也是个跟她一样的人。
哦……
她想起来了,她是人。
于是周围的黑暗通通消散,季望春以人的姿态凭空降临,宛若一尊神明。
下一刻,一柄长枪扎透了她的腹部,她的双手双腿被吊在了半空中,鲜血流淌着落到了下面的一个蓝色的发光物质上,季望春挣扎着低头,透过一层蓝光,她隐隐看清了对面的模样。
只是一眼,她便断定,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于这里。
四周传来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季望春的眼前发黑,鲜血仍然流淌着,像是一条红色的河。
河水链接到了不知道的地方,遥远的故乡上方的月亮流下了一行血泪,某个试验室的冷冻仓被人为破坏,许多冷冻胚胎被一个女人随手拨弄到了地上,越来越多的胚胎暴露在了空气中,便离奇地萎缩。
那女人很不耐烦,索性抬脚踹翻了最后一个冷冻箱,随口骂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身后的胚胎们被赶来的试验人员捡走……
这一幕落在了季望春的感知里,仿若一声惊雷劈在了身上,顷刻间她便睁开了眼,宛若劫后余生般,各种各样的情绪纷至沓来,而她只有愣在原地,任由那些情绪似流水般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
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透明了,这个世界里的种种过往如同皮影戏一般在她的身体里闪回,江守月、王剑、师专、燕客夜、杨贵华、杨明为、游必方、柳枝、傅鹿、纸仙人……
她遇到太多太多的人了,庞大的信息量迅速塞满了她的整个大脑,季望春分不清自己是谁,她只觉得自己是你、是我、是她,是任何人。
她是谁?是你吗?是我吗?还是谁?
无数张相似的脸闪过,画面越来越凌乱,在她看不到的某处,不可思议的变化正在发生,某种东西被催化着生根发芽,最后长出一颗鲜活的心脏。
心脏缀在枝头,正在跳动着,声音不大不小,枝头下的人睁开了眼,一名婢女正弯着腰从远处徐徐走来,手中高高端着圆形的金盘,金盘之中赫然是一把鎏金色的小斧。
“尊者。”
那白须女人接过鎏金斧,一把拽下树枝,手起斧落,那颗心脏砸在了金盘之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鲜血从树枝的端口缓缓流出。
季望春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脏的位置好像空了……
不对……不对……
空了?
季望春慌了,慌不择路地跑,她跌下了床,跌在了地上,感觉浑身太通透了,她手脚并用地在地上乱爬,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就抓什么东西。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开始大笑,笑声一声盖过一声,没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笑。
笑累了就翻个身,仰面躺在地上。
她突然对着半空,像是自言自语,道:“不要好奇,不要好奇……好奇是穿肠烂肚的毒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她一脸严肃,神情格外肃穆,目光炯炯有神。
她不说话,眸光渐渐变暗,整个人像是步入了坟墓一般。
而那颗心脏被人端着送到了李洱面前,李洱不屑一顾,扭过头拒不配合。一旁的白须女子不恼,只是命左右架着她的身体,自己而掐住李洱的下巴,强制掰开了她的嘴,把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塞进了她的口中。
似乎是考虑到了一些可能发生的情况,白须女子施施然拿起一旁的金杖,看准了方向,一下子将心脏捅进了李洱的肚腹中。
李洱的眼神微微瞪了一下,灰白之色一闪而过,那白须女子将手中的金杖递给旁边的侍从,目光时刻关注着李洱的一举一动。
好在李洱仍然活着。
她就知道她死不了,跟那个女人一样。
“李小姐,我知道你的来历,也知道你的目的,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成全你。”
李洱的呼吸沉重,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这位白须女人,那张漂亮的脸被恨意扭曲,她恨不得立马扑上前将这个人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这份难得的恨意冲昏了她的头脑,一直以来恪守的清规戒律被打破,她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后果是什么。
她努力挣扎着,体内正在愈合的伤口被她重新撕扯开,鲜血装进了她的肚子里,而面前的女人哈哈大笑,抬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生龙活虎,不愧是天外客。”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血祭马上开始,全京都都在紧锣密鼓准备着这一次的盛会,御座之上的皇帝也等待着她的不老药。
李洱很快被人抬回天牢,蛰伏已久的花入红见到她回来了,躲在暗处等狱卒走后才钻了出来,伏低身子小跑着来到了李洱面前,一双眼睛时不时盯着门口看,生怕自己被人发现了。
“李洱!李洱!我来救你出去了!”
花入红压低嗓音,急切地呼喊着李洱的名字,李洱只是盘腿端坐,对着她轻轻摇头,抬手指着出口让她离开。
花入红自是不依,抓着面前的栅栏更加急切地呼喊着李洱,但李洱的目光深沉似井水,整个人屹然不动,手仍然指着出口的方向。
哎呀!
花入红急得跺脚。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愤恨地转身,走了几步路之后转身,见李洱没有什么动作,气得她直跳脚,又转身走了几步,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没有听见李洱的动静。
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直接头也不回地从出口离开了,见她离开之后,李洱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紧接着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只有混着血水的胆汁被吐了出来,那颗奇怪的心脏仍然在她的胃里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与无数人听过的心跳声一样,与无数人的心跳声重合。
季望春的世界重新清晰了起来,她的感知渐渐恢复,很快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手腕上还有脚上都被人带着镣铐,嘴巴被人用针线缝住了。
而她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似乎是江守月,就站在她的对面,脸上带着一副铁面具,脖子上、手上和脚上和她一样带着镣铐。
她能感知到的范围只有周身的几尺,具体是多少她也不清楚,感知范围内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她只能凭借着记忆去辨认那些东西。
不远处有绞刑架,绞刑架旁边是一个台子,台子上的血仍然温热。
她听见了柴火正在噼里啪啦地燃烧,恰如她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