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孓嗜繁花

6、章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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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是一片极致的白色，四面都是没有尽头的分叉路。

　　他怕停留在原地，怕被惨白的光芒吞噬，所以一味地往前走。有两个人影在他脚边晃悠，是一男一女，他眯起眼想看清他们的脸庞，可惜始终没能如愿。

　　那男人幽幽地开口，对他说，简邑啊，不要怪我们。声音里透着哽咽，随后是女人嘤嘤的哭泣声，他想开口问他们是谁，尽管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既而却发现自己对着两张没有五官的脸，再怎样迫切地扯着嗓子也无法发出一星半点声音。

　　不知何时男人和女人的身后又站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匕首，戚简邑想让他们躲开，可他的做法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男人和女人被身后的人用匕首刺死。他震惊的用手捂住嘴，就像心脏被人生生撕裂一样，口型不停叫着爸、妈。却戏剧性地发现自己的嘴角是扬起的。

　　那时他依然无法看清躺在地上两具尸体的脸，但很快看清了手执匕首的人。他，竟是司霖。

　　他走向司霖的时候，场景突然莫名地切换到无名山。司霖和一个小孩在争执，戚简邑想要上前阻止，却看见他们脚边的墓碑上刻着「戚简邑」!他惶恐地，停住了脚步。

　　待他回过神来时，司霖已经被那小孩推下了山，耳边只剩下司霖惨烈的音调回旋着「简邑啊」三个字。司霖就这么没了，再一次，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当年的痛觉并没有再一次落在他心里。于此，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小孩的脸血肉模糊，刺眼的红色液体肆意流淌，却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对着刻有戚简邑名字的墓碑说，简邑，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尽管那张脸已经残破得让戚简邑无法认出那小孩是谁。可那双眼睛，分明是顾凌宸!

　　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翻过身子看见正在熟睡的顾凌宸，方才疯狂跳动着的心脏渐渐安稳下来。

　　还好，还好只是梦而已……

　　恍惚之间戚简邑听见公寓旁的小路上有人在扫地的声音。心生狐疑，便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他不想吵醒顾凌宸。

　　裹着厚厚的棉被，光着白皙的脚丫，他头发凌乱睡眼朦胧地站在阳台边，看着窗外的雪白忘了打哈欠，原来那人是在扫雪——屋檐、树叶、草丛、地面上都是雪，积雪不是很厚，薄薄的浅浅的一层，精致的让人舍不得碰。

　　这是今年C市的第一场雪，落在了12月9日。

　　C市其实是一个很少下雪的沿海城市，冬季总是很冷，却不下雪。戚简邑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看见雪，第一次是司霖死的那年。那次，雪就像他决了堤的眼泪一样，下了个没完没了，却还是没能替他挽留住司霖。

　　将近一个月之前，给对方打电话说有事在身不能去B城的时候，其实他是心虚了的。即使是司霖，也无法成为阻挡他去B城的理由。

　　可是顾凌宸出现了，在他的世界里，就这么突如其来，像一场匆忙的阵雨。

　　他无法，将顾凌宸留在C市，一个人。

　　顾凌宸定是怕极了寂寞的，就像当初的他一样，戚简邑想。

　　-啊唔……

　　听到顾凌宸稚嫩的声音，戚简邑转过头。看见的是他不停用手拍着粉嫩的脸颊，眼眶因为打哈欠的缘故红了一层，眼皮有些水肿，小嘴翘起，瞪着眼皱着眉，嘴里好困啊好困啊地抱怨。

　　戚简邑笑了笑，走到顾凌宸跟前，蹲下身子，指尖在顾凌宸浅浅的眉毛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那时顾凌宸的眉色很淡，触感却是毛绒绒的，很舒服。戚简邑就喜欢顺着他的眉不停地捋，好像要把他的眉毛就这么捋的再浓密一些一样。

　　-困的话，怎么不去多睡会儿呢。

　　-醒来没看见你，一个人怕怕。

　　愣了一下，随即就把他搂进怀里。顾凌宸很听话，乖巧地配合戚简邑没有反抗——任由他就这么抱着他。

　　今天是顾凌宸的生日，戚简邑是知道的。

　　所以在带顾凌宸出门后他将那个匪夷所思的梦远远地抛到了脑后，尽管它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潜意识里，他对自己如是说。

　　顾凌宸似乎也没怎么见过雪，一头栽进雪地里不肯出来，一会儿堆雪人一会儿拿雪块砸戚简邑。即使两只小手被冻得通红通红，也只是咯咯地笑着，没有一声不满。

　　戚简邑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还是经不住诱惑，便也放开了骨子里的野性，和顾凌宸一起——像个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奔跑玩闹。

　　所以后来，他还是触了景，伤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