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孓嗜繁花

3、章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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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空中最后一丝灰蒙蒙的亮光从屋子表层散去的时候，顾凌宸已经在戚简邑怀里睡了很久。紧闭的双眼带动着睫毛轻微地颤动，睫毛真长呢，戚简邑想。

　　眼神下意识就怅然了，随后把思想放空，继而就是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单独画面交错在他脑海。

　　无边的寂静就像是他相识多年的老友，默契地与他融合在黑夜里，其实他不是向来如此——他只是习惯罢了。

　　就像没有尽头的黑暗，即使如狼如虎地向他扑来，也不会再有当初的恐惧了。因为那时的他还有司霖，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替他驱赶所有的不安；而现在的他，什么也没有，他失去了恐惧害怕的资格，他只能靠自己。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他会在某个无眠的夜里，浅浅地惆怅，想着司霖如果还在云云。

　　如果、如果司霖还在……怀里的孩子换了个姿势，蹭了他几下，继续熟睡。不知怎么觉得很舒心，戚简邑微笑，如果司霖还在，那么他就不会遇到这个孩子了吧。

　　有些人，不需要在一起很久，就会知道需要彼此；甚至在相遇之时，就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有些事，不需要太多理由，想做，便去做了。

　　所以纵然只是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却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这孩子对他的依赖。

　　搂着那孩子的手臂不由地收紧。可是，他们能彼此依赖多久呢。

　　他细细端详怀里的孩子，虽然很瘦但是脸上还是带着孩童特有的小小的婴儿肥，脸颊嫩滑的让人爱不释手。即使在睡梦之际，桃红色的小嘴还是有些噘起，会时不时咂巴几下，完全没有了方才令人诧异不符他年龄的沉稳。

　　那孩子身上的体温还在源源不断传递到他的身上，他沉暗已久的世界里就像出现了一丝刺眼的光亮，顺着蜿蜒的痕迹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他知道终有一天，这孩子会长大，会娶妻，然后将他慢慢遗忘，丢到一边。可是对他来说那还很遥远吧，至少对于现在的他们。

　　戚简邑轻柔地把玩着那孩子的发丝，他无心去猜测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因为没有理由，这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的人才会有的觉悟，是怎么和别人花费时间也无法解释清楚的深刻。

　　缓缓凑近那孩子的脸蛋，唇边轻轻擦过，周边的氛围几乎就要将他逼得忘了呼吸。突然那孩子睁开眼，幽深的眼神竟让他感觉有些紧张，无言对视。

　　-凌宸啊，我不是怪叔叔哦，我只是——

　　想要解释，却发现没有什么好的措辞。何况，这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原本就没什么必要去解释。

　　就快要进入僵持局面，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充斥着不大不小的客厅，这时那孩子却冲他笑开、缓解了他全身的神经，他说，我饿了。

　　-那你乖乖坐着，我去给你做东西吃。

　　他舒了一口气，似乎方才凝固住的血液得到了游刃有余的回通，紧张感顿然消失。刚起身，衣角却被牢牢揪住。

　　回过头来看见的是那孩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扁着嘴，眼里是满满的委屈——之前眼底的深邃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乎怀疑随时都会有大颗液体从他眼里落下。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司霖，顾凌宸变成了自己。因为这个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和司霖的生活里，以及，他的睡梦中。那个瞬间便有了想要和这孩子长此以往一直生活下去的分秒冲动。

　　他又抱起那孩子，揉揉他小巧的脑袋，语气轻柔，纳入了顾凌宸的心里，他说，那好，我们一起去做吃的。

　　孩子听闻后无疑笑得很开心，一如迫切地想要融化他心里冰雪的火焰，将自身完全释放开来，熊熊地燃烧……

　　其实，这个比喻从一开就错的离谱。

　　因为他不是冰雪，顾凌宸也不是火焰。

　　身为火焰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戚简邑一人。不过是总有那么几只不怕死的飞蛾往里扑，带着无比坚决的眼神，和异常宏伟的心愿，它们想要飞到火焰的中心。

　　这便成了所谓的飞蛾扑火。

　　飞蛾坚信，火焰终会被感动，然后灭掉。或许最终，火焰的确被感动了，可它的做法只能是将自己燃烧得更旺——除此之外，火焰无力做任何其他的事情——它毕竟无法灭掉自身的火焰。

　　从前扑向戚简邑的那只飞蛾叫作司霖，现在的这只飞蛾叫顾凌宸。

　　司霖作为飞蛾的下场是粉身碎骨，那么，顾凌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