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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凌云(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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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挽舟本还要再问,结果手心被塞了异物,目光一凝,恰好对上李县令瞥过来的目光,她愣了一瞬,面不改色把东西收好,恭敬拱手道:“学生这就回去温书。”
李县令说到做到,没等余挽舟回到清水村,就已经听到有人讨论这件事。
“听说了吗?余小公子是被冤枉的!他不但没有勾结水匪,还救了不少人嘞~”
“咋?又有新消息了?”
“那是!我二婶娘家侄子的大儿媳妇家老姑家的幺儿在官府做事,我听他说的......”
余挽舟一听就知道这是李县令的人在替她“洗白”,心中一暖,步履匆匆往家里赶。
江氏早就得了消息,眼巴巴坐在门口张望着,最后还是急性子的江小妹坐不住,打发陈大牛跟几个儿子在村口等着。
今年的冬天来得晚些,饶是已过霜降,坐在外面依旧不觉冻人。
陈大牛带着三个儿子就这么站在村口,眼神期盼。
路过的村民面面相觑。
余挽舟回来的消息是李县令特意派人来与江氏说的,村民们除了重要事情,寻常不会轻易踏出村子,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面对陈大牛这位前村长,他们多少还是心虚的,毕竟陈大牛担任村长的时候,是真心为了他们大家着想。
陈大牛可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自从卸下村长这个职位,他每天不要太自在了!
以往忙完地里的活还得忙着村里的事务,有时候半夜三更还得被喊起来去处理哪家的争执,令他烦不甚烦。
如今倒好,地里的活忙完他还有空去县里做些小工补贴家用,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爹,舟哥儿怎么还没回来啊?会不会路上出意外了?”陈叔美揣着袖子,眉头紧锁,他本意是担心表弟,话音刚落就挨了脑袋一下。
“胡说什么?嘴上没个把门!”陈仲武收回拳头,还不忘瞪了自家小弟一眼。
陈叔美本来还很不服气,但看着自家二哥魁梧的身材,当即住嘴,老实下来。
比起两位弟弟,陈仲文就稳重许多,站在陈大牛身边,两张相似的脸放在一起,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父子俩。
陈叔美撇撇嘴,随意一瞥,发现熟悉的身影。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几次眼睛才敢确认。
“是舟哥儿!舟哥儿你回来啦!”说着,他也不等余挽舟走近,撒开腿就往前跑。
余挽舟满腹心事,听到有人在唤她时还以为听错了,结果声音越来越近,居然是三表兄...哦不对,还有姨父跟大表兄二表兄!
望着不远处的亲人,余挽舟舒展眉头,嘴角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笑。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夕阳西下,将最后几抹余晖尽数洒入人间,照在回途的几人身上。
“是县令大人派人来说的!姨母在家可担心你了。”不等爹和兄长说话,陈叔美已经迫不及待跟余挽舟说起家里的事情。
先前才经历过事情,本以为他会成长些,结果还是那样跳脱,一路上拉着余挽舟说个不停,其他人也由着他,眉眼皆是笑意。
回到家,自然又是一阵嘘寒问暖,余挽舟这次可遭大罪了,两颊瘦得骨头都要突出来,看得江氏眼泪直掉,嘴里一直念叨“不考了,不考了......”
这可把江小妹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就开始与江氏吵:“你瞎说什么呢?舟哥儿这般出息怎么能不考呢?别扯孩子后腿!”
陈大牛见她脾气又上来了,连忙上前劝说,生怕江小妹说出什么追悔莫及的话。
其他人以为江氏是担心余挽舟,纷纷说着安慰的话,言语间都不赞同让余挽舟放弃科举。
这么多人在场,江氏就算真有那样的想法也只能憋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敲余挽舟的门。
“舟姐儿,这科举你真的非考不可吗?”江氏手里端着温牛乳,余挽舟就爱这样喝,只要余挽舟在家,她都会准备。
余挽舟本来都要入睡了,听到这话不由头疼,“娘,这件事情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您怎么有提起这事。”
江氏嘴唇翕动,说出来的话甚至带着哀求:“考科举这么危险...连你爹都没有撑过去,你只是一个姑娘家,本不该受这些苦......”
见她还要再说,余挽舟连忙打断道:“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比起安生的嫁人生子,一辈子待在后宅,我更想在外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比起待在家里看书,我更想去证明自己,让更多人知道我的能力!我很享受他们羡慕崇敬的目光,也更期待将来能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比起那些,眼下这点困难算什么?”
江氏被余挽舟这番话震在原地,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说什么都不对。
最后,她好像说服了自己,结巴道:“可是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而且你到底是女子,很多东西不是你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余挽舟起身把碗中的牛乳一饮而尽,点头道:“娘说的有道理,许多东西的确瞒不了。”
听到这里,江氏本以为余挽舟要被自己说服了,结果余挽舟再次丢下一个雷。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一辈子。”
江氏此时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望着余挽舟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女儿。
余挽舟还在继续说:“总有一天,我会以女子身份,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上!”
屋内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江氏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余挽舟,余挽舟丝毫不让,面无表情回望过去。
直到门口传来轻微声响,两人发现门没有关紧,才打破这场对峙。
江氏浑身不自在,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余挽舟没有多言,只是不经意扫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躺在床上。
另一边,余婉玉按住跳个不停的胸口睡意全无。
白日人多,她本来是想着晚上去找阿姐,结果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她现在才知道,阿姐居然有这样的野心。
余婉玉年纪小,就算近日爱上了读书,骨子里依旧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她最多能接受自家阿姐女扮男装,因为不管怎样,在外人看来阿姐是个男子,男子考科举当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阿姐方才说要以女子身份站在朝堂上......
这话要是放出去肯定会被骂死!
经过这段时间的冷嘲热讽,余婉玉甚至能想得到那些人会怎么说。
肯定会说余挽舟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女子怎能做官?还跟这么多男人混在一起,简直不知廉耻!
余婉玉扪心自问:她当真认同那些人的说法吗?
捂着胸口,余婉玉半响没有动,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翌日。
余挽舟拿出一叠书信,将其堆放在案桌上。
这些都是妙容寄来的,昨日出狱之后她便去取了,里面的消息很杂很乱,她昨日太累,根本没心思整理,休息了一夜,总算缓过来。
除了妙容寄来的,还有李县令那日塞给她的纸条。
只那纸条能容纳的字太少,上面只写了句“静候佳音”,看得余挽舟满头雾水。
猜出李县令已经查出了点东西,说不定已经禀告了京城,事关盐引,京城那边肯定会彻查,不过时间早晚问题。
比起这件事,余挽舟更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害她,这次的事情虽然成功化解,可那种任人揉捏搓扁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还有陈叔美被人算计的事情...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暗中仿佛有个推手在操控这一切......
得亏李县令“卖力”的替余挽舟正名,短短一日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余挽舟是被诬陷的。
齐飞飞腰杆子立马直起来,马不停蹄赶过来。
“舟哥儿我就知道你是清白的!”齐飞飞笑得牙不见眼,看到余挽舟平安归来,高兴得跟什么一样。
余挽舟微笑着与他寒暄。
算起来她与齐飞飞根本没有太多交集,没想到对方会这般相信自己,不管前世今生,余挽舟都没有什么朋友,更是很少遇到齐飞飞这样真诚的人。
“齐兄愿意相信余某已是不易,不必如此愧疚。”听着齐飞飞满心歉疚的话,余挽舟开解道。
“舟哥儿你真好!”齐飞飞感动得稀里哗啦,他因为读书的缘故,不管是商贾家的孩子还是同为读书人,大家都瞧不上他,少数愿意和他交好的人也不过是为了他家的银子。
比起那些人,余挽舟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更别说余挽舟读书好,性子还好,简直就是齐飞飞前世修来的好兄弟!
本来他还因为没能帮到好兄弟感到难过,没想到余挽舟一点也不介意,还反过来安慰他,让他更加感动了,要不是知道余挽舟爱干净,他都要抱上去哭嚎了。
送走齐飞飞,家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望着靠在门口没个正形的某人,余挽舟沉默了。
江氏还没从昨日的震撼中走出来,刚忙着接待齐飞飞,好不容易才休息下来,结果看到余挽舟出去半天没回来,忍不住出声询问:“是谁来啦?”
余挽舟还没反应,对方就迫不及待要进来。
“怎么,不欢迎?本公子可是带着诚意来的!”说话间,燕惊寒放在门上的那只手暗暗使了点劲,强行要把门推开。
余挽舟板着脸,不觉得这人能带来什么诚意,双手一推,根本就没打算邀请燕惊寒进门。
屋内的江氏见余挽舟一直没回来,忍不住出门来寻她。
“舟哥儿你...”看到自己门口出现一名陌生人,江氏嘴里没说完的话全都吞回去,“这位是......?”
悄悄打量者燕惊寒打扮,江氏半天猜不准他的身份。
原以为是舟哥儿的同窗,可这人的穿着实在不像,还有门口的那华贵异常的马车,这样招摇,就是方才来过的齐公子都比不上,舟哥儿什么时候有认识这样的同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