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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凌云(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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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院子里都是马三妮的哭闹声,人都是谁弱向这谁,尤其是马三妮还哭得这样可怜,惹得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忍不住同情她。
瞧瞧,马氏多可怜啊!这辈子就这一个指望,还被陈家老三毁掉了,陈家人真不干人事!
见马三妮说不过就往地上躺,江小妹气得倒仰,偏偏现在大半清水村的村民都看着,这件事还是自家理亏,此时指着马三妮半天说不出话。
余挽舟皱起眉,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她上前一步道:“马婶子想怎样?”
吵嚷中,余挽舟的声音格外明显,瞬间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马氏的回答。
马氏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要继续闹腾,旁边一起来的赵老四一听余挽舟的话,担心马氏当真惹了余挽舟不高兴,连忙一脚踹过去。
低呵斥:“蠢妇!还不起来!”
马氏不敢不听,立马闭上嘴巴,扑腾着起来。
赵老四看都没看她,反而谄媚的看向余挽舟,“唉~余小子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儿子,将来老了还要靠他摔盆呢,要不是被...唉!”
赵老四话里话外都是自家儿子的宝贵,可实际知道内情的都清楚,赵老四根本不看着赵旺那个儿子,不然也不会任由马氏日常磋磨赵旺。
他如今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多讨些好处。
余挽舟心中鄙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您不必多言,直接开个条件便是。”
江小妹听到余挽舟的话不由着急,担心赵老四贪得无厌,说出的数目他们给不起,她悄悄拉着余挽舟的袖口,“舟哥儿......”
看出姨母的担忧,余挽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勉强把人安抚住。
和余挽舟这边人的担心不同,赵家那边可谓是过年了,尤其是马氏,牙花都快露出来了。
只有赵老四不紧不慢,在听到余挽舟的话后依旧眉头紧锁,苦着脸道:“余小子,叔不想为难你,只是叔也是没办法了...为了赵旺这唯一的儿子,叔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好不容易才...好不容易才把他培养成材啊!”
话到最后,甚至带着些哽咽,赵老四抹了把脸,看起来又老了几岁,挺直的腰无力般弯下去,“余小子,叔也不为难你,你是读书人,你觉得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吧......”
一席话瞬间让周围众人更加同情赵老四,尤其在看到赵老四鬓边的白发以及略显佝偻的背脊时,感性点的妇人更是潸然泪下。
余挽舟惊讶道:“小子竟不知,赵四叔竟这般疼爱孩子!果然往日那些传言都是大家胡诌的~”
余挽舟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原本还充满温情的场面又凝滞住。
大家哪里听不出余挽舟话里的意思,之前谁不知道赵旺那小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只是赵旺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日招鸡斗狗,大家也都对此视而不见。
往日赵旺被马氏磋磨的时候也没见赵老四帮忙,如今演这出,总让人觉得怪异。
余挽舟仿佛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大家都讪讪然,她沉吟道:“既然赵四叔这般疼爱赵旺兄,冰冷的银子肯定不足以抚慰赵四叔的心,所以小子会尽全力治好赵旺兄!”
说完,余挽舟还不忘对着赵老四拱手,“想来这才是赵四叔最想要的补偿。”
余挽舟就一句话:人是他们打的,所以他们会把人治好!至于能不能治好?没关系,反正她只说了尽全力。
该赔的余挽舟会赔,可她不可能当那个冤大头,这赵家人明显是想狮子大开口,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要不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赵老四差点要厥过去。
他那样说也只是客气客气,就是为了勾起大家的同情心,逼迫余挽舟不得不开出更高的条件,谁能想到余挽舟来这出?
赵老四要真在意赵旺那个儿子就不可能放任赵旺跟马氏互掐,在他看来,养儿子防老就是在放屁,比起不靠谱的儿子,只有捏在手里的银子才是真实的。
马氏更是心都在滴血,不等赵老四有所反应,她直接跳出去反对:“赵旺都瘫床上醒不过来了,谁知道能不能治好?你别想糊弄我们,赔钱!”
余挽舟挑眉道:“赔自然得赔,只是具体赔多少还得去官府评说!”
马氏听到余挽舟前面那句都还来不及高兴,紧接着就听到要去官府,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寻常百姓若非必要情况,都不愿意去官府。
就算这件事是她赵家占理,可听到要去官府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颤。
就连赵家老大也忍不住说道:“这本是两家的私事,我看就没必要闹到官府了吧。”
余挽舟并没有作声,反正她就一个态度——去官府评说。
双方都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去了官府。
李县令听到县衙门口来了一伙人要求他做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问了底下人才知道是余挽舟家的事情,连忙戴上官帽升堂。
公堂上,两排站班皂隶手握水火棍,嘴里分别喊着“恶无”“无恶”,一边敲击水火棍,直到堂上李县令坐好,敲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李县令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底下已经跪了一片,余挽舟跪在最前面,自然也最先开口,把事情的经过完整阐述了一遍。
等余挽舟说完,李县令又问赵家人有没有要补充的。
赵家人早就被开头那段杀威棒给吓腿软了,根本不敢开口,更何况余挽舟说的也没差,便没有反驳。
“此次前来是烦请县尊评判一二。”余挽舟说出这次告官的目的。
李县令早就有了判断,没有犹豫太久就给出答复。
“陈叔美虽伤人在先,但到底是赵旺当众强抢民女在前,且当日有多人目睹赵旺的伤意外居多......”
“本官判——陈叔美尽力救治赵旺,并且赔偿赵旺昏迷期间的赵家实际损失。”
按照律法,陈叔美伤了人,本就要赔偿人家的医疗费误工费,因为余挽舟已经答应会全力救治赵旺,所以医疗费肯定是要出的,而另一个实际损失......
余挽舟心中好笑,赵旺成日在街上瞎混,平日在家也从不干活,如今瘫在床上不但没损失,反而还是福报!
至少赵家人再也不用为了给赵旺收拾烂摊子到处出钱丢脸了。
不过出于愧疚,陈家还是拿了二十两作为赔偿,并且派出陈家老大把赵旺接到了县里的医馆。
这样一来,谁也不能说陈家办事不妥当,反而还夸陈家有担当,夸县令办事公正。
只有赵家人有苦说不出,尤其是赵老四和马氏。
他们这么闹还不是为了多捞好处?结果就给了二十两打发他们,打发叫花子呢!
从医馆回来,陈家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要不是有余挽舟在,恐怕他们这次至少也要脱层皮。
“舟哥儿啊,这次真是多亏有你了。”江小妹眼睛里泛着泪,满脸感激。
自从自家老三出事,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是啊,幸好有舟哥儿在。”陈大牛这些日子也过得煎熬,赵家人日日来清水村闹,搅得村子鸡犬不宁,陈大牛作为村长被夹在中间完全里外不是人。
余挽舟并没有安抚了几句,才问起陈叔美那日的情况。
“三表兄,可能把当日的情况具体说说?”
余挽舟也是回来路上才想起来,原书似乎也有过这样一段剧情,那时候原主还在杨家,出门买菜时偶尔听了一耳朵,说隔壁县有户人家的小儿子打死了人,不但赔光了家产,后面还被判了流放。
只是原主那个时候满心想着杨衡,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导致余挽舟现在才想起来。
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因为后面的事情就好像是有人在针对陈家,随着陈叔美被流放,紧接着陈家另外两个儿子接连出现意外,最后全都成为废人,被世人嫌弃,陈大牛也因此丢了村长的位置,一家人被赶出清水村自生自灭。
可是陈家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就算是江小妹也只是性格泼辣些,并不会无缘无故跟人吵架,余挽舟实在想不明白。
陈叔美如实把那日的事情说出来,“......其实我也很奇怪,明明我根本没有用力,那赵旺跟纸糊的一样,自己栽过去。”
他刚说完,江小妹就给他一巴掌,“在你表弟面前还想撒谎,你要真没碰他,他自己能摔这么狠?”
江小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老三从小就有些小聪明,经常跟她撒谎耍小心思,这话要换了老大来说,她肯定信!
见自家娘不相信自己,陈叔美有些委屈,他这次说的可是实话!他真的不是在推卸!
“姨母先别生气,我相信三表兄不会撒谎的。”余挽舟自认对几位表兄还算了解,三表兄平日是滑头了点,却也不是不敢担责的懦弱之辈,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撒谎。
江小妹悠悠叹着气:“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晦气,尽遇上这种倒霉事!”
余挽舟继续问陈叔美,“三表兄,你当日有没有发现赵旺身边有可疑之人?”
陈叔美本来还不明所以,等反应过来却激动的满脸通红,“你你是说...这件事是有人陷害我?”
他灵光一闪,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一个人!”
“是谁?”余挽舟连忙问。
不止是余挽舟,其他人也忍不住盯着陈叔美,尤其是江小妹,恨得牙痒痒。
“舟哥儿你知道的,县里就我们家酒楼最大,来往的食客基本也就那几位,我认人一向不差...可是那个男人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我跟赵旺推搡的时候,他就站在赵旺身边!”
陈叔美越想越激动,认为自己猜出了真相。
他告诉余挽舟:那个男人约摸三十岁,穿着很普通,脸也长得很普通,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那人的里衬绣着精致的暗纹,左手拇指处有一颗小痣。
说完,陈叔美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靠卖点酒赚银子,眼尖发现那人的内衬精致,肯定就懒得招呼了。”
像陈叔美这一行的,最是考察眼力见,不过是什么人,只要他瞧上一眼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可是那人为什么要跟咱们家过不去呢?”陈大牛满心疑惑,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等余挽舟弄明白这件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人要状告余挽舟私通匪徒,为非作歹!
这件事说起来跟赵家人也有点关系,赵老四两口子回去之后怎么也不甘心,认为是余挽舟仗着自己是读书人联合县令欺负他们,于是他们就找上了同族的赵理。
赵理本来就嫉恨余挽舟,尤其他县试一直没过,余挽舟却成了府试案首,心中更是不平,一口就答应了。
原本到了官府还有些后悔,结果却让他听到有人要状告余挽舟私通匪徒杀害百姓,担心李县令要包庇余挽舟,他直接把这件事散布出去。
一时间,余挽舟原本的好名声全都消散,转而是观淮县百姓们的唾骂。
“呸!亏老子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好的,结果跟那等恶人勾连,简直不是人!”
“听说教他的夫子还参与过科举舞弊呢。”赵理假装路人补充着。
旁人听了更是惊呼:“呔!他的老师舞弊!那他岂不是......?”
后面的话没人敢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认为余挽舟就是名不配位,之前他们把余挽舟捧得有多高,此时踩起来更是毫不留情。
事情闹得这样大,李县令根本压不下去,只好派出捕役把余挽舟“抓捕归案”。
众目睽睽之下,余挽舟被戴上枷锁带走,江氏在家哭得不能自已,却也无可奈何。
尤其是她们家现在名声臭了,村民们自发抵制她们,在余挽舟被带走的时候,为了划清界限还朝着余挽舟丢菜叶子。
幸好李县令派来的人受过李县令的吩咐,把余挽舟护得严严实实,勉强维持了体面。
李县令从一开始就不信余挽舟会与匪徒勾结,要不是这件事实在牵扯过广,他也不会下令把余挽舟关进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