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成败》枝恒相烈

15、未命名（四）

　　昨日告别时，俞忘夏告诉我今日要带我出宫，于是我欣喜的一夜未眠，就等清晨。
　　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抵挡住困意，睡着了。
　　然而我一睁眼又是俞敬那人，这次更是直接坐到了我的床边，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我的瞌睡劲立马消去，险些从床榻上跳起来。而唯一的出路被他堵着，我倒也不能跳到哪去。
　　“你......怎么坐在我床边啊！”我裹着被褥往边上去了去，一脸惊恐。
　　俞敬转过身对着我笑笑：“怎么，你人都是我的，床我还不能睡睡了？”
　　我：“......”
　　话是这么说，而且这床连带着这屋子，这整个皇宫都是他的，我不能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了。
　　我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忽然意识到我还穿着内衣，正想尖叫，又看到了给我裹得严实的被褥，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俞敬将怀中之物放到了地上：“它叫喏喏，若是无聊，可以让它陪你。”
　　我顺着他放下的动作看过去。那是一只猫，是他上次抱着的那只猫。
　　这会，他倒是挺人性的。既然我能出宫，那定然是他所应允的。可是一想到他对俞忘夏那个样子，我就气的难吞这口气。
　　俞忘夏今日依旧给我带的是包子，还有一串糖葫芦。我眼睛发光，正要抬手去拿，俞忘夏便将拿着糖葫芦的胳膊抬高：“先吃包子，再吃这个。”
　　“好吧。”我拿过俞忘夏手中的包子几口吃完，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中的糖葫芦，倒是将他惹笑了。
　　糖葫芦很甜，只带着一点点的酸味。我虽然是第一次吃，但是就像之前吃过好多次一样，知道它叫什么，也知道它是什么味道的。
　　“今日要去哪里？”我难掩兴奋，抬头看着他。
　　在这宫中待了几日，我无聊到极点，出宫，去哪里都可以。于是我将选择权交给他。
　　俞忘夏思索许久：“京城今日在搞什么节日，很是热闹，或许你会感兴趣？”
　　听他这一说，我连连点头：“好啊。”
　　我跟着他一路穿过了很多宫殿，有着一排注视的目光，终于到了皇宫门口。
　　成功出来，俞忘夏带着我拦了一辆马车。
　　很快行驶到了繁华地带，我转头看着外面张罗什么东西的热闹样子，大概看出来了什么节日。
　　“今日是......”
　　我还没说话，车夫拿起脖子挂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颈的汗水，抢先一步答道：“公子姑娘，今日是乞巧节！”
　　我偷偷看向俞忘夏，他面色不变，道了一声“多谢解答”，便没再说话。
　　车夫将我们送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虹桥。一见到这么多人，我反而有些紧张。
　　俞忘夏握上了我的手。他的掌心有老茧，想必是常年练武打仗的原因吧。
　　我下意识想抽出来，可他将我握的很紧，便也随他去了。
　　心头却一抹奇异。俞忘夏口中的那个的救命恩人，是否也这样跟着他在虹桥转过？
　　......
　　“糖糕，吃吗？”
　　正当我愣神时，俞忘夏碰了碰我。
　　我想吃，但是我不好意思说。
　　俞忘夏瞥了我一眼，便直接出言买下。
　　接下来，他将所有能看到的吃食都买了一份递给我，没有一会，我和他的手上便都是各样东西。
　　我喜欢这种直接买下的豪爽性格。
　　......但是我没有手拿了。
　　我试图跟他商量：“要不你将我放开？”
　　俞忘夏低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拿走了我手上的其他东西：“虹桥人多，容易迷路。”
　　......也确实如此。
　　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随手拿起一块饴糖：“要不要试一试？很好吃的。”
　　没等他的回应，我便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饴糖递到了他的嘴边。
　　俞忘夏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我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低着头不敢看他。
　　俞忘夏却弯下腰来，看着我，小幅度的张开嘴。
　　我：“？”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饴糖，一度震惊。
　　他面色淡淡：“不喂我么？”
　　我......
　　很想拒绝他，但看着他一副可怜模样，最终还是拿起一块饴糖，手抖着送到他面前。
　　还要抖着手往前去，被他一把抓住，握着我的手，把糖送进嘴里。
　　这个人......！
　　我愤愤看着他松开我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咀嚼。
　　然后说：“嗯，确实好吃。”
　　“......”
　　我气鼓鼓的样子他倒看乐了，再次拉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们坐到了虹桥边的椅子上，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转身问俞忘夏。
　　他微微蹙了蹙眉，摇摇头。
　　也是，他往日的生活只有练武学文，哪里有这空闲去喜爱其他事物，更何况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只可惜我如今身无分文，连想送他的本金都没有。
　　我的唉声叹气引来了俞忘夏的注意。他偏头看着我：“可是怎么了？”
　　我笑笑，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将手里的东西解决完毕，我已经撑的看到吃食就想吐了。
　　街边有很多摆着小玩应，还有游玩的东西，这一次，我主动拉上了俞忘夏的手，叫他身子僵了一瞬。
　　我偷笑，又在他转头之时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些游玩的我不感兴趣，并且也不知道怎么玩。我没有停顿的一直朝前走，但目光一直被吸引落在两边的小铺，丝毫没有注意到几个孩子不看路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哈哈哈，来抓我啊！”
　　“别跑那么快啦！”
　　“啊，啊啊啊！”
　　直到快撞上，才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俞忘夏忙将我护在怀中，给那几个孩子让路。
　　不由得生气：“喂，不知道看路的吗？”
　　他们那样横冲直撞迟早会碰到人的。没走多远，便果真撞上了人，挨了教训。
　　我看戏看的津津有味，还没意识到还在俞忘夏怀中，他也没有松快我的意思。直到一位小姑娘挎着篮子走到我们面前，我才被俞忘夏松开。
　　他一松开，就离我有一臂之远。
　　我看了他一眼，想问又没问出来。
　　“公子姑娘，要不要买一个同心结？”小姑娘怯生生道：“很，很好的兆头......”
　　看得出来很紧张，连词都忘了。
　　俞忘夏打断她，买了两个递到了我手中。
　　我虽然不知道送同心结是什么东西，但是单看这字面意思，还有俞忘夏别过头不看我的样子，也大概知道了。
　　“祝二位百年好合！”
　　我手一顿，差一些将手中的同心结掉在地上。俞忘夏也没好到哪里去，同心结已然从他手中掉落了。
　　他从地上拾起了同心结，面色如常的继续拉起了我的手走着。
　　路过一个卖团扇的的地儿，我瞧见了那扇子上面的金银台，正要喊俞忘夏，他已经停下来了。
　　“你喜欢什么花？”俞忘夏转身问我。
　　“哎呦公子啊，这你就不知了吧？乞巧节定然是要送姑娘刺玫花的啊！”一边卖花的摊主打趣道：“要学会讨姑娘欢心啊！”
　　我连忙打断：“老婆婆，我们......”
　　俞忘夏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闭嘴了。
　　他认真的看着每个团扇，似乎想找出“刺玫花”。然而他是并未见过宫中之外的花，还是要摊主提醒，他才找到了那把绣着刺玫花的团扇，带着金银台那把一起付了铜币。
　　我接过他给我的刺玫团扇，正要接着走，就见他又停了下来，在一边方才打趣他的摊主那里买了刺玫花。
　　我歪着头，想说这是不是给我的，又怕是自作多情，只得闭嘴。
　　他却将刺玫花也塞到了我的手里，拉着我的另一只空闲的手往前走。
　　团扇的另一面写着【执子之手】这四个字。
　　“不应该还有一句与子偕老吗？”我疑惑片刻，看向了俞忘夏的那把。
　　【与子偕老】
　　“......这是一对呀？”我眯眼笑了笑，看向俞忘夏：“还挺巧的。”
　　“不巧，我特意选的。”
　　“......哦。”
　　“放纸鸢吗？”俞忘夏指向一边的的纸鸢铺子，低眉望我。
　　我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渴望。分明就是他想玩嘛。
　　我点点头：“好啊。”
　　买下了纸鸢，俞忘夏便带着我前往金明池。
　　我算是开了眼，每一处地方都能让我瞪眼睛半天。
　　“秋千！”我拉着他指向不远处挂在树上的秋千，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这秋千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我招呼俞忘夏玩，但是他好像对此不感兴趣。
　　只能自己坐了上去，转头叫他推我。
　　俞忘夏担心我摔下去，提醒我抓牢。
　　还没荡几下，走过来一个男孩，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俞忘夏。
　　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我撇了撇嘴。心想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俞忘夏习惯紧皱的眉毛忽然松开了。
　　男孩走后，他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纸递给了我。
　　那是一副画像，我与俞忘夏方才荡秋千的模样。
　　只不过画像旁还有一个大大的爱心，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乞巧节出门容易碰到这种事，怪我没有提前了解，可是让你感到难堪？”俞忘夏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有一些紧张。
　　“这有什么难堪的，”我笑的很真诚：“能收获这么多祝福还有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我这么说，俞忘夏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那便好。”

　　华灯初上，我们买了花灯蹲在湖边。
　　我看向在一边抱着胳膊站立的俞忘夏：“有没有要许的愿望？”
　　俞忘夏摇头。
　　我托腮想了许久，才点燃了花灯闭眼许愿。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的灰尘，很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想不想听听我许的愿望？”
　　金明池不缺来许愿的夫妻，只有俞忘夏一人事不关己，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站着。
　　“什么愿望？”
　　“愿枯木逢春，落叶归根。”
　　俞忘夏挑了挑眉：“不怕说出来不灵了？”
　　“我才不信呢！”我叉腰仰头，忽然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便拉着他坐到了一边的地上。
　　俞忘夏伸手指着天上的星星一一给我介绍。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看那星星，我的眼睛移不开他的脸庞。
　　他的指尖凝聚了许多熠熠发光的星星，围绕着他转动。
　　许是因为这里看不全，俞忘夏干脆轻功带着我上了金明池那些亭子的最高处。
　　我有些恐高，整个过程眼睛都不敢睁一下子。
　　我们坐在了最高处，我手中还拿着俞忘夏要放的纸鸢：“你不放了吗？”
　　他摇摇头：“去宫中下一次出来不知是何时，这是留给你的。”
　　我有些意外：“可是你想放。”
　　他看了我一眼：“那你看着我放？”
　　我：“......”
　　不知何时远处放起了烟火，连带着这里也很是明亮。
　　“这里很适合你。”俞忘夏说。
　　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也道：“也很适合你。”
　　星星和圆盘围绕着他，衬托着他眼中的我。
　　“我在想，若是哪天留你一人来看这星星，也不会觉得孤单。”
　　“因为你就是星星？”我绽笑接上了他的话茬。
　　他的红晕在烟火的照射下更加清晰。或许是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不再看我，抬眼看向夜空。
　　某天他真的留我一人，我哪里会像今日这样注意起星星。
　　只盼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只盼永远不分离，只盼若成真，便早日团聚。
　　----
　　我们回到宫中，已是深夜了。
　　我的屋内依旧亮着灯。我皱了皱眉：“俞敬该不会在里面吧......”
　　听到了我的小声嚷嚷，俞忘夏毫不留情的点头：“皇兄就是在里面。”
　　“......”
　　与俞忘夏告别之时，他忽然问我明早要吃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这几日御膳房忽然做起了包子。
　　我笑笑：“包子。”
　　“你吃不腻。”俞忘夏淡淡道。
　　我站在楼上，目送他一人单薄的人影远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喂！”我一个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恶狠狠的看向“罪魁祸首”。俞敬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背着手看我：“今日来的很迟。你们去了何处？”
　　我掰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只有两个地儿：“虹桥，金明池。”
　　俞敬没再说话，转身擦过我的肩膀离去。
　　“你去哪里？”怕他找俞忘夏麻烦，我下意识道。
　　“自然去睡觉，难不成你想跟我睡一起？”俞敬悠悠道。
　　“......”
　　谁又偷了这家伙的脸？
　　算了，丢给狗狗都不要。
　　一边在心里嘀咕他，一边跺着脚进了屋子。
　　心中却还想着与他的今日，想到失眠。
　　但好在明日一睁眼，便还会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