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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所谓高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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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
李芝伏在屋檐上,全神贯注盯着对面窗台上那只麻雀。
“旺财,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旺财是一只圆滚滚的京巴,毛很顺滑,眼睛很亮,还会说话:“谢谢,比起旺财,我更喜欢叫做旺桃花。”
李芝愁眉道:“麻烦你能不能专业一点,请你在结束语后面加一句汪汪。”
于是“旺桃花”很听话的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汪汪。”
李芝说:“不客气洗耳恭听。”
“旺桃花”说:“那位白夜生白公子为什么这么好心?”
李芝说:“我也不知道你又忘了加汪汪,记住是汪汪。”
“旺桃花”说:“其中是否有阴谋?”
李芝说:“你想太多了也许人家只是真的很热爱八卦。你怎么又忘了汪汪。”
“旺桃花”说:“好吧我想太多了。”
李芝说:“就是你想太多了汪汪。”
“旺桃花”伸出毛绒绒的大手掌摸摸李芝的头:“乖,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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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道:“瞿玄,我是让你来办正经事的,你给我正经一点。”
瞿玄说:“现在是谁捧着“旺桃花”的尾巴在脸上蹭来蹭去,谁拉着我不让我办正经事。”
李芝默默的松开手里毛绒绒的东西:“呃,手感不错,挺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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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桃花”轻轻纵身跳下院墙,悄无声息的摸到窗台之下。
屋内烛火明亮,一僧一俗立于窗前。鉴真叹道:“一别经年,阁下别来无恙?“
身后一和服之人答道:“承大师挂念一马死。在下此次受扶桑百姓之托,务必协助大师第五次东渡成功呆死。”
鉴真道:“年年复年年,红尘转瞬去,众生自苦,何如阁下逍遥如斯?”
和服人说:“大师慈悲心肠呆死,在下代扶桑百姓感谢大师。藤原清明受扶桑百姓之命而来呆死,东渡不成,藤原绝不独自逍遥呆死。”
鉴真又道:“贫僧每每午夜梦回,常念及阁下,未尝不羡慕阁下无牵无挂逍遥自在,不比贫僧一身孽障,修行半生却始终如陷囹圄。”
藤原清河道:“大师不必自谦呆死,藤原清河不过是一介浪人,怎可与大师相比呆死。况如今藤原已有重任在身呆死,从今以后亦可不必提逍遥自在四字。”
藤原清河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半晌不见鉴真发话。于是悄悄抬起眼皮一瞧,却见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立在窗前,默然不语。
藤原清河于是悄悄的上前一步。
只见鉴真的手里托着一只圆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
“哦呀,”鉴真伸出手指捋了捋小东西的毛羽,“阁下的翅膀怎么冰凉冰凉的,想是夜深风凉,需得提防被风露所侵。”说着月白色的衫子轻飘飘的一挥,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钻进夜色里,“时候不早了,阁下还是早去歇息吧。”
“大,大,大师………”
鉴真一脸讶然的瞧着身旁的人:“哦呀,藤原君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藤原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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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根下的“旺桃花”颤抖着把毛绒绒的脑袋埋进毛绒绒的爪子里,很努力的毫无声息的颤抖不已。
扑棱。
后脑勺上蓦地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边。
“旺桃花”一抬爪子,再收回来时爪心里多了一个圆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却是刚才飞走的麻雀。
麻雀似受了惊吓,躺在“旺桃花”的手掌心也不挣扎,两只绿豆眼巴巴的望着“旺桃花”。
瞿玄,呃——“旺桃花”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无语的望着麻雀。
一人,呃——一狗一鸟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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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阁下怎么又回来了?”不知何时,屋里那个月白衫子亦跑到了外面观看一狗一鸟深情对视。
“这位狗施主,常言道众生平等,不如放了这位麻雀施主如何?”
“旺桃花”听到狗施主三字,圆滚滚的身躯抖了一抖。
“虽然这位麻雀施主是只麻雀,但是佛说万法皆空,其实这位麻雀施主与狗施主你差不多,你可以把它也当成一位狗施主,作为同类更不应该自相残杀了是不是?”
“旺桃花”又抖了一抖,手上的劲不由自主紧了一紧,麻雀施主立即很应景的唧唧叫了两声。
鉴真面露喜色:“你看麻雀施主也同意贫僧的观点,狗施主你不要如此执迷不悟。常言道当你手中抓住一件东西不放时,你只能拥有这件东西,如果你肯放手,你就有机会选择别的。虽然你现在爪子里抓着这位麻雀施主,但是你也只能抓住这位麻雀施主,如果你肯放手,你还有机会选择喜鹊施主,鹦鹉施主、猫头鹰施主……”
麻雀又唧唧叫了两声,鉴真道:“哦呀,当然如果不在飞禽里选择的话你还可以选择走兽,还有游鱼,世界如此之大,尽在你的选择……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哦呀,狗施主你怎么跑了,哦呀麻雀施主你没受伤么没受伤么?”
藤原清河:“大师……”哽咽中……“大师……”泪流满面中:“没想到大师的佛法已经进入出神入化之境一马死,连畜生都可以教化呆死,扶桑人民太需要您了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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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高夜黑。
“旺桃花”,呃——瞿玄面色凝重的伏在屋檐上:“我觉得,这个人,很棘手,我们,搞不定。”
李芝道:“你怎么不装旺财了你怎么这么不敬业哎刚才你们发生什么了?”
一丝痛苦的神情在瞿玄脸上一闪而逝:“更深露重,门主你早点歇息,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语毕一个飞身跃下墙根,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圆点消失在巷子尽头。
屋檐上只剩下李芝一人。
李芝怨恨得朝瞿玄消失的方向呸了一声,咬牙道:“本门主就不信这个邪了。”
于是施展八卦游龙步,小心翼翼的移到鉴真房外的墙根下。一边竖起耳朵紧张的搜集屋内的一言一语,一边掏出笔记刷刷刷奋力书写。
风也高夜也黑。
黎明很快就会来临,黑夜终究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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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奶娘惺忪着眼睛打开大门:“小姐你这是上哪去了。瞿玄早就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李芝茫然的抬脚跨过门槛往屋内走。
“哎呀小姐你说话啊你怎么才回来哟。”
李芝的身影渐行渐远:“别吵,我现在只想睡觉。”
奶娘:“哎呀小姐那边是茅房。”
李芝折了个方向渐行渐远:“别吵………”
奶娘忧郁的叹了口气:“小姐真是太不容易了,老爷啊,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小姐……咦这是什么?”奶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从地上捡起一个黄壳子本子来。
“咦,是小姐的笔记,哟,肯定是刚才不小心拉下了。哎小姐肯定是太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拉在这,还好是我拣着了。老爷啊,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小姐……” 奶娘一边感叹一边好奇的翻开书壳,里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鉴真,天宝二年五月初五。”奶娘一字一句的读出来。
“藤原清河:大师,此次东渡在下已筹谋完毕,自觉十分有把握,想与大师详细参详一下,想征询一下大师的意见?
鉴真:佛曰,不可说。
藤原清河说:大师,我计划六月二十八日从崇福寺出发您看如何?
鉴真:佛曰,不可说。
藤原清河:大师,我准备带僧众十五人,各色工匠水手等共三十五人如何?
鉴真:佛曰,不可说。
藤原清河说:(注:声音带有怒气)以往几次东渡的情况我已经详细了解清楚,我已经掌握了以往失败的原因,相信此次的计划一定万无一失,不知大师还有什么嘱托?”
鉴真:(注:面带微笑。)佛曰,不可说。
藤原清河:(注:藤原清河暴走)大师你总说不可说不可说,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鉴真:(注:还是面带微笑)佛曰,说为不说,不说亦为说,说亦为不说,不说亦可为说……
藤原清河:(注: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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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记得小时候李天柱告诉她,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可怕,第一种是女人。
李芝问为何,李天柱说因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简直是我们男人天生的克星,像你爹我这样英雄的男人,遇到了你娘这样的女人,也只能乖乖的俯首称臣。
李芝说但是爹我也是女人,李天柱说所以你以后要多跟男人打交道,不要跟女人打交道,因为一个女人能控制一个男人,但是一个女人绝不能说服另一个女人。
李芝点点头:“那第二种是不是小人?”
李天柱摇摇头:“小人虽然讨厌,但是不可怕,因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比他更小人。”
李芝说:“那第二种人是什么?”
李天柱神秘莫测的说:“高僧。”
李芝说:“和尚为什么可怕?”
李天柱说这个,如果有机缘的你自己领悟吧。想当年你爹我遇到一个叫唐三藏的高僧……李天柱面露痛苦之色:“那简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现在,李芝茫然的躺在床上,茫然的望着天花板。
她想,她终于领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