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不下》秋渭长安

29、见冬

　　一
　　事儿要从前阵子说起，上个月吧大概。那会儿刚降温，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哈哈哈哈哈当然啦，当然包括我，操。
　　那天才吃完饭，我俩躺沙发刷手机，打游戏呢我哥一条消息过来，弹窗刚遮住视野我就被对面狙了。
　　“啧”
　　我很无语地踹他一脚。
　　“段锐你最好有要紧的事。”
　　一条“嗯”的弹窗又跳出来，他拉毯子把我踹过去的脚盖好。
　　以为多大点事儿呢，点开消息就陈星的朋友圈截图，一条蓝色的手织围巾铺满了大半张照片，文案也黏糊糊得很，什么“冬至和她”。
　　我哥一声不吭发这个，摆明了他也想要礼物。那话怎么说来着，司马昭之心，对，我和段锐生活二十几年能不明白他什么德行吗。
　　“少来啊段锐，老夫老妻的差不多得了。”
　　我故意拒绝他，然后打开了某宝搜材料。
　　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词条和款式蹦出来让我挑的眼花缭乱，挑什么颜色也是个问题。
　　“还挺好看的”
　　他只这样答我。
　　所以挑什么颜色？看到儿子在旁边叼着红球玩，一想到平常黑白灰穿搭的段锐戴着大红围巾喜庆样子，我二话不说直接下单。
　　好看啊，怎么不好看。

　　二
　　他很少问我要东西，与其说问我要倒不如说是暗示，可能偶尔提一嘴或者就像上次那样甩个截图，也不说想要，如果不是默契没谁能知道他那点心思。
　　他偏好手作质感，但是这他妈并不是我给他编小红破围脖的理由。
　　织围巾简直耗光我这辈子的耐心，不是线织松了就是针戳手了，围巾织了多久我就破防了多久。
　　可谁叫我爱他。
　　这种需要巧手的活我向来不行，我趁他出差紧赶慢赶又让江雪开小灶，折腾了半个月最后才织出来一坨红色破布。
　　最后实在是嫌它寒碜，我去高奢店挑了条像样的，包起来的时候让店员把那红抹布垫底下。
　　看时间见七点半了，我该回家了，他还在等我。

　　三
　　“操，今年冬天真他…妈冷…”
　　我从外边刚回来给冻得不行，才换鞋的功夫就又打一个喷嚏。
　　扭头看见我哥正端汤从厨房里出来，我趁他放好汤就把冰透的手往他后颈贴，意料之中的他没躲。
　　他只回身看我一眼，上下打量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我裸露的膝盖上，声音比腊月天还冷:
　　“这种天穿破洞牛仔裤，怎么不冻死你”
　　我自知理亏不吭声，他不是个啰嗦的人，说了这句就快步走去调高暖气，回来了顺带一条毛毯给我盖腿，然后就捏住我的手捂着。
　　这期间我无数次看向玄关的那个礼盒，他再迟钝也该注意到了。
　　“叫声哥就送你”
　　我冲他笑笑，装的很良善。
　　他闻声也笑，懒懒地从喉咙里扯一声“噢”
　　于是他十分自觉地去拿回来，然后坐下就要拆。我叫住他:
　　“我还没拍你急什么”
　　老狐狸收到礼物明显心情好，慢条斯理停下手回头看我，那目光就定定地停在我身上。
　　等我架好相机示意开拍时，他却伸手把我扯进怀里。
　　我没心思替他拆礼物，我只想看他的反应。
　　他拆礼物的动作很快，即使背靠胸腔我也能感受到他期待不已的心跳声。
　　但所有的期待都在礼盒打开的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在上层的高奢围巾显然精致得冷冰冰，他看得嘴角抿下来，身后的狐狸尾巴也不见了。
　　笑死，真失望了这是。

　　四
　　我好笑地看他，掀开围巾把那破抹布拎出来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伸手就要拿过去，我没松手，借势啄了他嘴角，笑着说了句“哥，新年快乐”。
　　刚失了望又得偿所愿，他显然有点没过回神来。
　　“哥？”我拿那块破布给他围上，一看窗外又下雪了。
　　飘的鹅毛大雪，让我突然想起来他因为公司起步四处跑业务的那个冬天。
　　那会儿可穷了，十块的速冻水饺吃两顿，那天我从旧衣服翻出来二十，兴高采烈买了两袋等着他应酬结束回来跨年。
　　记得我俩互相倚靠着吃饺子，屋里太冷了，还没等我吃完，见着饺子凉了大半，他突然哭出声来。
　　他说他对不起我，他不想让我再过这么冷的冬天。
　　我也抱着他哭，说我其实很喜欢冬天。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可在他的庇护下我也再没过过那样冷的冬天。
　　我看着窗外的雪发呆，忽然感觉到他往我脖颈上缠着围巾的另一端。
　　“又看见什么了看那么久”，他问我。
　　“看见冬天啊”
　　我笑嘻嘻答他，扯围巾过来让他和我脸贴着脸。
　　我往窗上画了个饺子，对他说了句“我爱你”。
　　他扭头过来看我，灯光撒进眼底，仿佛窗外的雪也落进去。
　　他也说“我爱你”，然后认真地把我和雪景都盛进眼里。
　　再次从那双眼看见了热爱的冬天，于是我又一次陷落。

　　彩蛋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段锐破天荒更新了。
　　一个小时前发的，我才刷到。
　　发的是我和他的牵手照，配文“我的冬天”。
　　我说精致的对戒固然惹眼，但底下那块红抹布更是丑得吸人眼球。
　　真那么喜欢啊。
　　我敲了句评论发上去:
　　“又幸福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