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寺木月

8、新同学

　　早自习，宋奥和宣可敬补着卷子。
　　“昨晚数学老师问你是不是艺体生，上专业课去了，我脑子一热，嘴一快，直接说了是。”胡越溪看着她说。
　　“嗯，没事儿，她后面问起来再说。”宋奥不甚在意。
　　胡越溪咽了咽口水，“她问完我，还在那琢磨，我都怕她转身出去给老班打电话问。”
　　“发现就发现了呗，到时候如果扯上你，问就说你记错了。”宋奥说。
　　胡越溪看她不像是担惊忍怕的样子，放下了心，“好吧。”
　　英语卷子抄起来就是快，几下搞定，她的连同宣可敬的一起交到了班长手上。
　　“ok，下次还有这种事别让我打掩护了。”班长说，“老班一个闪现我俩都玩完，幸好他今天还没来。”
　　宋奥点了点头，“好嘞。”
　　下次有事还找班长，她办事她放心。
　　刚吃完煎饼，老师走进教室用书脊拍了拍桌子，“起来了，上课了。”
　　沉睡的小巨兽才一个个转醒。
　　宋奥转身，投篮式地扔掉煎饼的包装纸，擦了擦手，翻开课本。
　　老话说得好，温饱思那什么欲。
　　刚听老师开讲没几分钟，她的眼皮沉得抬都抬不起来，脑袋也跟着摇摇欲坠。
　　不行了，困得四肢乏力。
　　睡了。
　　世界晚……早安？管他的都一样。
　　宋奥闭上眼睛毫无顾虑地睡了过去。
　　这觉睡得不踏实，老是醒，一会儿蚊子在耳边振翅，一会儿老师突然敲桌子。
　　但越是这样，她越想睡。
　　一阵浊气在脑子里搅啊搅，想醒醒不来，想睡睡不着，就在这样的状态中，几节课过去了。
　　到了大课间，郑维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对着身后的人说：“就这里，五班。”
　　宣可敬颇有些好奇地仰头往窗外看了看，没看到人，就看到一个扎得低低的丸子头，应该是随手挽起来的，发尾有些炸。
　　郑维朝着班长喊了一声：“吕杉，你跟杨恒涛去办公室里搬张桌子过来。”
　　吕杉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跟着杨恒涛往对面教学楼三楼的办公室走。
　　“啥情况？”吕杉瞅了眼身后哈欠连连的杨恒涛。
　　“刚睡醒，不知道。”杨恒涛抠了抠眼角的分泌物，还试图往吕杉身上擦。
　　吕杉一掌拍掉他的手，“你能不能滚。”
　　教室门口，一个背着大红色书包，穿着白色卫衣，面无表情神色也十分平静的女生走进教室。
　　“要跟班里同学自我介绍一下么？”郑维问她。
　　她几乎是立刻就回：“不了，都一样。”
　　“介绍一下名字啊，爱好啊，从哪个学校来之类的啊，让同学初步了解了解你。”郑维放低语气说。
　　她视线随便扫了一圈儿，又盯着郑维，“没什么好了解的。”
　　“你刚来，也方便你融入。”郑维仍旧坚持说道。
　　她有些不想礼貌应付了，“老师，我不需要。”
　　郑维抿了抿嘴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杨恒涛肩上扛着一张桌子，吕杉手提着板凳回了教室。
　　郑维侧了侧身，等桌子板凳进了教室，他指挥着，“放向彦那后边儿。”
　　教室里已经没有空位了，连讲台旁边的两个特殊座位都有人，郑维也不能说把谁从座位上赶起来，那成啥话了。况且就班里睡倒这几个祖宗，你不凑耳朵边去叫，是叫不醒的。
　　“现在只有那后边儿能坐，你将就一下。”郑维又转头对新同学说。
　　“行。”她点点头。
　　杨恒涛放下桌子之后就回去了，吕杉调整了一下，归置好板凳，看着新同学入座。
　　“你叫什么名字呀？”吕杉问。
　　新同学把书包往柜里一塞，“谭玺。”
　　吕杉点了点头，“我叫吕杉，五班班长，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说。”
　　“嗯，谢谢。”谭玺看了她一眼。
　　“不客气。”吕杉也不好一直在人家旁边凑着，说完回了座位。
　　宋奥一觉睡醒，往常空无一物的后门边儿，竟然出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还趴了一坨白色的貌似是人类的东西。
　　“谁啊。”宋奥指了指那边。
　　胡越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新转来的。”
　　“哦。”宋奥支着下巴应声。
　　“长得还挺好看的。”胡越溪说。
　　“现在没几个长得难看的吧。”宋奥说。
　　胡越溪摇头表示不赞同，“有啊，我觉得杨翰就不好看。”
　　神吐槽。
　　胡越溪同学啊，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天的课，中规中矩吧，宋奥吊着眼皮多多少少是听进去了，除开历史老师讲了二十分钟的山海经那会儿她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其他都是断断续续地听。
　　信号不好，时接收时断联。
　　下午放学，宣可敬不想吃饭，她说闷得没心情，宋奥去食堂买了俩菜夹馍回教室。
　　“给。”宋奥把加了满满豆皮和土豆丝的那袋菜夹馍给她。
　　“你还真别说，吃不下饭，但能吃下这个。”宣可敬张开深渊巨口咬了两口。
　　“嗯，正经的饭吃不下，零食倒是能塞一堆。“宋奥笑着说。
　　宣可敬也跟着笑了笑，“别光说我啊，你不也一样。”
　　“谁说你了，别对号入座昂，我说我自己呢。”宋奥说。
　　“哦。”宣可敬慢吞吞地应了声。
　　吃完了两人擦了擦嘴，准备趴着玩手机。
　　宣可敬余光瞟了瞟新同学的桌子，“新同学，拽死，把郑维都弄无语了。”
　　这么给力？
　　郑维那小嘴一建议起来就没完没了，几时有被别人弄无语的情况。
　　“郑维不是让她自我介绍嘛，她说不用，郑维就一直说什么刚转来啊，让班里同学了解你，新同学说不需要，你是没看郑维欲言又止的样子有多憋屈。”宣可敬噗一声笑出来，“他肯定还想说，但是没想到新同学这么直接，哈哈哈，直接就说我不需要。”
　　宣可敬右手比作一把手枪，还吹了一下枪口，“冷酷杀手也不过如此了。”
　　“你中二病还没治好吗？”宋奥把她的指头按回去，“冷酷两个字一出，我脚趾抠地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教室里寂静岭般雾蒙蒙的气息让她又开始头晕烦闷。
　　拜拜了您嘞。
　　她弓着身都走了几步了，才想起后门被新同学的桌子堵住了。
　　草。
　　宋奥蹲在谭玺桌子旁边，点了点她的手臂，“同学，你桌子往前挪点儿，我出去一下。”
　　谭玺看了看她，丝毫没有动的意思。
　　什么情况？
　　宋奥愣了愣，又重复一遍：“同学，我出去一下。”
　　谭玺凑近了一点儿，“逃课啊？小心我告老师。”
　　宋奥无语了，这他爹哪里来的三岁小学生，还冷酷杀手。
　　“去。”宋奥下巴朝门外点了点。
　　没想到谭玺露出虎牙笑了笑，“你怎么逃的，带我一起呗。”
　　她垂下眼看着宋奥的腿，“现在又没老师你为啥要蹲着。”
　　这剧情反转，宋奥都来不及细说，只让她把桌子往前挪挪，凳子往后放，然后宋奥伸手开门。
　　代课老师刚好在前门接电话，背对着她俩，她俩瞪大了眼珠子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跑了出去。
　　教室在一楼，往前直走就是大门，逃课贼方便。
　　这也是宋奥这么多次没被抓到的原因，一溜烟就跑了，谁知道你哪个班的，学艺体的请假的帮老师跑腿的都有可能。
　　没谁那么无聊，逮着在校园狂奔的学生问东问西。
　　宋奥和谭玺飞奔到了校门外。
　　“你们，逃课比我们方便多了。”谭玺喘着粗气说。
　　“你……哪里转来的？”宋奥问。
　　“常青十中。”谭玺说。
　　常青十中，好耳熟，如果宋奥没记错的话，这学校毫无人性，苛刻、军事化、“学生地狱”是它最广为流传的代名词。
　　听说除非摔断腿、得绝症才能请假，其他一律死不了的头晕头痛发烧感冒都不许请假。
　　宋奥莫名生起了怜悯之心，“解脱了。”
　　谭玺又笑了，尖尖的虎牙在路灯下晃了晃，“解脱了。”
　　“恭喜。”宋奥说。
　　“同喜同喜。”谭玺说。
　　这个同喜用错地方了吧，宋奥也没跟她较真，只看了看手机，“你去哪？回家？”
　　谭玺点头，“嗯，一起？”
　　豪放到请刚认识的人回自己家，这事儿不论借宋奥几个胆子她都做不出来。
　　宋奥连忙摇头，“不了。”
　　“那，拜拜？”谭玺说。
　　“拜拜。”两人各走各的，宋奥往奶茶店走，谭玺往另一头去。
　　她连上奶茶店的wifi，开始刷视频。
　　另一张桌子躺了个行事风格巨夸张的哥，两张椅子凑在一起半躺着，高高翘起二郎腿，好不惬意。
　　宋奥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刷视频。
　　“我日，你是不知道，老白就因为我学生证掉了，说我不爱学习，学生证都能搞掉，让我站了两节课。”夸张哥打着电话哀怨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学习的感情很复杂，这么笃定我不爱学习，太小瞧我了。”
　　宋奥听到他的话，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
　　“我那天刚好不在学校，他大爷的，我都怕老白在教务处等着我。”夸张哥还在打电话，“我让陈炬帮我拿去了，反正教务处的又不认识他，学号名字对上了就行。”
　　“没啊，我一直都没贴照片，也没规定必须贴啊。”
　　“有这事？我看我们班挺多都没贴照片啊。”
　　“哦，规定不同咯，反正陈炬帮我拿了。”
　　“嗯嗯，那你忙吧，挂了。”
　　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耳旁静得都能听到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宋奥刚刚其实觉得他挺吵的，但也没走，好在这会儿静下来了。主要是外面闷热湿润的空气，她实在不想踏出去半步，没进空调房倒还好，一进，那就别想出去了。
　　接二连三有学生走进奶茶店，宋奥抬头看了看，原来平时逃课的也不少啊，找到这份志同道合的感觉之后，宋奥也翘起二郎腿好不惬意地玩起了手机。
　　不大的奶茶店里都快被身穿二中校服的学生挤满了，当她以为不会有人再进来的时候，帘子又被掀开，她抬头看了眼，背着书包的陈炬走了进来。
　　逃课还背书包，这得多爱学习啊。
　　陈炬走到夸张哥旁边坐下，两人说着什么。
　　店里太吵，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外放游戏和视频的声音。
　　宋奥不爱待在这种吵闹的环境里，她起身掀开帘子出去。
　　一瞬间热气裹在身上，她憋了口气，适应了一下，在门口靠着站了会儿。
　　不远处，学校下课铃响起，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