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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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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霁八年,扬殿试,赐一甲进士及第。或言文宗甚喜扬之策论,又阅其解试、省试之行卷,欲题其为状元,御前公公高维阻之曰:“杂家闻张公子尚未及冠,年少气盛,连中三元恐其骄。”遂更之为探花。
——谢晚逸编《宁书》
五月嘉华府满城飞絮。
京城中榜的进士春风得意,传胪唱罢,御街走马,琼林宴起,泼天荣耀。
寻常人早喜极而泣,张扬却是神色平静地听榜,安之若素地面见圣上,除了跨马游街的时候因为从未骑过马,洋相频出。
谢晚逸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揪住将要掉下马鞍的张扬:“当心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扬稳了稳身子,使劲儿夹紧马鞍:“谢谢啊,这马还挺难骑的。”
“你第一次骑,能这样就不错了。”
张扬抽空将头上的牡丹花扶正:“看来以后还得学学骑马。”
谢晚逸看着张扬一副苦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事儿,我瞧着挺新奇。”
张扬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神仙,手眼通天。”
“你也算半个神了,尚未及冠,连中两元,殿试探花,多少人做梦也做不出。”谢晚逸数道。
“得了吧,在你这榜眼面前还不够看的。”张扬道。
骑着骑着,谢晚逸忽然问道:“张兄,你喜欢什么花儿?”
张扬想了想:“都挺喜欢的,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那你为何簪牡丹?”
新科进士游街一般都会簪花,以清贵淡雅居多,至少没什么人会像张扬一样簪一朵硕大繁复的牡丹。
“我至交说牡丹配我,”张扬转过脸来,“不配吗?”
谢晚逸扫一眼:黑幞头,艳牡丹,大红进士服,白面皮,剑眉星目。
“配,很配。”谢晚逸笑道。
欢宴之后,便是各自授官赴职。对于许多进士来说,登榜这几日是他们一生的顶峰,而对张扬来说,这才刚刚开始。
张扬任殿前司都虞候兼太子太傅,前者相当于皇家禁卫军的小长官,后者就是当朝太子的老师。
当朝太子郭意难出自段贵妃,相貌阴柔,鼻高唇薄,锦衣华服。
贵为太子,向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唤太傅,郭意难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他坦坦荡荡躬身行礼,声音压得低低的:“张太傅。”
师生见礼,张扬再向他讲讲四书五经。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慢慢地张扬终于搞明白皇帝真正想让她干的是教习郭意难,都虞候不过是顺带的,基本每天画个卯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反倒是太子太傅的活儿,皇帝隔三岔五派身边的公公来问。
问题是郭意难作为一个皇位继承人,其实培养得很不错,至少就经书学问素养来说,郭意难是完全合格的。总不至于让她一个涉世未深的新科进士来给太子讲人生哲理老谋深算的吧?
说到老谋深算,张扬想起了谢晚逸,他的官职分配跟张扬很像,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兼皇子少傅,侍卫亲军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军队,让谢家子弟担任再正常不过。可是,皇子少傅?
当今陛下膝下二子,一个是太子郭意难,另一个皇子郭冀仅仅五岁。陛下近来龙体不佳,张扬上次见他已是形销骨立,皇位更迭也许不过两年之间。倘若陛下真想让郭意难顺利继位的话,要么让家大业大的段家亲近太子,要么让根基深厚的谢家作太子的手足,怎么样也不会轮到毫无家族势力的年轻探花。
除非,皇帝不想让太子继位?
张扬边走边想,没注意斜刺里冲出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单衣的女人,她一把拉住张扬的手,兴奋道:“囡囡,娘总算找着你啦……”
女人还没说完,一群宫女太监就跑来将她反剪双手带走了,被拉走前,她还拼命扭着身子朝张扬嘶喊:“囡囡,跟娘回去呀,娘保护你,谁也别想带走你……”
小太监认得张扬的官服,恭恭敬敬地给她赔礼:“杂家办事不利,吓着大人了。大人大人有大量,还请宽恕则个。”
张扬道:“方才那是何人?”
小太监见左右无人,凑近她说:“大人您想必刚来不久,是以不知道。这位啊,是我们皇后殿下。”
说完,小太监又站直行了个礼:“其他的,大人以后便知晓了,杂家也不敢多说,就先告退了。”
当朝皇后,说起来,这还是坊间一段佳话呢。据说皇上年轻时迷上了一个刘姓宫女,不顾众臣反对,封其为皇后。刘皇后育有一女,后来和亲辽疆,此后虽一直无所出,但后位从未更改。坊间皆传皇上是个痴情种,由此敷衍的话本说书不知几何,简直把这段跨越身份地位的感情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如今看来,这故事还有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