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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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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亦丰见她刻意将人支走,单与他独处,小眼滴溜一转,心想王妃怕是有话要问他。
他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目中也带了些警惕。
见此情形,宋锦婳原本到嘴边的问话又被生生咽回去,丰儿虽小,却心思敏锐,她若贸然相问,恐会引起他的怀疑,只得斟酌片刻,温柔的笑道:“亦丰,今日皇后娘娘还问起你为何没一起进宫,她老人家很是想你呢。”
周亦丰没想到她竟是说这些,暗暗松了口气,想也没想便回道:“皇后娘娘温柔慈善,像极了我外祖母,我幼时常被外祖母抱着玩耍,所以我一见皇后娘娘便想起了我外祖母。”
听她提到母亲,宋锦婳心中一酸,忍着眼角的泪,别过头,笑问:“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想家吗?你,怕不怕?”
周亦丰黯然垂首,默不作声。
宋锦婳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看。
周亦丰缓缓抬起头来,惨然一笑,眼里已含了泪花:“王妃姐姐,我已经没家了,我娘因我而死,我父王……也不要我了。”
他到底没说出‘杀’这个字,其实也是留了个心眼,试探下骆闻是否跟王妃讲了实情。
宋锦婳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缆在怀里,热泪夺眶而出:“不不不,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你娘也不是因为你,你父王……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周亦丰陡然被她一抱,吃了一惊,刚要挣动,脖颈间便落上几滴热泪,烫的他浑身一僵,呆立当场。
有一回他偷偷跑出宫去玩,娘四处寻他不得,还以为他出事了,待找到他时,娘也是这般紧紧的抱着他,流了他一脖子热泪。
凉亭外,红黛远远的望过来,见主子抱着那周国小太子哭,不知何故,亦是大吃一惊,又见王府的丫鬟们端着茶果点心朝这边走来,忙给红书使个眼色。
两人迎上去,将那茶果盘接到手上,又寻个借口把她们都支走了。
静立片刻,周亦丰才回过神来,面上的悲伤更深更浓。
大齐的锦王妃怎会是他娘呢?他娘已经死了,再也不会这么抱着他了。
虽然很疼很痛,但他狠狠的提醒自己,必须记住所有发生过的事,总有一日,他要返回周廷,问一问那周乾,为何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伸手推了推宋锦婳,声音不复方才那般热情:“王妃……王妃?”
看来骆闻十分中意这王妃,只一晚便将所有事都告诉了她,只没想到这王妃竟如此心善,简直把他当做自家的孩子,哭的他心都要碎了。
宋锦婳这才缓缓将他松开,直直的望进他眼里:“亦丰别怕,以后我都陪着你,只要有我在,就是你的家,可好?”
周亦丰狐疑的看着她,这王妃姐姐甚是奇怪,她不是应该让他把王府当做自己的家吗?
他心思再聪颖,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并不会往深里想。
宋锦婳还想再多问几句,但见伍管事自远处而来,正抬头往这边看,也只好作罢,牵着丰儿的手在石凳上坐下,示意红黛将茶果点心端上来。
伍管事捧了明日回门的礼单,请王妃过目。
宋锦婳接过来只略看两眼,便知这伍管事是个厉害的,处处以宋家为主,以昭显锦王爷对她这位王妃的看重。
她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况且她也不在意这些事,回不回门的她都不甚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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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宋锦婳借身体不便为由,劝说骆闻去别处睡,以免弄脏了身子。
谁知那骆闻立马变了脸,反问她新婚第二日就赶他出去是何用意?
并扬言莫说是来了月事,便是怀了身孕生了孩子,他都要与她同床共枕,绝不分床。
宋锦婳不是不信,当年周王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这么多年只守着她一个。
那时候她欢天喜地,而此刻烦的只想扇人,很想让他换个人去同床共枕。
见她不语,他又去握她的手,轻轻揉捏着:“你放心,咱们府里,除了你,断不会有旁的女人,通房,姨娘……一个都不会有。我只守着你,你也只守着我,可好?”
他还只当王妃是在试探他,其实王妃心底里定然惶恐不安。
他要真去别处睡了,她怕是又要哭了。
提到哭,他想到周亦丰那小兔崽子的提醒:“王妃姐姐泪窝子浅,好哭,可千万莫要招惹到了。”
宋锦婳抬眸瞥他一眼,骂不能骂,赶又赶不走,他既偏要如此,那就受着吧。
她轻轻笑了笑:“王爷,大嫂四嫂都跟我说,您从不与女子接触,身边也无女子近身。但妾身瞧着,您怕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吧?不然怎的一张口就是那哄人的山盟海誓呢?”
“那哄住婳儿你了吗?”骆闻一根手指抬起她下巴,强迫她一直看着他。
宋锦婳担心一直这么看,她眼里会冒火,忙摆了摆头躲过他的手:“只要王爷能做到,妾身便被哄住了。”
骆闻笑道:“好,那我便做给你看。”
宋锦婳大惊,不欲与之再多谈,早早的便称累躺下睡了。
次日清晨,早醒的骆闻静静的躺了片刻,目光沉沉落在身边人半侧着的后背上,露在外面的一片肌肤光亮如雪,他很想伸手摸一摸,又怕惊动她,遂动作轻缓的起身,转身下床,又将那红纱帐小心的掩好,不叫一丝光亮透进来。
听到关门声,宋锦婳才缓缓睁了睁眼,睡眼惺忪。
今天是三日回门,晚不得。她只多躺了一会便坐起身,唤红黛进来伺候。
红黛撩开帘子往里一瞧,见主子眼下一圈青黑,目中布满血丝,吃了一惊:“王妃,您……昨晚没睡好么?”
昨晚是她守夜,主屋里很早就熄了灯,她也让小丫头们早早去睡了,可眼下主子这情形,怕是一夜没睡!
宋锦婳朝外轻瞟了一眼,示意红黛不要声张:“去拿帕子先敷一会,今日多上些妆,若叫母亲看见,定要提心吊胆。”
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睡,满脑子都是骆闻说的那些事,便是睡了片刻,梦里也是周乾一会笑一会又化作厉鬼要来捉她。
红黛不敢多问,忙去寻了昨夜凉茶,将帕子浸入,片刻取出敷在主子眼上,转身行至门口,朝守在门外的几个丫头说了几句话,吩咐些事让她们去做,将人都支开了。
主仆二人刚梳妆完,便有人禀告王爷请王妃去前堂用膳。
宋锦婳再度朝镜中看了看,确定眼下再看不出异样,这才去了前堂。
还没进屋,她就听到周亦丰说话的声音,心下一喜,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周亦丰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俨然一个小大人般,见她进来,也只是淡淡的叫了声“王妃姐姐”,全不似昨日那般欢欣雀跃,倒像是换了个人。
宋锦婳不禁有些诧异:“亦丰,这是怎么了?”
她径自走过去挨着周亦丰坐下,反将对面的骆闻晾在了一边,目光也始终锁在周亦丰身上,似乎忘记屋里头还有个人。
骆闻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斜眼瞥了瞥周亦丰,又看向宋锦婳。
周亦丰则摇了摇头:“谢谢王妃姐姐,我没事,咱们用膳吧。”
宋锦婳这才缓缓抬起头,望向骆闻。
骆闻则唤人摆饭,并不理这茬。
见状,宋锦婳朝周亦丰身边又凑了凑,靠近他耳边,低声道:“小亦丰,告诉我怎么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周亦丰眼前一亮,偷偷瞟了瞟骆闻,见他确实不想搭理自己,便咬了咬唇,极小声的说:“我想练武,王爷非不同意。”
宋锦婳不解:“为什么不同意呢?”
周亦丰不开心的嘟着嘴:“说我还小,不能练。”
宋锦婳眼眸微动,这种话她自是不信的,当年若不是她苦苦拦着,丰儿四岁时便被父亲带走习武了,如今丰儿都六岁了,年纪也不小了。
她又去看骆闻,骆闻抬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回望过来,与她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只一霎便又移开:“快些用饭吧,早点回去,莫让老太爷等急了。”
宋锦婳只得按下心头疑惑,劝着丰儿多吃些,但她见桌上菜色多清淡,并不合丰儿口味,知道他定是吃不下,便没再强劝,琢磨着日后多做一些丰儿爱吃的才好。
去仁武侯府的路上,不等宋锦婳自己问,骆闻就主动解了惑:“周亦丰中过蚀骨散,虽已解过毒,但并未完全恢复,习武之事不可操之过急,稍有不慎,便会深受其害。”
蚀骨散?宋锦婳捏紧手中的帕子,狠的咬牙切齿,心如针扎,中了此毒的人,四肢渐渐酸软无力,骨头亦一寸寸坏掉,直到最后整个人再也没力气站起来,慢慢身亡!
她语气略显焦灼:“那毒可解干净了?他还这么小,谁人这么歹毒对一个幼儿下此毒手?”
“莫不是又是那周王?”她声音里已带了颤抖,这几个字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一回,骆闻却缓缓摇了摇头:“并不知何人所为,不过下毒之人十分谨慎,下的分量极轻,不易被人察觉。幸好军中随行有位大夫对此颇为精通。不过亦丰并不知自己中毒的事,他还小,再让他快乐的过几年吧。”
“快乐?”宋锦婳冷笑一声,目中泪光闪烁:“死了娘,又被亲爹痛杀,他还怎么快乐?他还快乐的起来吗?他的笑,怕只是装出来的吧!”
是谁?敢对她的丰儿用蚀骨散?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眼皮子底下给丰儿下毒,除了周乾还能有谁?
她防任何人,都不曾防过他!!!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这一起可能都是假的,是骆闻在骗她,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如那疯长的树,一日日的长出了无数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