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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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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闻坐直身子,俊朗的脸上再无嬉笑,反倒多了几丝认真和沉重:“他装笑,是因为不想身边的人都陪他一起痛苦悲伤,更不希望别人可怜他。哪怕同时失去最亲近的亲人,也没能将他击垮,他是个很坚韧的孩子。婳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无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既然他想让我们看到他的快乐,那咱们看到的就只有他的快乐。”
宋锦婳心如擂鼓,一时望着他竟有些失神,她只顾着心疼丰儿,却不曾想以丰儿的傲气又怎受得住旁人的怜悯?
有些事,只有自己迈过去才算真的过去,旁人越是想要帮他拉他一把,他越是难受的很。
骆闻,他与丰儿相处不过几个月,竟是这般了解又信任丰儿。
她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骄纵张扬,多智却无谋,坚韧虽有但并不多,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一直都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从未经历过什么磨难,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未能将他击垮,一定是有人陪着他渡过了那段最煎熬的时刻。
毋庸置疑,这个人,就是骆闻!
骆闻虽问她明不明白,但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更像是在向她陈述一件事实。
宋锦婳略点了下头,便惶然失神的呆坐着,又恨周乾,又担心丰儿的身体,一时间,又是心如火烤心神俱乱。
仁武侯府外,宋英博早已带着一大家子等候多时,远远望见锦王府的马车缓缓而来,迈开大步往前迎了迎,宋志与宋锦安则紧随其后,疾步而行。
太夫人也带着一众女眷恭恭敬敬的立在原处,静等王爷王妃下车跪拜行礼。
人群中蒋氏面色略有不安,直勾勾的盯着那马车,一颗心全都系在女儿身上,只不知这几日过的怎么样。
直到韩氏使劲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蓦然惊觉王爷王妃已到了跟前,忙俯身下拜,双膝刚一落地,便被一双柔夷扶了起来,正是日思夜想的女儿到了跟前。
她一把攥住女儿的手,泪盈于睫:“婳……”又忙呐呐改口:“王妃……”
宋锦婳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叫了声母亲,又去扶太夫人和韩氏,三夫人何氏则随着韩氏一并起身。
跪在后头的宋锦夏还没起身就仰着头脆生生的叫着:“大姐姐。”
阳光下,那张娇艳的脸愈发灿烂!
真是又美又傻!!
众人见过礼后,宋英博陪锦王去了前厅,宋锦婳则随太夫人去了银柳院。
出嫁前,宋锦婳只当这仁武侯府藏污纳垢,无时无刻不想多看些热闹,而仅过了三日,她的心境早已千变万化,不如往前。
此时此刻,她仍心绪难平,望着堂中个个欢天喜地,视她作亲人,就连方才她故意越过太夫人先扶了蒋氏,太夫人都未有任何不满,只笑着问她这几日情形。
她突然就有些不耐烦,面上不由得又挂上了一层漠然,淡淡笑着听众人说笑,并不多言。
太夫人见她这般,暗暗叹了口气,只当她对侯府生了隔阂,一时半会的怕是转过不这个弯来了。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子,太夫人便让蒋氏送王妃回春婳院休息,其实是让这母女二人去说些体己话。
蒋氏大喜,谢过太夫人后,便携了宋锦婳的手奔向春婳院。
走进房门,蒋氏才松了口气,急切的问道:“王妃,那锦王对你好不好?”
宋锦婳知她定要这么问,便笑着回道:“母亲放心,王爷人很好,外头那些流言都当不得真,您瞧瞧我这身上,可有半点伤?”
蒋氏见她说的这般轻松,再往她身上仔仔细细的瞧了几遍,面色变了几变,斟酌着又问:“王妃,你与王爷……还未同房?”
她是过来人,还不明白洞房那点事?新婚燕尔,娇妻又貌美如花,纵然男人怜惜心疼,女人也免不了吃一顿苦,若是摊上那不管不顾的,女人这头一回怕是要遭大罪了。
但瞧宋锦婳这动姿无半分不自在,况还穿了一件低领子朱红色大袖衫,露出的脖颈上也无半分脂粉遮挡的痕迹。
宋锦婳见她这般打量自己又这么一问,哪里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顿觉脸上一阵发烫,又只能故作不知洞房那点事,如实相告:“我,来月事了。”
“怎会如此?月事不是才过去几日吗?怎又突然来了?”蒋氏心急如焚,唤了红黛进来问话,饮食起居皆问了个遍,并无异常,但她仍旧不放心:“还是得找个大夫仔细瞧瞧,月事不畅,可不是小事。婳姐儿,你听母亲的,切不可大意。”
说着说着,她便忘了尊称,连自己都未发现。
忙活半天,完全插不上话的宋锦婳此时才得了说话的机会,将蒋氏按在椅上,好言哄劝:“母亲别担心,这样大的事,我岂会大意?昨日一早便请了大夫来瞧,也说并无妨碍,许是心忧所致,放宽心便好了。王府里的大夫可比寻常家的大夫医术高明,您还不放心吗?”
蒋氏稍稍放心了些,拉着女儿的手,又详细问了些王府里头的事,听锦王几夜都留在王妃房里,这才放了心,只称赞王爷是好人。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子贴心话,蒋氏便叫女儿独自休息,她暂去瞧一瞧今日宴席可无差错。
宋锦婳只当蒋氏特为她今日回门才操心宴席的事,却不料蒋氏笑解释道:“你大伯母怕我一人呆着胡思乱想,便嘱我管一些府里的事。”
如此,甚好!她便不用担心了。
送走蒋氏,宋锦婳也无事可做,便坐在窗下的长塌上想事。
红书捧着一只镂空紫檀木盒走过来,从里头拿出个玉扳指来:“王妃,这个玉扳指……此前收拾东西,奴婢给落下了,今儿个才突然想起来。您看,还要带走吗?”
宋锦婳不甚在意,头也没抬便低声吩咐:“不用了。”
红书应了一声是:“那日您晕倒在书房,奴婢见您手里一直攥着这个玉扳指,恐是要紧之物,又怕弄丢了,便先替您收起来了。”
刚要把玉扳指放进锦盒,她又咦了一声:“这上头的芙蓉花真好看,竟是同真的一般。”
芙蓉花?宋锦婳心念一动,抬眼望去,但见红书手掌心里放着的玉扳指,通体洁白无一丝杂色,其上雕着一朵小小的粉色芙蓉花,娇艳欲滴,似是将将才绽放。
她蓦地一愣,随即坐直了身子,伸手将那玉扳指拿在手中,拇指轻触扳指的内侧,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蓉’字。
她原本单名一个字,蓉,奚王后奚蓉。
她顿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这玉扳指,曾是她最珍爱的贴身佩戴之物。
六岁那年,周国与大齐大战,父亲去了三月都未回,有传言周国将败,父亲危在旦夕,她便去大佛寺日日诵经祈福,每每哭的泪人儿似的。
父亲平安归来后,恰逢她六岁生辰,便去大佛寺替她求平安符,原本是想求开了光的玉佛挂于胸前,大师却说这玉扳指最好。
后来母亲用绳子穿起来挂于她脖间,直到她出嫁进宫后,她才摘下来放在私库里。
可如今,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紧紧握着那枚玉扳指,沉默不语。
‘宋锦婳’临死前攥着她的玉扳指,而她一醒来就变成了宋锦婳,难道这冥冥之中有什么关联吗?
那一日,‘宋锦婳’到底是因何而晕倒?如今,自己占用了宋锦婳的身体,真正的宋锦婳又去了哪里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再去回想那一日的事,亦无别的印象,只记得一睁眼便已躺在这屋内的床上了。
立在一旁的红黛见她面色有异,猜测这玉扳指对王妃非同寻常,遂小声问了一句:“王妃,有什么不对吗?”
宋锦婳不答,反去问红书:“红书,当日之事,我记得不太清晰,你再说与我听听,当时我在书房里为什么会晕倒?又是个什么情形?”
红书不疑有他,想起当日之事,仍是心有余悸:“那日,王妃说要去老爷的书房里找东西,到了门口,您就叮嘱奴婢在外头守着,您进屋后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奴婢突然听到您低呼了一声,接着又听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奴婢就赶紧推门进去,发现您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奴婢吓得不行,赶紧叫了人来。”
宋锦婳又问:“那我是自己摔倒的?还是被人迷倒的?”
红书吃了一惊,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日里是有人要害姑娘?
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姑娘双目紧闭面上血色全无,似是连气息都没了,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顾着喊救命,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这会子想起来,她还觉得双腿发软,
见她发呆,红黛接过话来:“那日大夫说您思虑太过,致神伤体弱,这才晕倒在地。王妃,是有什么不妥吗?”
她向来谨慎稳重,素日里便比红书想得多想的深,姑娘的身体,她自是比旁人了解,哪里就羸弱到晕倒了?
她当时虽也有些怀疑,但见姑娘醒来后并无异样,也未再多想,此时听王妃这么问,她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宋锦婳缓缓摇头,也不好说的太明白,毕竟有些害人的药,很多大夫都是查不出来的,哪里是她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呢?
她轻触玉扳指,在‘蓉’字上反复摩挲,片刻后才站起身来:“去书房。”
倒也没说去做什么!
红黛与红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疑,双双忙着上前,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