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九 ...


  •   这一日,是夏侯国第二个皇帝事隔二十年再一次领兵亲征的日子。皇上站在点将台上,亲自点起三军人马,威风丝毫不减当年。站在皇上身后的两元大将,莫迟尉和乐正身着铠甲,腰配长剑,头盔上的红樱迎风摇曳,如火焰一般,和三军辉映,仿佛转眼间就能吞灭一切。

      与皇上年纪相仿的莫迟尉是在皇上仍是太子的时候就是皇上的近身侍卫,近三十年来,他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让皇上从心底感动。但两人近似手足的感情却都很默契的不表现出来,莫迟尉尽心尽力的完成每一件皇上交代的任务,皇上也暗中照顾着莫迟尉的一切。两人就是这样,心照不宣的一起走过这三十年风雨的日子。

      如今,莫迟尉再一次肩负重任,随皇上亲征,心中没有激动或是畏惧,有的只是完成任务,保护皇上的忠心。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对皇上和夏侯国尽忠,即使战死沙场,流尽最后一滴血前也要保护皇上周全。他临行前,妻子把亲手缝制的贴身护甲为他穿戴在身上,脸上的表情是平静而安详的,仿佛不像是在送一个远征的将军,而是像在对一个要远行的丈夫告别。她没有多余的叮嘱,只是微笑着说等他回来。莫迟尉点了点头,他明白有些话,不需要说,只要对方懂,就够了。他没有进宫去见女儿子期,子期也没有来送行,而是派人送来了一支折断的箭,莫迟尉明白那是女儿对自己的承诺,也是他们莫家对夏侯王朝的承诺。

      与莫迟尉不同,这次出征的副将乐正是一个年不过三十的年轻将军,这是他第一次随驾出征,只所以他如此年轻就能拜将,是与他近年来立下的无数战功而分不开的。乐正的武艺堪称夏侯国第一,骑术射箭也无人能出其右。自从五年前被太子在一次外围狩猎中发现,就一直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侍从,当上了将军。他为人孤傲,从不与朝中任何文武交好,一直独来独往,因此他在夏侯国里几乎就是一个影子,他的出现与离开,不会有人注意和谈论。但与此不同的是,乐正在军中的威信却极高,他制军严禁,赏罚严明,并且通晓兵书战策,屡站屡胜的战绩让全军上下无不折服。但也就是上次与鸱国一战,中了鸱国大将曳焱的计,竟损兵折将,还丢失了两座城池。他一直心有余悸。因此他这次出征,心下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夺回城池,枪挑曳焱的人头凯旋而归,一血前耻。

      大军在吉时鼓最后一击的余音中,开始行进,盔甲鲜明,士气满满。皇上在马上,望着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军队,心中的荣耀漫溢。他,夏侯国的王,夏侯国的第二个皇帝。他在带领着夏侯国一步步走向强盛,他要像其他国证明,他将是夏侯国终有一日要让天下俯首称臣的见证。

      “皇上……”
      皇上仿佛听到一个遥远却清晰的声音在呼唤他,他回过头,越过高大的城门,他仿佛看见城楼上,有一个人正在向他挥手送别,那熟悉的身影,让他心猛的抽搐了一下,是静妃。她正站在城楼上,微笑着看着他。他听到她的声音,重复着自己曾说过的话。
      “如果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再见,或许朕可以陪你多一些,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

      当皇上出征的队伍缓缓离开皇宫的时候,夏侯央因为有孝在身,并没有出去恭送,这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在他心中,对于父皇的突然来访,和母亲的突然离世,虽然他竭力不愿意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但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把他们分割开。所以在他没有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他宁愿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他坐在桌前,端详着刚画的母亲的画像,在上色之前,那线条只是黑与白,让画中人显的傲然脱俗,却也陌生的很。夏侯央并不满意眼前的画,抬手把画揉成了一团,执于地上,提起笔,又准备画另外一张。可他越是竭力想让脑中母亲的面容更家清晰,那面容越是变的模糊,到最后,他只能依稀辨认的出轮廓。他丢下笔,有些气急败坏,说不出是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老天的气。他抬头看着窗外流转的云和变换的霞光,不知不觉中已然睡着了。

      正在这时,虞鸾端着茶盅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夏侯央闭目靠在椅背中,呼吸沉而均匀,她轻轻的放下茶盅,正准备为夏侯央披件衣裳,却看见地上被揉烂的纸团,她俯身拣起纸团,摊将开来,再看看夏侯央面前摊开的白纸,明白了一切。

      她仔细端详了下夏侯央的画,轻轻把它放好,把镇纸移开,让白纸向自己的方向摊平,提笔研磨,在白纸上自如的画了起来。

      *****************************

      皇上刚刚出征,今日的早朝可以说是犹为重要,尤其对于太子来说,如果说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大概也不为过吧!
      大殿上,文武分两旁战立,虽然人数减了大半,但在殿中的文官,却可以说是夏侯王朝的中流砥柱。太子当然不敢怠慢。
      虽说皇上出征,命太子暂理政务,但即使是上朝,那龙椅太子也是无缘坐上一坐的。因此,此次太子临朝,是放了一把椅子在龙椅的旁边,太子坐在上面,听着文武的朝贺,风光也与往日大不相同,太子的嘴角边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太子看着朝下的臣子,眼光扫过之处,众大臣都是低眉垂手,只有两个人的眼神毫不回避的与太子的眼神相遇,一个眼神淡然自若,仿佛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那笑意让他眼角边的痣更妩媚动人;而另一个人的眼神,略显冷酷了一些,与其说是在看着太子,不如说是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的太子对这样的眼神并不以为意,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不久后将会从远方传来的消息。

      早朝即将结束的时候,尚书佐伯恕向前走了一步,躬身施礼。
      “太子殿下,臣有一事禀告太子。”
      “佐伯尚书请讲。”太子挥手,心下对他即将出口的话,心里大概已料到了七分。
      “禀太子,是关于静妃娘娘的丧事。为了避免扰乱军心,皇上在临行前没有把静妃娘娘薨了一事昭告全国。但皇上临行前向臣传了一道旨意。”佐伯尚书说着,从袍袖间抽出一块锦帛,递给太子。“旨意是按妃嫔礼仪厚葬静妃娘娘于皇陵,七日后入葬。”
      太子恭敬的看了锦帛,脸上显露出悲伤的深情,他叹了口气,“哎!静妃娘娘的丧事就由佐伯尚书做主吧!务必办的周到体面,想必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是,老臣这就去办。”佐伯尚书正要躬身退去,太子叫住了他。
      “对了,七弟如今已搬回了昭瑞宫吧!这次意外,他想必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
      “回太子,七皇子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失去娘亲的痛怕是一时无法平复。”
      太子点了点头,“难为他了。……吩咐下去,把本太子的膳食师傅调去给七弟,他本就身子弱,要好生调养才是。”
      “是,太子!”佐伯尚书退下大殿,眉头越颦越紧。太子一向对自己的皇兄皇弟甚少亲近,即使有,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做做样子,今次怎么对七皇子如此关心起来。是单纯的只为了收买人心,还是别有所途?!

      **************************

      待夏侯央醒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他在椅子上挪动了下,“哦!”不知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或是扯疼了伤口,夏侯央皱了皱眉头。待眼睛适应了透窗而进的月光时,他惊讶的发现,桌上那记忆中应是空白一片的纸张,而今却正画着他好生思念的娘亲。那音容笑貌,那温柔的慈爱的目光,甚至连那因病而略显憔悴的神情都那么惟妙惟肖。

      夏侯央震惊的盯着眼前的画,泪水几乎要涌了出来,可他咬着下唇,硬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就让它流在心里吧!他不要别人看到他的软弱,他也不愿泪水就此模糊了娘亲的身影。

      是娘亲回来了吗?!就在他午夜梦回之时,留给了他唯一的想念。抑或是神明的眷顾,不,如果是,那也应该是上天在向自己忏悔,忏悔这残酷的一幕。让他如何相信这是天意?!让他如何坦然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夏侯央定定看着画中娘亲的眼睛,轻声而坚定的说,“娘亲,孩儿决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把杀死娘亲的凶手找出来的!!”

      ***************************

      门轻轻的被推开,虞鸾掌着灯走了进来。
      “七皇子,您醒了。身上的伤如何了?还会不会痛?”
      夏侯央点了点头,站起身,活动一下身子。他此时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他抬头看虞鸾,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看看桌上娘亲的画像,问道,“这画……是你画的?”
      虞鸾放下灯,走到桌前,看着纸上静妃娘娘的画像,眼神中尽是依恋。“回七皇子,是我画的。……我无意中看到您丢掉的画纸,脑海中尽是娘娘的样子,便随手画了下来。……我知道,这画及不上娘娘万分之一的风采和神韵,但看到这画,就感觉娘娘仿佛就在面前一样。”
      “即使是请来画功最精良的画师来画,也未必能画的出娘亲的万分之一。做画如写文章一般,表现的都是每一个人对一件事物的看法。你的这张画,就是你眼中娘亲的样子。宁静,慈祥。已经很好了。……我,我却连自己最亲近,最熟悉的娘亲,都无法亲手画下来。”夏侯央说着,眼神中有着沮丧的神情。
      “也许就是因为娘娘是七皇子最亲的人,七皇子才无法把她画出来吧!因为有太多的记忆,太多的影象,恐怕一副画无法尽善尽美,这许多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反而让这个最熟悉的人在脑海中模糊了起来……”虞鸾心有戚戚焉的说着,眼睛看着烛火,仿佛陷入了回忆。

      “小时侯,父亲大人总是官务缠身,娘亲又一直身体不好,生了我之后,身子更是虚弱。所以我从小都是奶娘带我长大的,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她的脸是让我感觉最熟悉,也是最安全的。直到我十岁那年,奶娘乡下的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要赶回去。这一走,就再也没了音信。我再长大些才知道,原来奶娘的家里发生了瘟疫,她要赶回去照顾年岁已高的爹娘,可自己也终究没逃过瘟疫的传染。那时的我,一直很气自己,因为奶娘走了之后,无论我如何拼命的在脑子里想这她的样子,可那样子都是零碎的,无法拼凑在一起。我再用力的想,一切反而变的更模糊了起来………”

      夏侯央一直听虞鸾讲完这份回忆,静静的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如同当年的她,她感受得到自己的心痛,感受到自己的迷茫,和那份懊恼。他无须再说什么。

      *************************

      下了朝,太子一言不发的快步走着,脸上的表情仿佛可以冻结身边的任何事物。身后跟随的太子太傅贯丘洌看在眼里,心中已猜着了八九分,反畏于周围耳目众多,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有陪着太子没有方向的走着。

      突然,太子猛的停住了脚步。“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不要跟了。”说着一摆袍袖,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贯丘洌和侍卫们都站在原地,他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知道那方向是通往皇后的寝宫的,他虽然对太子白天如此不必嫌的去找皇后,极不赞成,但他也深知太子的性子,即使是阻拦有是没有用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今的这位皇后,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仍旧会是皇后,即使那时的皇上已不在是如今的皇上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