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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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但奥什特里奇看起来还是挺在意，直到茨尔尼亚克再次加入玩耍小队，他才因为不是唯一一个“不是朋友”的人而感到了些许平衡。
太好啦，安特也不是奥布罗瓦茨人，他们要联合起来孤立另外两个！
而听完前因后果的安特表示不要，他要独自孤立所有人。
此外，一起到来的还有卢卡家从酒店一楼搬上三楼，并拥有两个房间的消息。当莫德里奇高兴地跟朋友们说申请通过，他和妹妹即将拥有自己的房间时，奥什特里奇第一反应是能不能去做客，茨尔尼亚克成熟地表示了祝贺，佩塔尔则竖起了耳朵。
三楼？那岂不是跟他住在同一层了？
于是三人迅速达成默契，请求他们的朋友不要独自离开一整天去收拾房间，而是带上他们一起。
莫德里奇在征求了父母和妹妹的意见，得到自己的房间应该自己负责和安排，只要注意安全就随他怎么办的回复之后，表示了同意和欢迎。
等他们在约好的时间点去拜访，走到附近的时候正看见莫德里奇背着一个黑色小背包，牵着亚斯米娜从房间走出来，他们的妈妈送他们到门口，在奥什特里奇挥着手大喊拉多伊卡女士的时候微笑着挥了挥手。而拿着钥匙串的老佐兰在前面两三步远，可能是为了照顾走的不快的小姑娘，步子迈得比平时小得多。
借着从走廊大敞的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老人也是隔着老远就看见他们几个了，在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跟上。
于是男孩们相互打过招呼，老老实实跟在了后面。
老佐兰早听说房间由几个孩子打扫，于是一边带着他们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一边顶着亮闪闪的秃头交代：“你们随便怎么折腾，但是别去爬窗台，也别问为什么之类的蠢问题…地上可能有玻璃渣，看见别拿手去捡，这些照理不用我讲，你们早就超过三岁了…嘿！以为我在跟谁说话呢混小子！”
“……”被视线恶狠狠盯住的佩塔尔缓缓缩回了从裤兜里往外掏野草莓的手，而奥什特里奇迅速把一个果子囫囵塞进嘴里，被酸甜味刺激得眯起了眼睛。
这些野草莓是佩塔尔昨天傍晚出去找的，因为听说人类会送礼物给搬到新住处的同类，所以他专门留了几个形状好看的给莫德里奇，其他的则分给别的朋友。
大家其实都已经趁老佐兰讲话的时候尝过了，并惊叹于还能在周边找到味道这么可口的果子，连亚斯米娜也在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看起来很喜欢给她果子的哥哥。
还有，怎么就没别人想起乔迁礼这茬，而是让佩塔尔捡了个漏？
莫德里奇本人倒是对只收到一份礼物的事全不在意，毕竟本来也没想到会有。他悄悄告诉朋友们，妈妈为了感谢他们的帮助准备了饼干，得到一阵小声欢呼。
虽然随着战争形势的变化，扎达尔的物资紧缺是比去年缓解得多了，但饼干也不是随时都有条件能吃到的食物，值得他们满怀期待地讨论上一阵。
佩塔尔摸摸口袋确定还有剩余的果子，抬头看见前面的老佐兰这时候侧了侧头，明显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就跟没听见似的，若无其事地又往上登了几级台阶。
最后，他们站在了三楼左边走廊中间的某个房间门口，跟佩塔尔家隔着一段。老佐兰低头在钥匙串里找了找，最后用食指和拇指捏出其中一把取下来，交给莫德里奇。
“你父母那间就在隔壁——好了，拿着这个。”他说，“别弄丢了，我可没有第二把能拿给你。”
“好的，谢谢。”莫德里奇认真地接过钥匙，转身打开房门——
门轴发出一阵缺乏润滑的吱呀声，拉动时有些滞涩，不过也没有造成太多麻烦，很快，一间凌乱的房间出现在面前。从房型来讲，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毕竟在酒店里，所有房间都长得差不多。而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放着两张床，上头的铺盖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一个住客拿走了，只留下个干瘪的枕头，靠墙有张空荡荡的长条桌，边缘有点掉漆，周围没见椅子，不过坐在床上使劲往前探身的话，应该也能够到。
“哇——”
孩子们鱼贯而入转了一圈，其实也就是在被家具隔出的窄走道里排着队逛逛，顺便伸着腿把杂物垃圾踢到旁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不知道从何下手地面面相觑起来。
老佐兰没离开，而是靠在门框边看好戏，见此情形发出金属摩擦似的刺耳嘲笑声：“我早跟莫德里奇先生说过了，交给你们根本行不通。”
“…我懂了！我们先得弄点打扫工具来！”奥什特里奇恍然大悟地一拍手，转头看向在场唯一的成年人，“佐兰！我记得你那儿什么都有，对吧？”
这次老佐兰倒是异常好说话，呵了一声，站直身体：“那就来两个人跟我下去拿…当然，如果弄坏了我会找你们的父母赔的。”
然后像是在小毛头里随手指了两个：“就你们两个吧。”
佩塔尔：“…我？”
“就是你就是你，我们两个，卢卡不去哈哈。”奥什特里奇推着他往门外走，并朝另外两个同伴说，“一会儿就回来！”
莫德里奇他们当然没什么意见，准备留下来先把垃圾和杂物收拾掉。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回到一楼之后，奥什特里奇被往手里塞了个塑料桶，打发去集体供水点接水（因为酒店的管道其实没有通水，用水都得专门去接），而老佐兰领着佩塔尔往管理室走，然后让他在原地等待，自己则在里面的小工具间里翻翻找找。
佩塔尔百无聊赖地站着，一只手保护着鼓鼓囊囊的口袋，视线沿桌面滑动，看见台灯、写满半页的登记本、连着线的机器…
那应该是电话！
他为自己成功认出它而高兴了几秒。
不过，老佐兰的声音这时从工具间里传过来，带着点闷闷的回音：“小子，你姓霍尔维蒂奇没错吧？”
佩塔尔愣了愣，感到有点不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是的先生。”
“今早维拉女士又打电话来…就是之前来找过你的那位女士，我知道你看见了。”老人语气平静，且头也没抬，“她说她还有别的工作要往北边去，那边情况更糟糕点，所以暂时没法过来，让我帮忙注意你的情况。”
“…噢。”佩塔尔悄悄松了口气。
谁知道老佐兰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继续道：“别高兴得太早，那是位责任心很强的女士，迟早会回来找你，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糊弄下去。”
说到这儿，他终于拿着一把柄缺了一半的扫帚抬起头，目光混浊，语气丝毫不像成年人在跟幼崽交谈：“其实去儿童村没什么不好的，那边有人照顾，能吃饱些，还有很多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甚至也许能送你去读书…总比你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熬着要强。”
“不，我不去。”
“唉。”老佐兰叹了口气，“你祖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们总不能放着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不管吧。”
佩塔尔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揪着衣服下摆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他想。自从下定决心离开四散奔逃的族群，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坡，踏上从没去过的土路尽头开始，他除了追寻飘渺的关系连接之外，早就摈弃了其他杂乱的念头。
他摔了很多跟头才走到这呢，灰和土在身上扎根发芽，在远比原先柔软的四肢被磨破时，还得到了来自陌生人类的帮助。
即便如此，他还是差点就失败了，直到自然精灵们赋予宠儿的幸运应验。某天，佩塔尔茫然地站在科洛瓦尔窗户破损的走廊里，偶然间低头视线越过窗台，就在一群玩耍的人类幼崽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他不知道怎么给那天堵在胸口里的情绪命名。
但至少有一件事能够确定：要努力维持现状，不能再独自踏上旅途，也不能被抓到儿童村去。
也许是他脸上的紧张太明显，也可能根本没想参与对峙，老佐兰咂了咂嘴，走过来不耐烦地把只剩半截的扫帚塞进佩塔尔手里：“别露出这副表情，没人要把你赶出去。”
“想想看吧，这见鬼的世界就算变成这副样子也还需要钱…钱钱钱……没有就活不下去…当然了，有也不一定能…你还没到需要赚钱养活自己的时候——别忙着下定论，好好想想，多为你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他像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那样絮絮叨叨，“当然了，如果你能找到成年人同意照顾你，那谁都不会强迫你到儿童村去，明白吗？”
佩塔尔注意到了最后一句话，急忙抓着木柄打起精神：“明白，只要有人愿意照顾我就不用去儿童村。”他想了想，“……你知道哪里有人愿意照顾我吗？”
他知道什么是照顾，因为在成为霍尔维蒂奇之后，曾有人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但现在没有了。显然，那位年迈的女士比起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幼崽而留下，更愿意跟她的儿子和孙子一起离开……佩塔尔很理解她。
而老佐兰对他提出的疑问无言以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耐心终于耗尽，把剩下的工具一股脑堆在了佩塔尔面前：“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找。好了，别废话了小子，拿着东西回去找你的朋友——走到三楼不至于会迷路吧？快点，我很忙的，东西用完还到这儿来。”
佩塔尔：“……哦。”
他抱着一堆工具慢吞吞走出房间，看见奥什特里奇双手提着水桶把手走过来，里头的半桶水随着脚步晃晃荡荡。
而再回头看，老佐兰背朝这边，低着头不知道是已经在做别的工作，还是在看那本登记本。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