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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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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适才掀了眼去瞧的陆青禾,却陡然失了兴致,继续抚起手中的经书,将视线尽数收了回来。
好在人流很快尽数涌到一处,算是开了条小道,足够马车进出,又能行进起来。
明雀觉得新奇,仍掀了马车帘子往外探头出去看,欣喜出声:“小姐,是景王殿下骑着高马,在给女子送桃花枝!”
陆青禾听言分了些神思落在帘子外边,恰巧瞥见人群踊跃处,骑在高头大马身上一袭红衣的萧逾白。
他眉眼如画,五官刀削斧刻堪称绝世,汴梁城最美的女子与他站在一处,容颜怕是都要弱上三分。
如瀑的发丝被一根红带系着,神武街码头处从江面拂来的清风缓缓划过来,吹得那根发丝擦过男人的半边脸颊。
狭长的眸子微垂,挂在马头上的花篮,因着马儿焦躁略有些颠簸。他唇瓣猝然裹了丝笑,指尖向下勾起篮子中的桃花枝。
乘着满街人声沸腾,弯腰朝着旁侧女子递出去。
霎时间,高处凭栏的女子惊得叫出声,喊了句“景王殿下,过来瞧瞧奴家!”
萧逾白却只折了桃花,继续递到旁侧女子帷幕之前,温声启唇:
“八百里江山河川锦绣图,亦不及一只春桃配美人。”
陆青禾在那双狭长多情的眼投过来这方向时,骤然移了眼。
马车帘子落下,隔了沸腾人喧声。
马车出了神武街拐进巷子,明雀仍有些瞧热闹的喜意:“小姐,那景王殿下今日一见,竟生得比汴梁城中那些貌美的女子还艳上几分!”
陆青禾合了经书,自顾拿起马车桌案上倒好的凉茶饮下一口,听言才瞥了眼明雀。
眼尾微微向上一抬,嗤道:“不过是个会哗众取宠的骚包狐狸罢了。”
闻言,明雀心里一凛。
头一次听见自家小姐说话如此刻薄,它直觉不好,闭口不再提那景王。
不过半刻钟,马车便进了清安坊巷,停在朱氏银票铺子面前。
朱全顺早早等在门口,亲自迎了陆青禾进去。
明雀得了吩咐,只在铺子里等着,有店里的伙计侍候,喝着清茶,倒也舒适。
这厢的陆青禾,则是被朱全顺引着上了铺子里边,穿过一花草亭亭的院子,到廊上尽头的房中议事。
推门进去,另有两个男子。
身量不差多少,只身材一壮一瘦,皆是麦色皮肤,裹着边塞独有的风霜杀伐气。
陆青禾甫一进去,里边的两个男人便立即起身,行了个军中的礼。
“统帅。”
乍然再听见这声称呼,陆青禾有些怔愣,出口的声音多了些感慨:“都坐下吧。”
这朱氏银票铺子,明面上是桩钱铺,背地里却是陆青禾因着迟早要从边塞归城,特意建的暗桩。
专门为了打听汴梁城中的消息,此外也能得几分盈利。
在座之人,皆是她前世身边的旧部,如今重来一世,倒少了几分猜忌。
陆青禾没拖泥带水,直接出声:“军中如今情况如何?”
他父亲亲自培养的十万边塞威虎军,是整个大梁能与敌国对抗的倚仗。
她从塞外征战归来,共带了三千威虎军精兵。
自她被一道圣旨软囚禁在城中,这三千精兵也尽数被充入城中驻扎的军队,全然没了消息。
先开口的男人,是他父亲生前的学生顾长河,身材壮硕。看起来宽厚老实,这些年在战场上磨练却也多了几分杀伐气。
“禀统帅,军中将士皆军心不散,暗中渗入了军中各部门打探消息,一切事宜尽等您吩咐。”
“不急!”陆青禾敛眉,抬手叫停。随后又将视线移向一侧未出声的劲瘦男子,“晏羽,我入城时给你交待的事情,办得如何?”
此人是陆青禾近几年方亲自从底层提拔起来的将士,算是她的门生。
听言,晏羽尽数回道:“自归城的日子里,属下已如您的安排,大大小小买下了汴梁城中的许多地皮,开设起各个商铺,其中包括酒楼,书馆,棋室,胭脂水粉铺子……如今遍布城中各地,至于您特意交待的柳巷,便建在离宫门最近的神武街处。”
“如今柳巷高栏已立,直待您提笔挑个日子,便能在这汴梁城中开业了……”
“很好!”陆青禾抚掌赞道。
那日支摘窗处飞来的白鸽,便是顾长河与晏羽给她传来的暗信,欲引她出来一见。
当日她让明雀送来朱氏铺子上的信件,便是要他二人寻了机会,来这铺子中相聚议事。
前世她做出的这番安排,因着赏春宴搁置,并未这般早便显露出来。如今她叫一切提前,也好早做打算。
她定是要这汴梁城中的天,变上一变!
此次议事不可耽搁太长时间,左右不过半个时辰,三人便分了纷纷从不同侧的出口,离了这朱氏铺子。
离了时,朱全顺才讨好地凑到她跟前,将陆青禾前几日另外交待他打听的消息尽数说出来。
“主子,据手下的人传来消息,明日午时,景王殿下约了左相的嫡三子穆公子,和枢密院枢密使家的小儿子百里公子,到神武街的行风楼喝酒。”
知晓萧逾白的踪迹后,陆青禾随意道:“查得不错。”
随后便带着明雀坐上马车回了都统制府。
一到府中,陆青禾便叫府中的绣娘,将前几日送去的素白锦缎做好的成衣,送到落华阁中。
一件件试穿过后,敲定了一件做工较为别致的宽袖襦裙。
后又悉心挑了些瞧着做工精致的发饰和绒花,叫明雀全收在梳妆台前的盒子里。
自此才闲下来,觉得身子乏累,沐浴过后便躺到榻上,合衣睡去。
直至翌日一早,特地传了明雀为她梳洗。
陆青禾换上素白襦裙,将昨夜拾掇好的发饰绒花尽数戴在头上。后又朝面上敷上一层水粉,用胭脂点了唇,才堪堪收了功夫。
明雀腾出手闲下来,乍然瞧见铜镜里映出来的女子,貌美得惊人!心下骤然快了一拍!
陆青禾的容貌本就极佳,只不过五官生得有些英气,平日里又穿得简单,不施粉黛。
如今骤然化了妆容,换上素白襦裙。颇有种飘飘然升仙之美,多了分雾里看花的仙人气质,又添上几分朱唇丽颜的妩媚之感。
明雀不禁叹道:“小姐这般貌美,今日若是出门,这汴梁城中的公子们,怕是明日便要带着媒人将这都统制府的门给踏破了!”
陆青禾眼尾一挑,有些无奈的侧身勾了明雀的鼻,嗔怪道:“就你贯会贫嘴!”
收拾完备,陆青禾便戴上帷帽与明雀乘着马车,早早到了行风楼中。
又与行风楼的掌柜定了间顶楼的雅间,抬步上去,在厢房中静静等着。
明确一头雾水,却是陆青禾指哪儿打哪儿,丝毫不多嘴问些别的事情。
直到临近午时,陆青禾坐在窗边喝茶。垂着眸子往下一瞥,才瞧见一辆华贵的雕琢梅花木马车,缓缓驶停在行风楼门口。
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先下车的是位穿着宝蓝色衣衫的世家公子,看着俊朗非凡,一股子少年意气。
接下来从马车里出来的两人,则更为吸晴。
一人儒雅清隽。单单是站在那儿,便气质卓然,如仙人下凡似的,轻易不敢染指,看久了些都觉得罪过。
另一人却是格外亮眼了些。
要陆青禾来说,便是格外的骚包。
像只发了情的狐狸。
那人面上的笑就没停过,一双眼多情的模样,惹得街上来往的女子驻足痴看,喧声频频。
最后一手捏着折扇,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走进行风楼里。
陆青禾收回视线,捏着茶盏缓缓摩挲,冷嗤道:“招摇撞市,不知羞耻!”
明雀听得心尖狂跳不止,直至眼见着那三位“大人物”被领着到她们隔壁包厢里坐下,遣人提酒进去侍候。
脑中登时思绪万千。
莫非小姐早早便瞧上了那位景王殿下,是以昨日是觉得景王在外与别的女子亲近,属实太过招摇。
觉得那人……不守夫道?
这才骂那景王是只骚包狐狸?
未等她继续思索下去,厢房门便被人自外推开。
明雀抬头,就见来人是这行风楼管着姑娘卖酒的花婆子。
花婆子走近,给陆青禾福了身子行礼后,便笑着附到她耳边道:
“陆姑娘放心,适才您给的那药,早已下到景王的酒盏中了,保管不会出什么问题!”
陆青禾饮了一口冷茶,闻言颔首:“甚好。”
一旁的明雀,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刹那间,脖颈处便生了冷汗,黏腻得难耐。
垂在两侧的手骤然蜷缩握紧,心下不敢置信的垂眼去瞧坐在桌前的陆青禾,却只见自家小姐一副云淡风轻,心情极佳的模样!
倏然间,适才高高提起的心思又被低低放下。
罪过,罪过……
她怎会如此猜想小姐的心思,简直是荒唐至极!
方才那一刻,她竟觉得——
小姐原是苦求景王不得,打算就此用强,夺了那人的清白,好就此囚在裙下!
陆青禾不知她心思,约莫又耐心等了一刻钟,厢房外才传来动静。
是花婆子带着人推门进来。
明雀朝厢房门处看去,这一看便叫她倏地血气倒流,几乎从脚底猝然往上窜!
脑中被这一幕撞得不知西东,骤然间几乎忘了呼吸,若非后知后觉的窒息感传来,她怕是自个儿就能憋死过去!
这厢花婆子带着两个小厮,将一个男人架进来,手脚极轻的将人放在榻上,便急忙退了出去。
那男子穿着一身红衣,被人拖行间无意露出来了半张脸——惊为天人的美貌,惹得明雀愣了半刻,随即便是滔天的惊恐之意!
这人不是景王又是何人?
她家小姐……竟是真的想就此强夺了景王清白,豪夺入府!
怪哉!怪哉!
陆青禾放了茶盏,瞥眼瞧见明雀面上神色莫换,憔悴如白纸。
索性皱眉吩咐道:“明雀,你先去门外守着,没我的吩咐,别让人进来。”
“……是,小姐。”半晌,明雀才迟缓地应了,却不敢抬头,径直同手同脚的往外走。
陆青禾瞧着神色淡了些许,心知这丫头怕是误会了,此刻却也不好解释,只能搁置。
不过几息,厢房除她和醉过去的萧逾白外,皆撤了干净。
她干脆拂袖过去,坐在榻上边沿。
萧逾白就躺在她旁侧,似乎是她给的那药起了作用,这人两侧面颊已经飞上两抹绯色,唇瓣处亦不时呼出热气。
衣领被扯开些许,露出胸口部分白皙的皮肤。
陆青禾垂眼描摹了些许,前世的某些记忆便随意在她脑中乱窜,惹得她眸底躁意腾升起来。
她瞧着他胸口白皙的皮肤,不合时宜的想到——
这一处应该用鞭子,一鞭下去便能见血。
叫这白皙的皮肉绽开,血染上白色的中衣。
真好看啊……
她忽的笑着吐出一口浊气,随即伸手便去解萧逾白半开的衣衫。
可等她微凉的指尖方扯上男人半开的衣领时,手腕倏地被另一只劲瘦的手死死箍住,扣在男人胸口。
变故几乎发生在一刻间!
男人剩下的一只手,霎时腾升擦过她被箍住的手边,骤然紧紧掐住陆青禾的脖颈!
掀起来的疾风吹乱两人额前的发丝。
床边帘账挂着的珠帘“噼里啪啦……”响动起来。
窒息感倏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陆青禾亦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扯住男人的手腕,用的力气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呵……”萧逾白掀了眸子,多情的眼里尽是清明,丝毫没有中药的痕迹,只猝然朝陆青禾低低嗤笑出声。
“姐姐这般下作手段,就不怕兰榭现在就捏断姐姐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