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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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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统制府外。
萧长麟骂骂咧咧的踩着太监的背登上马车,贴身小厮急忙跟了上去。
“那贱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前月去时便给本王摆谱,没见到人。今日一去,那女人竟得了疮症,却还痴心妄想想与本王在院落中相见?真是不知所谓的贱人!”
萧长麟气急将小厮递来的茶盏“啪塔”摔在马车里的垫子上,嘴中的恶言接二连三蹦出。
小厮急忙拿了折扇在旁扇风:“王爷莫气,那都统制府嫡女左不过是您大业上要用到的一颗棋子,贵妃娘娘叫您多与其接触,也只是存了利用的心思罢了。”
“怎么?”萧长麟闻言非但没将胸中的火气降下,反倒是眸底躁意腾升,直接一手掐住了小厮的脖颈,语气狠厉,“还需要你来教本王做事?”
“……不,是……奴……奴才僭越了……”小厮的整张脸几近青紫,瞳孔倏然放大,窒息感几乎席卷。
萧长麟心觉无趣,松了掐着小厮脖颈的手。似笑非笑的瞧着,跪在他脚边大口喘气的小厮道。
“再有下次,我便亲自让母妃将你的舌头割了,乱棍打死!”
“奴……奴不敢,奴不敢……”
小厮跪着磕了半晌的头,才又继续出声:“……王爷,咱们是直接回王府吗?”
萧长麟掀了眸子,心情似乎好了些,吩咐道:“去秦楼!”
彼时,明雀正带着帷幕站在离秦楼后门不远处的巷子口放哨。
“小姐,信王真会来秦楼吗?”
明雀头一次做这档子事,心下有些慌乱,只能捉着树上的那道黑色身影,出声问道。
陆青禾半倚在树干上,有些无趣,闻言瞥了一眼,余光正巧瞧见朝着秦楼后门奔袭而来的马车——
“当然。”陆青禾挑眉,“这不就来了?”
明雀还未从这句话反应过来,就见她家小姐倏然从树上跳下来,随手拾起树边的麻袋,便匆匆给她撂下一句“躲好!”
随即闪身进了巷子。
*
萧长麟的马车缓缓驶进巷子。
旁人只知信王是个庸才,却不知他花天酒地,性情残暴。
他是这秦楼的常客,只不过总是从秦楼后门进入,又买通了秦楼里的老鸨,这才没将他的“事迹”传出去。
“王爷,到了。”
马夫停了马车,恭敬出声。
因着这事不光彩,萧长麟也就没带侍卫,只带了身侧的贴身小厮。
小厮先萧长麟一步下车,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当他的“下马鞍”。
这边萧长麟慢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衫,才从马车厢里出来,脚踩在小厮背上时,思绪仍沉沦在前几日秦楼的美姬里。
也不知今日的那小环,又会给他弄些什么新鲜事儿玩玩……若是他不满意,今夜可要好好“惩罚惩罚”美人了……
“砰!”
木棍撞上后脑勺头骨的时候,骤然迸发处一声脆亮的响声。
萧长麟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从巷子青墙砖瓦上一跃而下的陆青禾,一棒打晕了过去。
“哐啷——”
萧长麟视线骤然涣散,闷哼一声便从小厮身上滚了下去。
小厮惊诧,急忙要抬头去看,却被陆青禾一脚踩在他左肩,“砰!”死死砸在地上,惹得他痛呼出声。
下一刻,小厮便被她一脚踢飞出去,重重摔在巷子的冷墙上,呕出一口污血,昏了过去。
霎时间,陆青禾瞧着眼前的狼藉挑眉。
随即又踢了昏过去的萧长麟一脚,登时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萧长麟还真是弱。
不过她也有错,一棒下去力度用的大了些,应该轻些的。
陆青禾反思几息,才又捞起适才落在墙边麻袋,将地上萧长麟和晕过去的小厮,严严实实套了进去。
“彭!彭!彭……”
木棍砸在她手心里,破过风发出响声。
虽然人晕过去了,可“雁过留毛”,怎能让她这样就回去?
*
明雀重新找到陆青禾时,她正寻了一处水洼,洗着手上沾染的血。
明雀慌乱的脚步骤然一顿,不可置信地将视线落在自家小姐身上,眸底的惊恐溢满。
“怎么,怕了?”
陆青禾洗完手,瞧见寻过来的明雀,又见她一反常态的模样,掀了眼皮问道。
“……不……不怕!”明雀反应了半晌,却还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反驳道。
可脚下骤然踢到个东西——是适才陆青禾用来打人的木棍,早已断成了两三节,全沾满了血。
明雀不敢动了。
陆青禾知道这是把人吓狠了。
上辈子明雀虽也一直跟着她,可到她逐渐权势滔天后,眼中终归是多了分惧怕,与此时这般的澄净天差地别。
她叹了口气,却没再说别的。
自顾往前走,没走几步,一道弱弱的声音又响起来。
“……小姐,我不会怕的!”
是明雀,她又跟了上来,眼底的惧意还未全部褪去,可仍有少女的坚定。
明雀身后是一处看不见尽头的深巷,悠悠远远的格外空寂。
可明雀眼前唯有她一人。
陆青禾心下讶然,旋即侧身望过去,唇畔扬了个笑:“好姑娘。”
陆青禾没直接带着明雀回府,反倒是找了衣巷进去,用钱买了件能穿出去的女子衣裳,重新梳了个发髻后。才雇了辆马车去汴梁城城南的良安街里的一家书馆里。
这家书馆中的一位女夫子,戴文淑,是她儿时的老师。
恰巧今日出府,陆青禾便前来拜访。
不过半刻钟,陆青禾便被戴文淑身边的婢子迎了进去。
“来了。”陆青禾进屋时,戴文淑正戴着香囊礼佛,插了最后一根佛香。
“夫子。”陆青禾行了个学生礼,便被戴文淑拉着手坐下。
这院落周遭种着满院青竹,风一吹便飒飒作响,甚是好听,文墨气扑面而来。
戴文淑自小教她作画,如今她得胜归来,之前也来拜访过几次,如今再来,也不算得突兀。
“夫子身体近来可好?”
“我身子安康,你大可放心。”
“蓉姐儿和恒哥儿可都有上学了,是夫子亲自教导吗?”陆青禾神思松落,便跟着戴文淑聊家常。
“恒哥儿已上了,至于蓉姐儿,女儿家读书,没什么用处,我便叫她在家多学些琴棋书画之技,以后到夫家,也好能多得夫君几分心意。”戴文淑说得慢,陆青禾却听得刺耳。
“夫子,女子入学,也并非没有好处——”
“哈哈……”戴文淑却是笑着打断她,“青禾啊,女子该守三纲五常,乃是正理,万不可轻易越线,否则,夫子可是要生气了!”
“……是,夫子。”陆青禾敛下眸中思绪,只得按捺出声道。
前后半个时辰,陆青禾便辞了戴文淑,从书馆中出来,坐上马车直奔都统制府去。
而这厢书馆的棋室里,隔桌而对的两人,却有些剑拔弩张。
“适才那位,就是你惦记了许多年的青梅竹马?”穿着青衫的清隽少年,手执白棋,眉眼间尽是文墨孺人气,十分出尘。此时微掀了眸子,望向对面穿着红衣的俊美男子出声。
红衣男子的五官如刀削斧刻,一双眼狭长艳丽,比京城的美人还要貌盛几分。耳垂处如女子般刺穿耳骨,坠上深蓝色玉坠。身上又着着红衣,袖袍衣角处用金丝绣的合欢花纹,艳极了的模样。
他手中正捏着一树红梅的折扇,开口便是一副浪荡子模样:“青梅竹马?你怎知不是争锋相对,半生宿敌?”
随即又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棋盘,笑着出声:“寒青哥哥,若是你再不认真,我可就要赢了?”
穆寒青闻言挑眉,眸底猝然撞入那人似笑非笑的眼。
*
陆青禾正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假寐。
脑中仍浮现着方才戴文淑所讲的那番话语。
女子该守三纲五常,乃是正理……
该守个屁!
如今“梁王理学”,虽已入世多年,却还未像前世一般盛行,可这世道却如一潭正在与污物混合的水。
稍不注意,便行差踏错。
她前世虽杀绝“梁王理学”党派,却救不回世人对此学说的“深信不疑”,和已经融进骨子里的偏见。
“女子承夫”这条路,竟生生折了万般女子的骨!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身为女子,便该如此?
驶停的马车打断了陆青禾的思绪。
两人甫一从马车上,门前的小厮便急忙拥上来,朝着陆青禾行礼道。
“大姑娘,宫里来了帖子,说是请您半月后去参加宫里的‘赏春宴’,请帖已送到您院中了。”
闻言,陆青禾挑眉:“知道了。”
终于还是来了吗?
名为赏春,实为选妃。
这一世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思索着,她刚进府,穿堂到了主院,便被前来的婢子拦住,传了老夫人的话:“大姑娘,老夫人让您现在到静安堂一趟。”
是老夫人常带在身边的女婢,翠云。想来又是有了什么法子来磋磨她。
“知晓了,我这就过去。”
正午晴空,春风习习。
静安堂周遭亦是种满青竹,有幽静之感,亦有欲培养子孙虽行武道,却怀有文人风骨之意。
是她曾祖父一代便修缮完工,历代“老夫人”的居所。
而如今这老夫人,本名姓薛,是个簪缨世家出身的贵女,却在日复一日的宅斗中得了副容不得人的心肠,和势利的心眼儿。
老夫人膝下共有三个儿子,她最不喜的便是她父亲陆铮,只因着她父亲刚正不阿,固执老实的性子,惯不会拿了东西哄自己的母亲,便让老夫人觉得此子不孝,愈发厌恶。
积年累月中,竟是生了巨大的嫌隙,勾心斗角之余,丝毫没了母子之情。
陆青禾刚跨进静安堂主殿,便瞧见了二伯母覃柳雪和三伯母王晚秋。至于她的两位伯父,今日却是不见踪影。
只能看见重重叠叠的女使奴仆,和一些平日里没见过的,旁系的弟弟妹妹,再者便是高座堂上到老夫人,以及正立在她身侧的陆青窈了。
“孙女见过祖母。”
陆青禾上前行了礼,刚想起身,却见身前倏然飞来一只茶盏,明晃晃地要往她额上砸。
陆青禾眸底倏然掩下暗色,轻轻一避,便躲了过去。
“砰!”
茶盏骤然落在她身侧地上,碎成几瓣。
陆青禾没什么情绪的抬眸,果然见一脸沉色的老夫人正气急败坏的瞧着她,手边的茶盏已然空了一个。
而一侧的陆青窈却是不留痕迹的扫了眼地上碎裂的茶盏,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大房二房的人均成了看客,冷眼旁观。
这一家子,竟都是豺狼虎豹,做尽假慈悲!
须臾间,老夫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被挑衅的浓浓怒意。
“陆青禾,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