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佣]Keep Your Eyes on Me》柏歇

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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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心叵测。
　　当然，从杰克身上奈布完全感受不到这一点。他说不过先生，只好给了收货地址答应收下杰克送的键盘，只等对方什么时候寄过来。
　　对方一掷千金，大方得奈布根本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能被图谋的，而两个人之间因为交换了个人账号而越发熟稔的态度，也让奈布全方位地感受到了成年男人的魅力——
　　谈吐、见识和气度。
　　透过文字和语言，将一个温和而渊博的成年人形象烙进了奈布的脑海里。
　　他拒绝见面的理由只有一点，他对自己实在没什么自信。
　　年方十七的少年除了会打游戏一事无成，他只觉得对方好似天星皓月，自己这一点腐草微芒莫说与之争辉，就连放在一起不够格。唯有再努力一些，把游戏打好，及时回对方的消息，在直播间里努力不漏掉一条礼物消息……
　　冷门角色从五十名往上爬榜比以往更艰难，好在五十之前大多数玩家都是同行，看奈布确实玩得不错，赛前赛后口吐芬芳的队友数量几何式递减，奈布的心情也随之越发明朗。
　　“哎呀，小佣兵~晚上好啊，今天打得怎么样，上几颗星了？”
　　排进来的是常玩空军的玛尔塔小姐姐，比奈布大两岁，除了排位也和奈布约过几次匹配，是榜前为数不多的女性玩家，把直播当副业，对沉默寡言不乱开玩笑的奈布好感max。
　　“晚上好，这把赢了就有两颗。”
　　奈布一贯问什么答什么，赛前这一点等待时间聊不了几句，他给屏幕里的雇佣兵换了个等待动作，算是对排到熟人的回应。
　　“待会儿匹配一起吗？”
　　“谢谢，”奈布偏头点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日期，周三，“但今天不行，和人约好了。”
　　“好吧，那过两天找你玩~”
　　玛尔塔匹配时间是有固定队伍的，和奈布问一声也不过是随口，倒是奈布这边的弹幕有几个问号出没。
　　“今天周三，要优先J老板。”
　　或许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和人约好了”，但杰克确实每周三到周末晚上都会出现在直播间，有时候来得晚，但大多赶得上匹配；有时候来得早，从晚上第一局排位一直奉陪到半夜十一点半下播。
　　更有甚者，那连上的麦一直到奈布关了直播间也不会断，有时候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一直聊到开始给对方讲睡前故事——大多数时候是奈布讲——J老板自称独居，家里除了自己和猫再没有会呼吸的东西，习惯了睡前听有声书。
　　奈布也不知道从没给人讲过故事的自己怎么会顺理成章地答应对方做这种事，他从聊天窗口里下载杰克发过来的电子书，捧在手里干巴巴地读，听着麦的那边，一人一猫的呼吸越来越绵长……
　　这让他觉得，至少自己对先生来说，并非全然无用。
　　但今天显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一直到排位结束，直播间里榜首的那个名字依然没有亮起。
　　“……”

　　『哦豁，奈布布的先生还没来』
　　『他刚才排位还拒绝了小姐姐』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昨天精华2奖池开了，”奈布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两眼，去找先生问一句的想法在脑海里打了个转，滴溜溜又转回了最深处，他说着便去扔骰子，“把精华1的都开了吧。”
　　刻意无视了弹幕上关于先生的调侃。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个金的都没有。
　　这下弹幕全忘了J老板那回事，队形一致地嘲笑起奈布今天脸黑、水逆、八字和黄历相冲，直播间里一时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好在奈布不是会上头的类型，他既没有上头的情绪，也没有上头的资本，规规矩矩把精华抽完，带水友匹配去了。
　　约莫是求生者上榜后人气升得快，匹配里遭遇粉丝的几率直线上升。
　　刚进去的界面里带着“拜访”笑得格外荡漾的囚徒小丑只一个照面，便换成了旋转跳跃在餐桌前弯腰行礼的白纹开膛手。
　　在开膛手并非T1的版本，匹配里专门拿出来多半是为了赛前那个优雅温文的拜访动作。
　　奈布听到游戏的音效里，开膛手笑着轻哼?一步之遥?的曲调。这来历还是哪一天晚上他给先生讲睡前故事之前，对方偶然提到的。
　　有意听过这首曲子的奈布跟着那模糊的调子哼了两声，断断续续的音调顺着麦克在直播间里起伏几下，夹杂在弹幕的小小诧异中，有人和奈布搭话。
　　“唱得不错。”
　　“谢谢。”奈布下意识反应，说完了，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到语音房间里来的J老板说的。
　　“！晚上好，先生。”刚才还情绪平平的年轻人忽然来了精神，但声音平静没有过多表现出来，若是直播间里的摄像头此时对准的是他的脸，那他嘴角那一点明显的弧度便会出卖他。
　　“晚上好，你玩，今天我看看就好。”
　　正在旁听自己下属企业新成立的子公司高层视频会议的杰克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那里面是一板一眼的会议发言；放在他腿面上的商务本屏幕里，麦克和摄像头默认关闭；偌大的家里只有平板外放出来直播间游戏的声音，和年轻人明朗的话语声。
　　杰克满心的烦躁大半消解在这话音里。

　　『先生先生，刚才奈布布抽精华一个金色都没有！』
　　『刚才排位结束J老板没在奈布布才去抽精华的』
　　『崽崽太非了，先生你快安慰他一下，祝他脱非入欧～』

　　杰克在语音里的时候，观众们已经形成习惯直接用弹幕越过奈布去和杰克互动了，这群声控和奈布一样心里巴望着杰克多说几句话，唯恐天下不乱。
　　“只有奈布能叫我‘先生’，你们换一个称呼。”把笔记本扔到沙发上，手里抱着平板的杰克语气平平，他看完弹幕告的“状”，一边纠正观众的措辞，一边非常顺手地给奈布扔了一堆礼花，问正在游戏的年轻人，“抽了多少没出金?”
　　大有奈布只要回答个数，他就送到礼物的钱足够奈布把没出金的那几十抽再氪一遍的架势。
　　“日常游戏攒的，没出钱。”匹配局打得轻松，奈布分心听着杰克的话，没空理弹幕因为称呼问题已经全员爆炸的“盛况”，“池子金皮是鹿头，我不用。”
　　听完这两句杰克才稍缓给年轻人扔礼花的速度，他耳机里的会议发言人从这一个换到下一个，房间里的猫把自己长长的尾巴从猫爬架最高一层耷下来，桌子上的水杯里红茶的香气伴随着热汽四散飘逸……
　　“奈布。”
　　“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杰克的视线落在屏幕右下角小窗格里，黑色键盘衬着一只修长灵活的手，他脑海里浮现出彩色证件照上年轻人姣好的面庞，“就是，想叫你一声。”
　　想听你叫我“先生”。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轮廓分明，五官端正，长得丝毫不显女气，可自己在想起的第一瞬，依然用了“姣好”来形容。
　　真是，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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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键盘？”被人一个电话从训练室里挖出来的约瑟夫站在廊下的阳光里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自己用？”
　　“我用不着，送人的。”
　　“这可比你自己要用还稀奇。”约瑟夫原以为杰克是看游戏直播看出兴趣来了，打算抛弃他那老古董一般的生活方式，自己也享受一下游戏这种属于年轻人的乐趣。
　　可专门给自己打电话过来，竟然是为了，送人？
　　难得一见，格外稀奇。
　　杰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丝毫没有在工作时间摸鱼的愧疚感：“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虚心学习。”
　　电话两头的人都笑起来。大抵是因为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不再像以往那样大多围绕工作，这时候略带些调侃和玩笑的语气，反而比当初更像朋友。
　　不过键盘这类东西，虽说客观上确有标准可以分个好坏，但最终还是看个人的喜好和手感。约瑟夫没有细问杰克到底送谁，只大概和老朋友讲了讲键盘的好坏区分，剩下的都丢给杰克自己选择。
　　“既然是你要送人，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正好我也多个借口，再找他聊聊。”
　　两只前年狐狸交朋友，有的事做得几分，要留几分，彼此心里门儿清。正是因为这种分寸，两个人才能长久地维持住这点难能可贵的友谊。
　　你来我往又浅聊了几句，这段清晨的对话便就此打住。
　　杰克少有因为私人关系这样用心给人挑礼物的经历，学生时代独来独往成习惯，二十几岁工作后夹在公司高层一堆老顽固里未免鹤立鸡群。约瑟夫扔下公司跑去打游戏时扔给他一句——
　　“那条阳关大道上你一骑绝尘、左右无人，甘愿孤独当然可以，但实在不够有趣。”
　　确实不够有趣，尤其是杰克慢慢意识到到底什么是“有趣”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前的很多想法确有偏颇。
　　有趣的不是游戏，不是直播，而是这些新鲜的、他从未尝试过的东西，的确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好的改变。
　　有趣的是他不再闭目塞听，开始意识到除了他所走的“正道”，世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被人追逐，也会反过来成全那些追逐者。
　　奈布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对方。

　　【中秋礼物和键盘一起给你寄过去了】
　　【我看他们说你晚上要播恐怖游戏】

　　中秋节。
　　奈布看着先生发来的气泡愣了一下，仔细一算从自己下定决心放弃高考，五月开始直播一直做到今天——已经九月——一晃四个月，从初夏到初秋。
　　他从入不赘出到还能自己赚足生活费，又给家里新换了几个常用家电，一时只觉得那些坐在教室里为衣食发愁的日子恍如隔世。
　　父母不在后他跟着外婆生活，直到前年外婆在睡梦中安然而去。唯一的亲人也住进了一尺见方的小盒子里，被他带回家后和父母的灵坛放在一起；高二无形的学业压力山一样落在肩上；在加上即将面对的大学学费问题……
　　十六岁的少年在深夜时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哭得无声无息，一觉醒来屋子里寂静无声，让他疑心自己也和回忆中那些笑容温暖的家人一样，不在人世。

　　【游戏名是什么，我去看流程】
　　【晚上我陪你】

　　消息提示音把奈布从回忆中闷热又灰暗的被窝里拽了出来，“陪”这个字对他来说近乎奢侈，他觉得自己眼眶热了热，但伸手却没摸到眼泪。
　　原本按照他的习惯，先生发这些话他怎么都要婉拒一番，怕自己这一点小事耽误了、麻烦了对方，但这次他忽然鬼迷心窍了。

　　【就是上次那个《xxx》】
　　【谢谢先生的礼物】
　　【我也想给先生送节日礼物，可以吗】

　　这仅有的一点温暖，他想放任自己贪恋。

　　和平台签的三个月新人合同到期，奈布成绩不错，新拟定的合同和J老板送他的键盘还有中秋礼物在同一天到了。
　　奈布之前通过邮件签了一个电子合同保障他这段过渡期的收入，也空出时间给平台拟定新的正式合同。这份新的正式合同为期一年，工资和待遇都比新人期要丰厚，本着防患于未然的严谨态度，奈布还找了个法律事务所咨询过。
　　他在驿站里拿到合同，拆开来对照着之前确认没问题的那份电子档看了一遍，当场用驿站的笔签完字就寄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只抱着J老板寄过来的两个盒子，长而扁的那个肯定是键盘，大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先生不肯透露内容的神秘中秋礼物。
　　还挺沉。
　　他之前说要给J老板寄中秋礼物倒也不是一时兴起，只是想起自己给人寄过去的只是一条围巾，对比对方的这个大箱子，心里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游戏玩家对设备多少都有些了解，奈布也不例外，所以他被那把键盘惊到了，从外观到手感。另一个箱子拆开，里头是专门配的两款鼠标，一个小夜灯，一些小零食，还有一套第五人格年度赛事的限量周边组。
　　先生送的东西太过贴心，奈布把东西全拿出来整理好，一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一边又觉得自己无法拒绝。
　　他给杰克拍了一张返图，正好也碰上杰克给他发照片——围巾试戴，真人出镜。
　　奈布盯着自己手机里点开的那张照片觉得脑袋有点晕乎。
　　他偶然机会在桃宝上给自己买换季衣服时看到的深灰色男式羊绒围巾，只是一眼就莫名觉得它会很适合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先生。他虽然这样觉得，可在等来这张照片之前，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会这样适合。
　　J老板搭了一件浅灰色长风衣，深灰色的围巾随意往上一搭，照片上镜子里的人长身玉立、宽肩窄腰，手机没挡住的半张脸看得出眉目清朗，唇边一点笑意将一双凤目衬得眸光潋滟……
　　巧也不巧，正好是奈布的理想型。
　　“唔——”奈布扔下手机捉住自己因为一张照片就发烫的耳朵，原地转了两圈，刚准备去卫生间用凉水洗把脸给自己降降火，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响起了语音通话的提示，“！”
　　亮起的屏幕上显眼的“先生”二字把奈布定在了原地，他手足无措，越过满地的东西去摸手机时一个不小心摔在床上。
　　“先生，下午好……”奈布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发麻，他干脆仰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双眼，用这样放松的姿势强迫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下午好，围巾我很喜欢。”杰克对着镜子找了十几分钟角度，拍了整整二十张相似的照片才挑出一张给人发过去，他这时候心情好，坐在床沿捞住了从他身边路过肉垫踩住围巾一角猫，揉了揉它的软肚皮，“正好前天买了一件风衣，搭上了。”
　　身较体软的猫咪顺势躺倒在他腿面上，乖乖地“喵喵”叫。
　　“嗯……先生能用上就好。”
　　为人体贴，性格稳重，声音好听，长得好看……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近乎完美的存在，奈布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他听着对方的声音，只觉得耳朵上的一点热意不由分说便四处蔓延。
　　这太要命了。
　　“要不开个视频给你看看？”
　　杰克似乎听出了年轻人的一点不自在，眯眼笑起来，故意出声逗一逗奈布。
　　“不用了！”奈布一骨碌坐起身来，语气急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未免奇怪，“……刚才，看过照片了。”
　　“好看吗？”杰克轻笑了两声，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好看。”
　　“围巾好看，还是人好看？”
　　奈布哽了一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抓了抓床单又放开，听见那头传来两声软软的猫叫，认命般地开口：“都好看。”
　　“谢谢。”杰克顿了一下，被揉得正陶醉其中的猫咪不解地甩了甩尾巴，而被催促的人笑意不减，“下次开我们视频，看看我养的猫。”
　　被当作筏子的小猫咪并不知情，用尾巴卷住了先生的手臂。
　　“嗯。”奈布轻声答应，脑子里不清不楚，没闹明白话题怎么从围巾变成了猫，就这样愿者上钩，又让杰克进了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