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佣]Keep Your Eyes on Me》柏歇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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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奈布意外睡得十分安稳，没有噩梦侵袭，也没有半夜醒来对着空荡无人的屋子徒劳忧心惧。他一觉睡到大天亮，被外头跟着老人出来晨练，在小区里大笑打闹的孩童尖细宏亮的声音叫醒时，上午十点的太阳正直直从窗外透进来。
　　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昨晚睡着时还横架在枕头边上的手机，隔了一晚上依旧那么架着，但昨晚被那场直播平台崩溃的意外事故吓到的恐惧，却没有在心间留下一丝痕迹。
　　呆坐在床上想了很久才确定自己睡前确实有谢过先生的陪伴，年轻人这才稍稍安心。
　　而点开手机屏幕，上头是今早七点半先生出门去上班前给自己留的消息，还有录频组昨晚熬夜整理出来的直播录像。

　　【昨晚睡得还好吗】
　　【红包别忘了，白天我有会】
　　【晚上回来检查你收了没有】

　　【奈布布！昨晚的录频因为平台崩了游戏没有录完】
　　【我们正好剪到你第一次遇到红衣boss 的部分】
　　【虽然中秋过了，但还是中秋快乐呀！】

　　短短几条讯息，信息网络时代远隔千里的关怀扑面而来，奈布对着几条没有回复的消息轻轻笑起来，只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连上午的太阳都如此明亮而温暖。
　　冰箱里还有只要加热就能美美饱餐一顿的莲藕排骨煲，穿着睡衣的年轻人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厨房里对着灶台想了想，觉得自己或许是时候添置一把电磁炉了。
　　陈旧的家里逐步换上新的电器，往日的记忆还在，新的生活也会继续下去。
　　这样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的生活按部就班，但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崭新一天。
　　吃完饭坐在电脑面前做午间排位准备的年轻人，正在检查电脑的软件。他将杰克发的红包收了，想着过一段时间遇到什么节假日再给先生回一点礼物，又谢过了录频组，给录频组的小群里也发了个人头份数的小红包聊表心意。
　　再上传前一天晚上录频时他用手机开着倍速，将恐怖游戏的那一段专门放出来挑挑拣拣看了几段，发现自己确实比以往更加沉默。
　　直播效果不好，不会说话，没有多少梗，哪怕有实在的技术做支撑，涨粉速度也还是让人忧心。
　　房管也和他讨论过几次类似的问题，但这种根本上有关个人性格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得到改善。
　　奈布翻了翻自己的关注列表，里头不少人是房管推荐给他的“有梗”主播，想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也应该多看看这种类型的，在此方面多学习一些。
　　“不过你这样寡言少语自然也有好处啦，作为主播，不乱说话也也意味着没有更多随之而来的麻烦。”
　　“你可以试着多和榜上的几个人皇们打一打娱乐局，甚至排位也可以考虑组一个相对固定的双排阵容。其中有几个和你同平台的，也有意向合作。”
　　“一方面是加入新的血液防止被固定队伍绑定，另一个也是拓展人脉，大家都是同事，相互之间有个联系也是好事。”
　　比奈布稍微年长几岁的房管，大约是对着过度乖巧的奈布爱心泛滥，说起发展前景问题时颇有几分苦口婆心。奈布领情。
　　但今天中午的排位还是得他自己打，组固定队这种事还得靠这段先娱乐局磨合一下，再根据其他几个合作主播的意向决定。
　　年轻人此时对自己的主播身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是他的工作，需要考虑的东西不只是游戏而已。
　　到也称不上是妥协，毕竟路是自己选的，该怎么走最终也是自己来做决定。
　　中午的排位人数相对没有晚间时候那么多，直播间里的观众人数相对也少一些，中秋小长假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再爬起来点个外卖，一边看着直播一边把外卖吸溜下去，难得的闲暇时间就这样轻易地消度过去。
　　几个小群里活跃的人比工作日要多，红包转眼领完，录频组又兢兢业业开始工作。
　　“恐怖游戏等日后再找时间。”
　　年轻人在等着排位的间隙里和回答弹幕的问题，他想了想房管和他说过的话，觉得自己也应当作出一些改变。
　　他没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不知道巧是不巧，今天的排位奈布老是排到同一个很眼熟的账号。
　　那个号也不在人榜前头，冲榜时奈布见过几次，只有印象号主每次都中规中矩用个空军，跟那个张扬个性的昵称“快乐锋男”极不相符。
　　但今天又变了，号主老是一进来就上前锋，这个角色跟雇佣兵一样不属于排位常用角色，但排到的队友们又极有默契地对此不置一言，虽然偶尔有人赛前在频道里打问号，但这似乎又成了什么奇怪的接头现场，只等对面回上个波浪号，就没有后文了。
　　不过这前锋倒是没有坑过人。
　　前锋这角色奈布此前没有在排位里遇到过，匹配模式里又大都遇不到认认真真玩前锋的玩家，对这人感到几分新奇。
　　弹幕里猜来猜去的谜语人也不少，奈布在认真排位之余看了两眼，愣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排位结束，对面兴冲冲地给他发了个好友申请。
　　他刚刚点了同意，就是一串语音连发，把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奈布弄得几番犹豫，最后在弹幕的长串感叹号怂恿下，点开了第一条语音。
　　“兄弟！你佣兵玩得不错诶！晚上排位和匹配有兴趣吗、有兴趣吗！”
　　热情奔放的声音顺着数据流冲进耳麦，直播间的观众们像是从中听出了什么似的，在弹幕上又是欢呼又是标点符号串地发。
　　“来嘛来嘛，好不容易榜上终于有冷门角色了，来我们一起痛打屠夫！”
　　奈布顺着往下听完了下面几个表达类似意思的条，想了想，很谨慎地给对面回了一句：“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然后他直播间里的观众炸了，对面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炸了。
　　这段带着点乌龙气息的初遇，要后来的威廉·艾利斯来形容，大概就是——他就那一句话，留下我在风中独自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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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瞌睡送枕头。
　　奈布结束午间的直播后跟自称威廉·艾利斯的前锋约了晚上双排，还交换了社交账号，他看着对方的官方认证里写着“Notes战队威廉·艾利斯”，想起对方一来就给自己报大名的坦然。
　　就好像他理所应当知道威廉·艾利斯是谁一般……虽然之看过官方的夏季赛，但了解总归是有限的，加上那时候他自己也刚开始打第五人格，对Notes秋风扫落叶一般将RRY零封的比赛只给他留下了“Notes确实很强”的印象，对参赛选手都是谁，印象确实没有那么深刻。
　　不过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威廉·艾利斯”和“Notes”的关键词后，奈布的认知迅速得到了升华。
　　第五人格游戏有官方主办的世界级赛事，游戏本身以地区地域分成好几个区服，他常在的国服在他入坑之前就举办过几次深渊赛季活动，Notes便是从第一赛季从各路选手中脱颖而出，一路杀进决赛的冠军队。
　　初代成员甚至不满七人，这支仅有五人的战队凭借过硬的实力一路从国内打到国际决赛，保住了第五人格这个国内厂商出品游戏的第一届世界赛事的冠军之位，也因此一炮而红，五个成员赛后就地和俱乐部签约，从闲散野队，成了如今的职业战队。
　　Notes组成正式战队之后又成功杀进今年的夏季赛，顺利在夏季活动赛事中夺冠。
　　前几个月刚刚对外公布了战队新招的第六人，是一位监管者玩家。
　　目前第五人格的双空双慈版本最优解，就是Notes在夏季赛里展示出来的最强阵容。
　　而午间排位时奈布遇到的那个并不在人类榜上的“快乐锋男”，大概就是选手威廉·艾利斯的公开个人排位账号，平常由俱乐部打理，负责每个赛季至少维持着六阶的段位，而偶尔选手应俱乐部的要求出来直播时，则直接使用。
　　这下子直播时榜前几个和威廉对暗号一样发标点的行为，总算是有个合理的解释了。
　　他的房管拨了个电话过来：“宝！！！威廉找你约晚上双排了？”
　　“……”被房管的兴奋劲吓到的奈布拿着手机愣了一下，“嗯，交换过联系方式了，晚上约了排位和匹配，房间号也发我了。”
　　“你这是什么平淡反应啊呜呜呜，那可是Notes啊！刚才战队那边从后台找过来问我要你的微博账号了，他们有专人打理宣传，这是大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啊！”
　　这好比一个人走在路上忽然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到了，大多数知道那是个馅饼的人大概都是欣喜若狂，但如奈布这样根本不知道那是个馅饼的人，却总是后知后觉吧。
　　他觉得自己理应高兴，这于他自己确实是个机会。
　　可他不太能高兴起来，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应该怎样表露明显的“高兴”和“兴奋”。
　　所以他只是显得冷静地顺着激动的房管聊了两句，挂断语音之后又在网页上看到Notes战队正式队员的身价评估页面，点进去看了一眼。
　　从没见过人民币符号前还有那么一大串零的奈布退出页面，颇有些不真实地盯着威廉给他发来消息的消息气泡又看了看。

　　【唉，刚才被薇拉姐说了中午排位一点也不稳重】
　　【我感觉兄弟你就蛮稳重的】
　　【晚上排位务必让我蹭一点稳重的气息！】

　　从来只说实话的年轻人眨了眨眼，动手回复。

　　【可我觉得你的前锋很稳啊】

　　换来对面的好几张嚣张大笑的表情包。
　　奈布退出聊天框，在联系人列表置顶的位置，找到早上说了要开会便连中午也没有给自己发消息的先生，琢磨了一会儿要不要跟人说一下这个事。
　　想了想，又意识到今天是周一，先生晚上不会来直播间。
　　便作罢。
　　准备趁这段时间去给自己添置一个电磁炉的奈布起身离开电脑前，在设施陈旧的浴室洗了个战斗澡，盘算着一会儿出门也顺道找人来看看这年久失修的淋浴设施。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在出门前还是给杰克发了消息。

　　【先生，面对忽然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幸运】
　　【却不感到多么意外，也不担心后果】
　　【这种心态会不会自大了些】

　　秋末近十月的天气带着一丝属于即将降临的冬季的凉意，奈布捏着一件薄薄的外套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省城老城区的主干道上种了一排已经开始落叶的法国梧桐，一点湿热的气息被风吹散，阳光透过树隙落在路上，人来车往间年轻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真好。”
　　而后他的手机弹出消息提示音。
　　杰克大约是有一些空闲时间看到了他的消息，只回了他一句话。

　　晚上刚点进直播间，就被里头不属于奈布的声音一声鹅笑魔音入耳的杰克，一瞬间怀疑自己进错直播间了。
　　窝在他附近的猫也被这声音惊出了飞机耳，猫咪警惕地爬起来，绕着家里唯一一个活人走上两圈，终于没再听到类似的声音，这才又打着呵欠，跳回猫爬架的最高处眯着眼打盹。
　　奈布眼尖，一眼看到了榜一专属的进场特效从自己刷得飞快的弹幕器中飘过：“先生，晚上好。”
　　年轻人的问好声水一样透过重重阻隔，滋润了杰克在公司忙碌一天，干渴又焦躁的心。
　　他仔细看了一眼屏幕，发现奈布是在和人双排，队友是个前锋玩家，这会儿正在娱乐局里开着橄榄球一路奔驰，把监管者撞得晕了好一阵，顺手把椅子上挣扎的慈善家拉了下来。
　　而奈布的雇佣兵正生无可恋地、以相当魔鬼的速度，修着半天不见进度条前进一点的电机。
　　没有和人挂在一个语音房间的杰克只能动手打字：“晚上好，奈布。”
　　然后又问：“这是？”
　　这次有热心的弹幕为榜一的老板讲解详情。
　　看到熟悉的战队名，杰克抱着平板想了想，还是给老朋友去了个电话。
　　约瑟夫那头也正在直播，作为战队的新人，这是他头一次对外亮相，晚上的排位正面撞上威廉和奈布的小队，尤其喜欢拖节奏打心理战的约瑟夫把两个人逮住一顿锤，直播间里的颜粉这才纷纷表示“赚到了，看帅哥打游戏还能学技术”。
　　而娱乐局他每一局换一个监管者角色，这会正在用下饭鹿头勾人，便一错眼看到了杰克的电话。
　　“俱乐部最近放你们出来直播？”
　　短暂掐掉直播间里声麦的约瑟夫意外地笑了笑：“你最近对游戏也上心过头了，因为心上人？”
　　“嗯。”杰克应得干脆，又道，“‘快乐锋男’？”
　　“是队友。”约瑟夫看了一眼隔壁几个机位正仰头大灌肥宅快乐水的威廉，“他好像正和一个年轻主播组队……等等，是我想的那样？”
　　也没有想过这有什么不能让老朋友知道的，杰克看着直播间里奈布龟速磨完最后一台机，压着监管者的一刀斩死线出门，艰难平局的结算页面，坦然道：“是你想的那样。”
　　来了兴趣的约瑟夫摘掉一只耳机：“艾利斯，你们那边匹配加我一个。”
　　杰克把这句话听了个明白，失笑：“好奇啊？”
　　“当然好奇。”承认自己对老朋友的八卦之心倒不是个什么难事，约瑟夫自认也还年轻，凑起杰克的热闹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忽然被cue的威廉也丝毫不考虑原因，爽快地把人拽进了队伍，这才想起来问：“咦，你不打屠夫么？”
　　这边确定完奈布的队友是何身份的杰克刚刚挂电话，那边奈布和威廉的语音频道忽然多了两个人。
　　威廉的新队友约瑟夫的声音如同醇酒，像是从嗓子里眼透出来泠泠甘甜，细听却又像是被寒冰镇过，带着点清冷：“娱乐局，锻炼不出多少手感，放松一下。”
　　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则是奈布这段时间听过无数次的，熟悉到他一时间忘了想，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威廉的语音房间号的。
　　杰克用指肚轻轻敲着平板的边缘：“奈布，你们玩，我观战。”
　　战队的房间里约瑟夫避开声麦跟威廉解释了一句杰克的老朋友身份，一向万事不在心中留的威廉听过就过；而奈布那边直播间的观众大约是习惯了J老板只要在线都会上麦，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妥之处；而威廉和约瑟夫的两个频道里，观众们正为观战的那一位声音太过好听而一会儿在约瑟夫出声时死去，一会儿在杰克出声时活来，反复仰卧起坐玩梗玩得飞起，反而忽略了杰克本身的问题。

　　直播间里忽然多了个自带喜剧效果的威廉·艾利斯，多了个声音好听颜值能打的Notes战队新进监管者选手，在加上杰克同往常一样话说得轻松就能勾动人的丰富联想……
　　奈布就这一天晚上，轻轻松松以四人频道里最沉默寡言、最任劳任怨、最坚韧可靠的形象，涨粉五万。
　　平日里平稳而安定的直播间忽然热闹起来，他和威廉第一次组队打完了整晚的排位，胜多负少。
　　而娱乐局多次被几个人逗地自然而然笑出声来的奈布，在威廉操纵着前锋一头槌将监管者撞回门内，掩护三个人逃之夭夭时，忽然想起下午杰克回给他的那句话。

　　【这不是自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样很好。】

　　至少他现在，发自真心地，从这样的热闹中感到快乐。